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墜落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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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空空蕩蕩,光線昏暗,沒有任何家具。

     腳下的榻榻米已經很破舊了,踩上去,感覺不爽。

    走廊一側是黑色的木門,對面是普通的紙拉門。

    看上去那個紙拉門也很長時間沒有替換了,上面破了好幾處。

     “現在,這個房間幾乎不用。

    ”玄兒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

     “那邊是院子嗎?”我指着紙拉門方向,問道。

     玄兒點點頭:“那裡變成套廊了。

    外面的窗戶一直關着。

    ” 房間一角有一個像樣的書齋,旁邊有一個帶着黑檀木立柱的壁龛,再旁邊有一個壁爐。

    這些小布局似乎是為了體現出這個“西式宅邸”的風貌,倒也讓人覺得幾分有趣。

     在壁龛對面——朝南的一面,有一排暗紅色的拉門。

    我不禁想起玄兒在宅子前所說的話: ——黑色和紅色…… ——血一般的紅色。

     我注意到其中的一扇拉門半開着,便手撐在榻榻米上,伸長腦袋,窺探着對面。

     幽暗的拉門對面一片寂靜,面積不小。

    借助這個房間裡的光線,根本就弄不清楚究竟有多大。

     “對面有四間屋子。

    ”玄兒告訴我,“南邊的平房部分有這個客廳這麼大,全部打通的話,可以開運動會了。

    ” “是嗎?” 我家在當地也算是個大戶人家,宅子裡也有個可供家人、親戚相聚的大客廳,可沒有這麼大。

    光看這個客廳,就不難想像這個宅邸的第一代主人浦登玄遙是多麼富有,權威是多麼的大。

     當玄兒站起身,關上那半開着的拉門後,鶴子跑過來。

    看見我們後,她停住腳步,站在門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我把先生叫來了。

    ” 一個男人出現在門口,手上提着深藍色的包,看上去很重。

    他外面套着皺巴巴的白大褂,裡面穿着灰色西裝和襯衫,領帶也沒打好,松松垮垮的。

    這就是野口醫生嗎? 他個頭很高,有180米左右。

    與其說他“魁梧”,不如說“大漢”更貼切。

    他挺着啤酒肚,我覺得他這種體型,倒不如不要穿白大褂,穿柔道服更合身。

     他臉通紅,戴着術帽框的眼鏡,胡子灰白,從額頭到頭頂,頭發都掉光了,由此估計他可能55歲左右。

     “這個年輕人就是病人嗎?” 他聲音圓潤,是個男中音。

     他慢慢吞吞地走進客廳,一屁股坐在玄兒身邊。

    我從被褥旁站起來,隐約聞到他身上有灑味。

     野口醫生低頭看着四仰八叉躺在那裡的年輕人,低聲嘟哝着。

     他摸摸胖下巴上的灰白胡子,歪着腦袋,考慮片刻,然後看着玄兒說道;“聽說他從塔上掉了下來。

    ” “還算走運,被樹枝擋了一下,然後才落到地面上。

    ” “是嗎?” “我大緻看了一下,好像沒有骨折和大的外傷,呼吸和脈搏也正常,但意識似乎不清醒。

    可能是墜落時的撞擊造成的。

    ” “他腦子受傷嚴重嗎?” “後腦_L方有一個大瘤。

    另外左手纏着手絹,似乎在墜落前,受過傷。

    ” “我先看看。

    ”野口醫生把包拉到身邊,再度直勾勾地看着年輕人的臉。

    他摸着下領的胡須,歪着腦袋,又輕聲嘟哝着。

     “野口老師,你認識他嗎?” 聽到玄兒的問話,野口醫生說道:“不,不認識。

    ” “鶴子,你呢?”玄兒沖着依舊站在門口的鶴子問道,“你見過他嗎?” “不,我壓根就不認識他。

    ”她的回答冷冰冰的。

     6 我和玄兒把年輕人的救治工作拜托給野口醫生和鶴子,然後離開了客廳。

     玄兒告訴我——鶴子曾經是醫院的護士。

    難怪在塔下發現年輕人時,她處置得井井有條,原來是有原因的。

    我總算弄明白了。

     “那個醫生的身上有酒味。

    ” 我壓低嗓門說道。

    玄兒細長的眼睛中,露出一絲笑意。

     “他隻要來這裡,就必定要喝酒。

    他已經是半酒精中毒了,如果他沒醉,那才有點不對勁。

    ” “是這樣……” “沒事。

    即便那樣,他還是有本事的。

    在熊本的醫院裡,有許多病人都要求讓他看病。

    ” “他是在你們浦登家族經營的醫院裡幹活嗎?” “是呀。

    在熊本的鳳凰醫院。

    怎麼樣?這個醫院的名字夠誇張的吧?他是院長。

    ” 鶴子以前所在的醫院恐怕也是浦登家族經營的。

    我這麼想也不足為怪。

     我跟在玄兒身後,走到大廳。

     在這條鋪着瓦片的走廊的對面,也就是這個建築物的北面,也有一個走廊。

    前面提到的那個鋪着地闆的區域與那條走廊相連。

    此時一個穿着罩衣的小個子女人正急急忙忙地從那裡跑過來。

    她就是将茶水給我們送到樓上去的傭人——羽取忍。

     “羽取!” 玄兒很随意地喊道。

    羽取忍停住腳步,站在那裡,連忙點頭行個禮,向上翻着眼珠,看着我們。

     “剛才地震時,沒事吧?”玄兒問道。

     “是的。

    ”過了一會兒,她回答道。

     “房子沒有受損吧?” ‘“這個……”她又停頓了片刻,“就我看到的,好像沒有問題。

    隻是東西被震倒了。

    ” “像這樣持續地震,我還真害怕。

    說不定附近又有新火山出現了。

    ” “不會吧?” “開個玩笑。

    但九州就是一個火山目的地區,不管何時、何地發生地震和火山噴發都不足為怪。

    你老家是在阿蘇吧?” “我出生在阿蘇。

    ” “我曾經去過中嶽的火山口,那山可夠厲害的,如果真的大噴發,恐怕整個九州都要湮沒在火山灰下了。

    ”羽取忍看上去不知該如何作答。

    玄兒視而不見,繼續說着。

     “剛才碰見慎太了。

    ” 羽取忍一下子擡起頭,問:“那孩子又做什麼壞事了?” “沒有,沒有。

    我不是這個意思。

    有個人從塔上掉下來,是慎太最先發現的。

    ” “我早就對他說過——天黑後就不要出門。

    真對不起。

    ” “你不要介意。

    應該說他是立功的。

    ” 羽取忍看上去半信半疑,稍稍點點頭。

     “野口老師和鶴子正在那裡救治傷者。

    也許他們有什麼需要,你去幫個忙。

    ” “是,好。

    ” 羽取忍跑向客廳,玄兒則大搖大擺地穿過大廳,走到鋪着地闆的區域上——那些地闆當然也被塗成黑色。

    也許是脖子酸疼,他轉了幾下腦袋,然後從襯衫口袋裡掏出香煙,用那個他7歲就開始用的機油打火機點上火。

     我從今年春天才開始抽香煙,所以不是老煙槍,但此時此刻,卻非常想抽。

    我被玄兒誘惑,也在自己的襯衣口袋中摸索着,但這時才想起來——我把香煙擱在房間裡了。

     “給!” 玄兒遞過來的是和平牌香煙。

    我猶豫了一下,接過來,玄兒随即用他的機油打火機為我點上火。

    我第一次抽這種不帶過濾嘴的香煙,所以反應比較強烈,剛抽一口,便被嗆住了。

     “中也!”抽到一半,玄兒望着玄關大門說道,“你能陪我去一趟嗎?” “去哪裡?” 玄兒一邊從褲子口袋中拽出電筒,一邊回答道:“再到十角塔去一趟。

    我想看看塔内的情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