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崔尚書假公報怨 兩漁翁并坐垂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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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并日月,恩同父母。

    讵圖怙冒之中,豈無屈抑?覆盆之下,複有沉冤。

    臣林圭敢為陛下陳之。

    謹按原任禮部尚書韓愈,文起八代之衰,道濟天下之溺。

    一生忠鲠,概世忠貞。

    祈雪,誠格于神明;驅鳄,澤施于奕世。

    止因佛骨一表,忤觸天顔,遭谪遠方,病死公署。

    誠哉,天喪斯文,以緻士民失望。

    猶幸蓋棺論定,忠義得伸,蒙陛下追念舊勳,恩賜祭葬,封谥昌黎郡伯,月給祿米,以恤其家。

    不惟韓愈銜結于九泉,即大小臣工皆仰頌聖德,謂陛下不負韓愈也。

    今有崔群,因求婚不遂,心懷妒嫉,效合沙射影之蟲,興無理不根之謗,妄奏愈生無補于朝廷,死猶叨乎祿養,理宜削爵問罪。

    陛下誤聽,竟賜允行。

    臣圭聞之,不臉驚愕;舉朝文武,無不嗟歎。

    皆謂陛下踐祚以來,敬大臣,體群臣,曾未有若崔群一言,處韓愈至此極也!豈堯天舜日之中,可容此晝嘯之鬼乎!伏乞陛下收回成命,暫特意将愈妻窦氏放歸田裡,伊子韓清免其差操,侍母終年。

    則生銜恩,臣圭幸甚!滿朝文武幸甚!不勝激切奏聞待命之至。

     憲宗依準林圭奏章,着韓清同母窦氏人等俱回昌黎閑住;所有金帛米谷,錦衣衛官查驗明白,收貯封鎖,給賜守邊将士,不許夾帶分毫,如有夾帶不明,三罪俱罰。

    有詩為證:  君王準奏放歸田,故裡安居樂事閑。

     不料天公生巧計,漂流家業不能全。

     此事表過不題。

     卻說窦氏坐在家中,忽地心驚肉顫,神思不安,鴉鵲成群飛鳴鼓噪,忙叫蘆英道:“媳婦,我夜夢不祥,今日精神恍惚,這許多鴉鵲喧鬧振吟,不知主何吉兇?”蘆英道:“婆婆思念公公,以緻如此。

    古雲:『鵲噪未為吉,鴉鳴豈是兇。

    人間兇與吉,不在鳥音中。

    』吉人自有天相,不必多疑。

    ”道言未了,隻聽得鑼鳴鼓響,人馬喧嘶,忙出看時,一位錦衣衛官當廳站立,左右列着一班侍從人役,一似兇神惡煞,勒袖擅拳。

    驚得窦氏、蘆英面如土色,目睜口呆,竟不知為恁因由,犯何罪過,家中大小都躲得沒影。

    韓清隻得走将出來,跪在當廳,請問來曆。

    那錦衣衛官道:“奉聖旨:着韓清帶領窦氏人等,速回昌黎居住,免其入隊差操;所有家資财物,俱查驗封鎖,以聽犒賞邊兵,不許侵動分毫;其房屋一所,工部官估看明白,改作先賢祠堂,着增裝塑像,四時祭享。

    ”說罷,錦衣衛官轉身去了。

     窦氏跌腳捶胸,哭得昏倒在地,卻不曉得崔群聽了張二媽的言語,暗地中傷他們。

    隻見尚書林圭來到,蘆英小姐上前扯住他的袖子,又哭倒在他懷裡。

    林圭道:“我女不要十分苦了,如今還是萬分僥幸,若依聖上初然間的旨意,你婆媳們性命也活不成。

    ”韓夫人聽見林尚書這般說話,才掙紮向前,問道:“不瞞老親家說,家下因先夫辭世,隻好這等守分待時,不知皇上聽了那一個讒臣的言語,把老身淩辱到這樣田地?可不在了先夫一世忠良。

    ”林圭道:“老夫人還不知就裡,這是戶部尚書崔群奏準朝廷,要将老夫人全家滴貶塞外充軍,以報老夫人不應允小女續弦之仇。

    是老夫擔了挾海的幹系,冒死保奏,才得聖上憐憫,準你們回原籍居住,這也是萬千之喜。

    ”韓夫人道:“崔群老賊!你欺心圖謀人家兒女,到不說自己不是,反在暗地裡誣陷我們,明明是欺天了,隻怕舉頭三尺有神明,天也不肯輕輕的饒放你。

    我隻要壽長些,少不得也報應在我眼睛裡。

    ”蘆英道:“君王一怒,人頭落地,若不虧我爹爹的時節,一發不好了,婆婆如今且休煩惱。

    ”當下,窦氏吩咐韓清急急收拾起身。

    韓清便雇了船、車、馬匹,辭别了林尚書,領了窦氏、蘆英,同回昌黎縣去。

    一路上,十裡長亭,五裡短亭,看了那岸邊楊柳,聽了那林外鳴鸠,覺得比昔日進長安的光景大不相同,就添了許多凄慘。

    真個是:野花不種年年發,煩惱無根日日生,有詩為證: 興亡成敗事無憑,花柳春風逞世情。

     無限無情山共水,隻堪圖畫不堪行。

     韓清一行人衆,在路上行了幾日,恰好是春未夏初,濃陰葉綠,天氣乍熱,景物撩人。

    蘆英叫窦氏道:“婆婆,我們離了長安,不覺許多日子,雙親年老,不得再見一面,怎生是好?”韓夫人道:“走了許久日子,還不得一個便人寄封書與親家作謝候安,若要會面之時,除是南柯夢裡。

    我和你且到了家中,又作計較。

    ” 婆媳兩個正在絮煩,原來湘子和藍彩和隐形跟着他,聽見他兩個說話,知道他尚不回心轉意,便乃變做兩個漁翁模樣,坐在柳蔭之下,朝着他們的來路釣魚。

    韓夫人遠遠望見他倆個釣魚,就叫韓清道:“你看那兩個釣魚的,比着我們好不快活。

    ”韓清道:“他在那裡釣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