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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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吃,而是要燒合歡樹呀。

    ” 南邊,層巒疊嶂。

    到達山嶺,得走三裡半地。

    到港市,還得走十一裡的路程。

    山颠的峽谷裡,雪也已經融化。

    也許鹿兒透過樹縫在窺視着翻山越嶺的大動物呐。

     大象背着睡神行走。

    它拖着那個耷拉得像個松軟袋子的臀部,映着從竹林子上灑下的光斑,搖搖晃晃地走了。

     “它們什麼時候才回來呢?回程也得走這條路吧?” 千代子的語調好像是談論親人的事似的。

     五 千代子拎着色盒和瓶子,随他來到了塗紅漆的橋上。

     瓶子是汽水瓶,是在旅館裡要來洗畫筆用的。

    千代子把他的黑發絲帶系在瓶口上。

     顔料把水弄渾濁了,她拎着瓶子到小溪邊換水去。

    她向對岸的山茶花扔了一塊小石子。

    花兒沒掉落。

     松林在一片深褐色的昏暗中,隐隐地露出了一線亮光。

     “等杉樹的花粉像沙塵般飄散的時候……我就完成這幅畫。

    ” “啊,這麼悠閑……顔色全變了,還可以嗎?” “顔色,有的是嘛。

    ” 他全神貫注地凝望着一派春景。

     松木高聳。

    他并不喜歡它那種高度。

    那種高度的憂郁情調,不合他此時此刻的心意。

    他的風景畫的寫實手法,眼看從杉林的一角被破壞了。

     他把杉林畫成低矮的問荊草,而且他主觀上是想把它畫得明亮些。

    可他又認為這樣不行。

     他發現逆着陽光看竹林,分外奇妙。

    而順着陽光看,則平淡無奇了。

     倘若不是逆着陽光,那就看不清竹葉和陽光跳起古典式的輕柔的舞步。

     也許,不把一片片竹葉的形态表現出來,就畫不出它的美。

     但是,他從這太陽的波光中,回想起來的,不是日本畫中的竹,而是印象派油畫中的青翠的樹林和平靜的海。

    是一幅灑滿點點光斑的林子和海面的畫。

     不,比起油畫,他更想念音樂。

    是日本的樂器。

    琴、尺八①…… “什麼,尺八不是用竹子做的嗎?沒意思。

    ” 他笑個不停。

     竹葉間的光斑翩翩起舞時,逆光看去,真是蔚為奇觀。

    柔和的陽光透過竹葉的景色,使人如癡如醉。

     可是,他的風景畫必須摒棄這個山谷的染房所喜愛的豔麗顔色的影響。

    竹林是幽寂恬靜而明朗,卻不是淡然無味的。

    竹林要比松林難畫得多。

     ①類似我國的洞箫。

     梅樹從橋旁探出身子,向溪流傾斜,展現在他的眼前。

     它好似窗玻璃的框架,支配着這風景的畫面。

    為了把他緊緊地捆綁在寫實的範疇裡,它擔任着風景測量器的角色。

     花朵盛開。

     但是,在他的素描中,花兒被抹殺了。

    梅樹作為風景畫的近景,大得令人懷疑是個什麼怪物。

     作為一個風景畫家,他對這樣的梅樹并不覺得稀奇。

    距離眼睛太近的東西,總像是大怪物。

     他不看近處的梅,卻觀賞遠處的竹叢和杉林。

    在他眼裡,梅花如煙似雲,很快就會悄然逝去。

     也許是梅花的雄蕊曾叫他驚愕,他突然若有所思似的。

     “它要消亡到哪兒去呢?” 梅花如煙似雲,莫非全都滲透到他的内心深處? 倘若果真如此,豈非正在描繪竹叢和松林小景的,不是他而是梅樹?因此,這幅畫與其給它取名《竹松小景》,不如叫《梅樹》更為确切。

     “啊,誰看了我這張畫,恐怕也不會想到畫中竟有大象和駱駝通過吧。

    ” “附上說明書就好了。

    ” “如果标上《大象駱駝通過梅園》這個題目,一看就會明白啦。

    ” 他一仰臉躺倒在草原上。

     “不對頭呀,這是一張不折不扣的寫實畫啊……喂,咱們回東京就舉行婚禮吧。

    ” “舉行婚禮簡直就像為了解悶似的。

    ” “我真想畫一張人體畫。

    ” 千代子雖不是模特兒,但有一次她在他的畫室裡居然找不到自己的腰帶了。

    她隻好把他的布腰帶纏在自己的綢單衣上,到大街上的菜店去買蘿蔔。

    我想畫那種姿态的千代子。

     六 千代子猛然推開了玻璃門,赤着腳從溪流的澡塘的門檻上走了過去。

     “看來玻璃已經擦過,變得明亮了。

    ” “沒有擦嘛。

    ”說着她從和服袖子裡拿出了一把新牙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