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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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來,他一定是我們到達這座離島時,蹲在附近岸邊,一直盯着諸戶瞧的不可思議的老人。

     “你是諸戶大宅的客人嗎?” 老人似乎等我回頭,語氣中有些許遲疑。

     “是的,我是諸戶道雄兄的朋友,你認識道雄兄嗎?” 我想知道老人究竟是誰,于是反問道。

     “當然認識。

    我啊,過去在諸戶大宅工作,道雄少爺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他、背過他呢,怎麼可能不知道他?不過我也上了年紀了,道雄少爺好像完全認不出我了。

    ” “這樣啊。

    你為什麼不來諸戶家和道雄兄見一面呢?道雄兄一定也很想念你的。

    ” “免談免談,就算再怎麼想見道雄少爺,我也不想再跨進禽獸屋子的門檻。

    你可能不知道,不過諸戶家的那對伛偻夫婦啊,是披着人皮的惡鬼,是禽獸啊。

    ” “他們這麼作惡多端嗎,都做了什麼壞事?” “嗳、嗳,這你就别問了,畢竟還住在同一座島上呢,要是胡言亂語,我可是要遭殃的。

    對那個伛偻老頭來說,人命根本是草芥。

    千萬要小心啊,老爺們今後是要出人頭地的,生命寶貴,可别因為跟這種荒島上的老頭扯上關系,惹禍上身,還是小心為妙啊。

    ” “可是丈五郎先生和道雄兄是父子,我又是道雄兄的朋友,就算丈五郎先生再怎麼兇狠,也不會對我們造成生命威脅吧?” “不,話不是這麼說的。

    事實上,十年前就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那個人也是千裡迢迢從京城來到諸戶大宅,一問之下,原來他是丈五郎的堂兄弟,可憐他還那麼年輕,有大好的前程,你看看,最後竟成了一具屍體,從那個叫魔之淵的地方漂了出來。

    我不能說那就是丈五郎幹的,可是那個人上岸後就一直住在諸戶大宅裡。

    沒人看見他離開過宅子,也沒人見他上船。

    知道了嗎?老人家的話不會錯,你最好當心啊。

    ” 老人接着諄諄告誡似的講述了不少諸戶大宅的恐怖,他的口氣似乎暗示了我們也會步上十年前那個丈五郎堂兄弟的後塵,要我們小心。

    雖然我心裡想着不會發生那麼荒唐的事,但我知道他在東京殺過三個人,而且手法殘酷,覺得這個老人不吉利的話語可能會一語成谶,心裡忍不住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眼前蓦地一黑,因為害怕我忍不住渾身戰栗起來。

     至于諸戶道雄在這三天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雖然我們每晚都抵足而眠,他卻莫名地少言寡語。

    或許内心的苦悶太過于真切,使得他無法把内心的感想訴諸語言。

    白天他也與我分頭行動,似乎在某個房間裡與伛偻的父親對峙,僵持不下。

    每次漫長的争執結束後,回到房間的他總是憔悴萬分,蒼白的臉上一雙眼睛充滿血絲。

    他沉着臉,不管我問什麼,都沉默着不肯回話。

     不過到了第三天晚上,他似乎再也無法承受,就像鬧脾氣的孩子,在被子上打滾,說出這種話來: “啊,太可怕了,我最害怕的事竟然成真了。

    完了,完了!” “果真就像我們懷疑的那樣嗎?” 我壓低聲音詢問。

     “沒錯,甚至比我們知道的更糟糕。

    ” 諸戶幹瘦蠟黃的臉扭成一團,悲傷地說着。

    我追問他所謂“更糟糕的事”是什麼,他卻不肯再透露更多。

     “明天我會跟父親說清楚。

    那麼一來我們父子就決裂了。

    蓑浦,我是站在你這邊的,我們一起聯手對抗惡魔吧,我們一起戰鬥吧!” 他說着,伸出手緊緊握住我的手腕。

    但是與他奮勇的話語相反,他看起來是多麼低落可憐啊。

    這也難怪,他把自己的親生父親稱為惡魔,想反抗他,與他對抗。

    也難怪他會憔悴蒼白!我不知該如何安慰他,隻是微微地回握他的手,代替千言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