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勸誘的耳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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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江南驅車拐過一個枝葉繁茂的大彎道後,發現了異常情況。

    前方不遠處的道路被堵住了。

    似乎是山崖坍塌造成的。

    砂土和倒下的樹木将狹窄的山道完全堵死。

     江南暗叫不好,咂咂嘴巴,踩下刹車。

     “糟糕!” 路過I村雜貨店時,店主曾經提醒過:越過山嶺,再走一段,左邊就會有岔道,要拐彎進去。

    如果錯過了,就會走進死胡同……枉費店主提醒了,江南已經錯過那條岔道。

     隻能掉頭回去。

     江南不住咂嘴,重新握住方向盤。

     先要掉頭——江南好不容易找到比較開闊的地方,又費了半天工夫掉轉車頭。

    如果此時出現和山嶺附近一樣的大霧,他恐怕就無能為力了。

     江南振作精神,開始驅車往回走。

     雖然道路相同,但逆向行駛後,感覺風景迥然不同。

     仿佛經過了特殊的圖像處理,周圍的色彩顯得粗澀。

    但明暗色調的對比反倒很鮮明。

    光線刺眼,影像很深,感覺剛才是正面,現在是反面。

     這次絕不能錯過岔道了。

     江南小心留意着右前方,同時回想起與雜貨店店主的交談。

    也許是頭發稀少,還夾有白發的緣故,店主看上去50歲左右。

    也許實際年齡要小一些。

    身材不高,但體格健壯,曬得黝黑的臉上有道很大的疤痕。

    那疤痕從額頭穿過左眼,一直延伸到臉頰,很深。

    他的左眼一直閉着,也許受傷後,那隻眼睛就失明了。

     “你越過山嶺,想去哪裡呀?”他狐疑地問道。

     江南略微猶豫後,如實相告:“我想去黑暗館。

    聽說那個建築在百目木山嶺對面的森林中。

    ” 當時,那個店主的反應是—— 右眉往上一挑,右側的唇角也抽搐了一下。

    能看出他很驚訝和膽怯。

     “你為什麼也要去?” “你知道那個建築物嗎?” “你說的是山嶺對面,浦登老爺的宅子。

    ”店主嘟哝着,聲音很輕,江南湊過去才能聽清楚。

    江南知道“浦登”這個名字。

     “如今那個建築物還在嗎?” 店主無言地點點頭。

     “什麼人住在那裡?” “你還是不要靠近為好。

    ” “嗯?!為什麼?” “……” “到底為什麼?” “那裡曾經發生過可伯的事情,好幾起可怕的事情。

    ” 不用說,聽到這裡,江南的腦海中浮現出兩個字:“兇殺”。

    店主緘口不語,用手指摸摸臉上的疤痕,歎口氣。

     “你聽說過中村青司這個名字嗎?” “中村?” “他是個建築師,據說曾參與過黑暗館的維修工程。

    ” “中村……中村、青司……”店主嘟哝着,搖搖頭,縮着肩,又摸摸臉上的疤痕:他這副樣子讓人無法明白他是否知曉内情。

     江南覺得再問下去也得不到什麼回答,拔腿想離開雜貨店。

    就在那時—— “你等一下!”店主叫住江南,告訴他越過山嶺後要找一條岔道走,“你多保重。

    ”說完,店主眯縫着右眼,似乎眺望遠方,“那裡有不祥之物。

    ” “不祥之物?” “我死去的奶奶是這麼說的。

    但人就是這樣,别人越那麼說,反倒想去看看。

    ” “是呀。

    ”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去那個宅子。

    但還是小心為好。

    ” 江南回到車上,扭頭又看了一下。

    店主已經走進昏暗的店中。

     江南喘了一口氣,再次擡頭看看那個店的招牌。

     那個招牌非常陳舊,上面的塗料已經脫落,四角己經完全呈弧形,還有點傾斜。

    這個招牌風吹雨打,幾十年沒有更換過。

     江南好不容易才辨認出招牌上的四個字——“波賀商店”。

     2 江南掉頭走了15分鐘,找到了那條岔道。

     與他預想的不一樣,那條岔道的路況并不很糟糕。

    雖然不是好路,但比較寬,中型車子也能輕松通過。

     逆向行駛時,能很容易找到這條岔道,但如果正向行駛,那條岔道正好被大樹遮住。

    所以江南覺得剛才錯過也是沒辦法。

     道路延伸到森林中。

     開始是個大下坡。

    越往前開,光線就越暗。

    繁茂的雜草擦着車體,嘩嘩作響。

    江南手握方向盤,能感覺出很颠簸。

     在這個前方——這個山林深處,真有自己想去的那個宅邸嗎? 此時,江南擔心起來。

     百目木山嶺的對面,森林深處的湖中小島上,有“浦登老爺的宅子”。

    那個宅子之所以會叫“黑暗館”,是因為它的外表面被塗得黑糊糊的…… ……黑暗館。

     江南第一次聽到這個不祥的名字是在前天。

     9月21日,星期六下午。

    在熊本市内的江南父母家,舉行了已故母親的七七法事。

    随後大家來到飯店,一起吃個便餐。

    當時,面對着親戚朋友,江南扮演了“失去慈母的兒子”的角色,一直讓自己顯得很悲痛。

     對于媽媽患病而死,江南當然很悲痛,很難過,但他無法自然地表現出來。

    從7月6日下午——當媽媽要求“殺死自己”,他沖出病房的那天、那時起,他就無法自然地表現出來。

     他覺得心的一部分被凍住了。

     無論是在東京接到訃告時,還是回到故鄉面對遺體時;無論是在葬禮上,還是在火葬時……當家人和親戚們終日悲痛的時候,江南獨自一人表情冷峻,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不是他故意克制,而是想哭都出不來…… 飯桌上,江南給男女老少們斟酒,和他們交談,喝了不少。

    漸漸的,他有點醉,也不太緊張了,但内心還沒完全解凍,他也不渴望那樣。

     各種各樣的聲音、話語傳入微微發熱的腦子裡。

     ……去得太早了。

    去年這個時候還好好的。

    孝明,你一個人在東京生活,要注意身體呀。

    你還在用那塊懷表嗎?你哥還沒孩子嗎?那是你爺爺的遺物吧?孝明,你有沒有結婚的打算呀?島原的情況好像還很糟糕。

     出版社的工資不錯吧?不知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