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冷夜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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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天河一愣道:“哪個老爺子?” 小孩道:“哎呀,就是你的那個朋友呀,聽說他偷了人家兩個駱駝,帶着箱子,一個人走了。

    ”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走了好!” 忽然一想不妙,忙跑回去,在屋子裡找了半天,跺足道:“壞了!” 小孩翻着眼睛道:“丢了什麼吧?” 蒲天河點點頭道:“他把我一個小箱子也帶走了!” 小孩怔了一下道:“我一看這老家夥就知道不是好東西,這可怎麼辦呢?怪……他有這麼多錢,幹什麼還偷你的小箱子呀?” 蒲天河也不理他,想了想,就冷笑道:“小孩,問問他們看,他往哪個地方去了,還煩你給我弄匹馬來行不行?” 小孩翻着眼道:“馬怕弄不着,這裡隻有兩匹老馬,還留着耕地呢,駝駝還有,不過也得用錢買!” 蒲天河摸了摸身上,錢還不少,就點點頭道:“好吧,要多少?” 小孩随口開了個價,蒲天河如數照付,小孩拿着錢笑嘻嘻的走了。

    過了一會兒,真弄了個駱駝來。

     蒲天河見駱駝背上水囊食物都有,還有一個羊皮筒子,也不知是什麼,小孩告訴他說:“這也是吃的東西,是青棵粉和粟米粉,混奶子茶,這裡也沒什麼好東西,大爺,你快追下去吧!那老賊,是往南面去了,大概是往‘達木三帖’去了!” 蒲天河搖頭道:“别亂說話,他不是賊,那東西原是他的,不過我要向他要過我的東西就是了。

    ” 說罷又賞了小孩一些錢,拍拍他的頭,正要跳上駱駝,那駱駝卻叫着跳開了,小孩道:“我來!” 說着一跳過去,一隻手抓着駱駝一隻耳朵,另一隻手抓着駱駝脖子上的皮,那隻駱駝被迫跪了下來,小孩道:“快上,快上!” 蒲天河就騎上去,小孩放開手,駱駝才站起來,他囑咐蒲天河道:“這東西性子野,白天不能叫它歇,一歇它可就不走了,晚上睡覺要記住把它前腿拴上,要不然它就跑了。

    ” 蒲天河道了聲謝,就照小孩手指處行去。

     走了一程,心裡不禁有些灰心,暗想:“我追下去有什麼用?就算追上了,木老頭莫非還會把珠子給我不成?他和我曾有口頭師徒之誼,我還能跟他翻臉不成?一旦翻了臉,講打我更不是他的對手,這事情到底該怎麼辦? 他心内對于上官姐妹的去世,那層悲傷尚沒有除去,眼前卻又面臨了如此一個棘手的問題,真令人懊喪! 他本想就此而去,不再去追回那四海珠了,可是自己親口承諾多指師太及其弟子楊采蘋,豈能空口無信? 騎在駱駝上思之再三,似乎已經沒有多想的餘地了,隻有一條路,繼續追下去,追到了木尺子,無論是明搶暗偷,也要把“四海珠”弄回來。

     時過午後,豔陽高懸,騎在駱駝上,奇熱難耐。

     本地人行走沙漠,多是用數十尺長的一條白布,把整個的頭臉包紮起來,僅僅露出目前一線,以供視物。

    蒲天河沒有這種習慣,隻戴上一頂大帽子,蒙上一層布紗,可是這樣根本沒有辦法防禦吹襲而來的沙子。

     他整個身子,由于汗和沙子的混合,黏在一起,說不出的麻癢,真恨不能立時找一池清水;洗它一個痛快才好。

     在沙漠裡行走,日出日落都似乎顯得特别快,不久天邊又現出琦麗的彩霞,一群大雁低低地飛掠過來,排成一個大大的“人”字形。

     蒲天河勒住了駱駝,擡頭看了看,大地一片浩瀚,人在這種情況下,真是渺小,渺小到了極點。

     蒲天河長籲了一聲,真有些氣餒了,那匹老駱駝嘴裡淌着口涎,滿嘴噴着唾沫,人獸都有些倦了。

     他聽從那小孩的話,一個勁地狠走,想不到卻陷在了沙漠深處,放眼望過去,盡是黃沙,真不知什麼地方有水草,可以打尖休息。

     忽然他想起了方才那群大雁飛行的方向,據常理推測,大雁栖落之處,必是水草蘆沼地方,在如此一片沙漠地方,那木尺子必是在有水草的地方落居了。

     想到此也隻好勉強打起精神,繼續往方才雁落之處行去。

    如此行走了一段極長的時間,差不多到了午夜時分,他鼻中果然聞到了一種潮濕的空氣,一種特殊的水草味道,這種味道,使得他精神不由得一振,他胯下的老駱駝也提起精神,足下加快了許多。

     漸漸眼前現出了一片綠色的影子,駱駝喉中開始發出了呼噜呼噜的聲音,足下更加地快了。

     現在面前是一片青色的草原,甚至于可以在生滿了蘆葦的地方,看見亮光閃閃的水面。

     駱駝來到此,是再也不肯走一步,隻管低頭去吸吮着低凹處的淺水。

     蒲天河飄身下了駱駝,隻覺得長行了一日,兩胯由于騎駱駝之故,酸痛十分,肚子更在這時咕咕地叫了起來,餓得令人有些受不了。

     蒲天河打開了羊皮筒子,吃了一口小孩為他備下的食物,隻覺得又臭又酸,忍不住“噗”的一口噴了出來,腥味撲鼻。

     這時候,卻有一陣奇異的肉香,随着微風,一陣陣地飄了過來。

    蒲天河皺了皺眉,仔細地向四下望了望,立時,他吃了一驚,目光望處,在一棵老榆樹下,搭着一張帳篷,篷前還懸着一盞紅燈。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動,冷冷一笑,心想你倒真會享受,居然還有此心情? 當時正要撲身過去,忽然心中又動了動,暗忖此刻他也許睡着了,我又何必驚動他,不如偷偷過去,把四海珠偷到手中,就此而行,豈不可以避免與他起一場正面沖突? 想到此,甚覺有理,當時就放輕步子向那帳篷行去,鼻中這時也就更為那陣肉香所吸引,漸漸行近帳前,隻見皮帳高懸,帳内空無一人,在架着的木柴火爐之上,兩個瓦罐中正咕咕有聲地烹煮着什麼。

     蒲天河先在門外窺探了一番,不見人來,他就大着膽子走進帳篷,見帳内空無一人,當時就在帳内翻覓起來。

     他翻尋了半天,非但沒有找着那匣四海珠,就連那兩大箱珠寶也沒有找着。

    事實上,這帳篷内除了皮被褥以及馬鞍等物以外,别無長物。

     蒲天河不由大為灰心,忽然目光窺見一雙女人的花鞋置在褥邊,他不禁吃了一驚,心想糟了,莫非這不是木尺子住的地方?是一個女人的帳篷? 想到這裡,臉色一陣紅,趕忙向篷外跑,待跑到了帳外,鼻中又觸到了那奇異的肉香,禁不住口涎滴個不已。

     “管他的,先吃他一頓再說!” 想着,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去把瓦罐拿下來,打開一看,兩罐内,一罐炖的是兔子肉,另一罐卻是一罐稠稠的粟米粥。

     蒲天河四面看了看沒有人來,他就添了一碗粥,夾起了兔肉試着吃了一口,随後愈吃愈香,一時風卷殘雲,大吃了起來。

     正當他開始再吃第三碗時,忽然背後一聲冷笑道:“不要急,慢慢地吃,小心燙了舌頭!” 蒲天河猛然轉過身來,才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竟然站着一個長身黑衣的少女。

     這姑娘頭上紮着同色的細紗,看過去如同是月裡嫦娥一般的美,蒲天河不由吓得立時丢下碗,轉身就跑,跑了兩步,心想不對,這姑娘太眼熟,莫非她是…… 心中一動,禁不住慢慢回過身來,這一看頓時把他驚得呆住了,說不出是羞,是喜,口中喃喃地道:“小蘭……真是你,你……” 可不是婁小蘭嗎!隻見她一雙瞳子似惱又恨地望着他,有點想笑,卻又極力地忍着,不過嘴角已現出了淺淺的笑意,她瞅着他道:“這些東西我本來就是留給你吃的!有什麼害臊的,你把它吃完吧!” 蒲天河窘笑了笑,紅着臉道:“噢……我吃飽了。

    姑娘……你自己吃吧!” 婁小蘭映着火光,面上也似現出些羞澀,她忽然低下了頭,喃喃道:“我早就吃飽了!” 蒲天河想不到這姑娘還沒有去,居然在這裡又等着自己,他那一腔至情,怎會不有所激動,當時忍不住向前走上來幾步,激動地道:“小蘭……你……” 婁小蘭一揚臉,冷冷一笑道:“我早該告訴你,木尺子靠不住,你為他出生入死,太不值得了……” 蒲天河歎了一聲道:“吃一次虧,學一次乖,以後就知道了。

    姑娘你莫非看見他了?” 婁小蘭點點頭,不言語。

     蒲天河怔道:“他在哪裡?” 婁小蘭目光中流出一片凄涼,苦笑道:“不必再找他了,你所要的,不是這個嗎! 我已經為你取來了!” 言罷,自背後取出一個匣子,随手丢過來。

    蒲天河接過來,看了看,驚奇道:“你怎麼知道我要……” 小蘭冷冷一笑道:“你的事什麼能瞞得過我?拿着去獻給華山那個丫頭去吧!哼!” 蒲天河臉上一紅,歎道:“小蘭你誤會我了……我蒲天河今生除了對姑娘你……” 婁小蘭眸子睜得極大,接着她淺淺一笑道:“說下去呀!” 蒲天河這時,忽然淚珠禁不住滑流而下,這姑娘一番至情,天涯追蹤,她為自己化解了多少難題,救過了自己多少危難,人非鐵石,焉能無情,更何況蒲天河原本就愛着她,他再也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了,于是木讷地望着她道:“我是說,除了姑娘你…… 今生我……我……不曾愛過第二個……人,我……” 說着,他由不住低下了頭,心中着實有些害怕,害怕對方聽了這句話會大發雷霆,可是他顯然又猜錯了,良久,他擡起頭來,才發現婁小蘭己不在眼前了,不由大吃一驚,大聲道:“小蘭,小蘭!” 揭開帳篷一看,婁小蘭一雙癡情的眸子,正直直望着自己,她促膝坐在狼皮褥子上,蛾眉微皺,面上是一片紅暈,蒲天河見她沒走,才算放下心來,這時見對方這麼看着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當時趕忙退身想出去,可是婁小蘭卻歎了一聲道:“别怕,你進來!” 蒲天河喃喃道:“姑娘有什麼吩咐?” 小蘭拍了拍身邊,皺着眉道:“坐下來,我不會吃了你!” 蒲天河不由劍眉一展,大喜過望,道:“你不生我的氣了?” 一面說,一面坐在她身邊,婁小蘭側過臉望着他,良久,輕歎了一聲,揚眉道: “你還走不走了?” 蒲天河紅着臉搖搖頭,小蘭噗的一笑道:“你呀,也不知哪點好,怎麼我會偏偏選上了你呢!” 說罷一偏臉,見蒲天河目光如炬,情焰似火,不由一驚,方想站起,卻為蒲天河一把攬入懷中,不由急道:“你……” 小紅燈在夜風裡滴滴溜溜地轉着。

     沙漠。

    夜空。

    皓月。

    繁星。

    正交織成一幅美麗動人的——“十錦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