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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舅和三舅母就這樣糊塗?偏偏給你挑選了這個人戶?”琴氣憤地說。

     淑英歎了一口氣,慢慢地答道:“其實不論挑哪一家都是一樣。

    橫豎我對自己的事情完全不能夠作主。

    ”聲音有點凄楚,和嗚咽相近。

     “我們老爺真沒有眼睛,好好的一個女兒偏偏要送到那樣的人家去!”翠環感到不平地插嘴說。

    她也在旁邊坐下來,接着又直率地央求琴道:“琴小姐,你是客人,我們老爺、太太待你很客氣。

    你就去替我們二小姐勸勸太太,看有沒有法子好想。

    ”淑英微微地搖頭,說了一句:“你真是癡想!”她不禁為翠環的簡單的想法失笑了。

    過後她又憂郁地說:“太太不會懂得我。

    她好像也不太關心我。

    而且她事事都聽老爺的話,老爺說怎樣就是怎樣。

    她從來不頂撞一句……”淑英的話還沒有說完,翠環就理直氣壯地打岔道:“二小姐,老爺、太太究竟是你的爹娘,他們都是讀書明理的人,不能夠把女兒随便嫁出去就不管!”“然而你要曉得人家陳家有錢啊,陳老爺又是有名的大律師,打官司的哪個不找他?”琴譏諷地說。

     “哼!有錢有勢,老爺、少爺一起欺負一個丫頭,生了兒子,還好意思讓少爺收房,這種丢臉的事情哪個不曉得?”翠環一時氣憤,就這樣罵道。

     “翠環!”淑英覺得翠環的話說得粗野了,就嚴厲地喚道,又擡起眼睛責備地瞅了她一眼。

    翠環自己也明白說錯了話,便紅着臉不作聲了。

    然而她的話卻像一根針紮在淑英的心上,淑英的心又隐微地痛起來。

     “二表妹,事情不見得就完全絕望,我們還可以想個辦法,”琴不能忍受這沉寂,就開口安慰淑英道。

    她的話是順口說出來的,并沒有經過仔細的思索,這時候她并不曾打定主意。

     淑英聽了這句話,眼睛一亮,但過後臉色又陰沉了。

    她絕望地、無助地說:“我還有什麼辦法可想?我們都很懦弱,我們的命本來就是這樣,你看四妹,她比我更苦。

    她現在就過着這種日子,她将來更不曉得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她愈說愈傷感,聲音也愈悲痛,後來快要哭出來了。

    她想止住話頭,但是止不住,她略停一下忽然爆發似地悲聲說:“二哥今晚上批評四妹性情懦弱,我覺得他是在警告我。

    我又想起了梅表姐……她一生就是讓人播弄死了的。

    ”她說到這裡再也忍不住就俯下頭去,壓在她自己的膝上,低聲哭起來,兩個肩頭在飄散的長發下面微微地聳動。

    翠環看見這樣,便移上前去挽住她的肩膀輕聲喚她。

     琴看見這情形,猛然想起來,一年前錢梅芬咯着血病到垂危的時候也曾對她說過跟這類似的話。

    而且梅也曾悲歎地訴說過自己的母親不了解、不關心,弟弟又不懂事的話。

    淑英的情形也正是這樣,淑英隻比梅多了一個頑固的父親。

    現在淑英被逼着一步一步地接近梅的命運了。

    看着一個比自己更年輕的生命被摧殘,并不是容易的事。

    梅的悲慘的結局還深深地印在她的腦裡,過去的回憶又時時找機會來抓住她的心。

    這時她忽然在淑英的身上看見了梅的面影。

    她的心不覺微微地戰抖起來。

    淑英的啜泣接連地送進她的耳裡。

    這樣的聲音在靜夜裡聽起來,更微弱,更凄涼,裡面充滿了絕望的哀愁。

    她覺得有一種比同情更強的感情在她的心深處被攪動了。

    于是她忘記了一切地抱住淑英,把身子俯在淑英的肩上,把嘴放在淑英的耳邊。

    她差不多要吻着淑英的發鬓和臉頰了。

    她一面扳淑英的頭,一面愛憐地小聲說:“二表妹,你不要傷心。

    哭也沒有用,多哭也不過白白地毀了你的身體。

    我和二表哥一定給你幫忙,我們不能夠看着你的幸福白白地給人家斷送。

    ”“二小姐,琴小姐說的才是正理。

    你不要哭了。

    好好地收了眼淚。

    我們還是回到房裡去罷,”翠環順着琴的口氣勸道。

     這些同情的和鼓舞的話在淑英的心上産生了影響。

    她略略止了悲,擡起身子,就把頭靠在琴的胸膛上,一面用手帕揩臉上的淚痕,一面冷冷地說:“你們的意思我也懂得。

    不過想别的辦法現在恐怕也來不及了。

    琴姐,我們家裡的規矩你是知道的。

    我覺得除了湖水,就沒有第二個挽救的辦法。

    不過我又不願意學鳴鳳的榜樣。

    我還留戀人間,我舍不得離開你們。

    ”她說話時把眼光掉去看了溪水幾次。

    “二妹,你怎麼又想起鳴鳳來了?你千萬不要起這種愚蠢念頭!”琴憐惜地責備道,她把淑英抱得更緊了。

    “你不比婉兒,他們要嫁你沒有那麼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