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從軍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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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想想辦法，不行就送禮。
&rdquo我的心很沉重。
大姨夫仍拼命地咳嗽，愈來愈重了，大姨夫這時就憋住一口氣，說：&ldquo都怨我呀，是我拖累了你們。
&rdquo說完了拼命地咳嗽，大姨就搶白大姨夫道：&ldquo你少說兩句，這麼多年不也過來了?&rdquo大姨夫就不說話了，仍是咳嗽。
大姨夫出事那天是個夜裡，天很悶，似乎要下一場大雨。
很晚了，大姨夫仍沒回來。
我們早就吃完了飯，各自忙各自的事了。
沒有大姨夫的咳嗽聲，我一下子覺得家裡少了什麼。
大姨似乎也有些魂不守舍，就沖表哥說：&ldquo你到鄰居家看看，你爸咋還不回來。
&rdquo表哥沒好氣地說：&ldquo他啥時候串過門。
&rdquo表哥雖然這麼說，還是出去了，半晌，垂着頭就回來了。
回來的表哥沖大姨說：&ldquo隊長說，我爸收工時看着和大夥一起回來的。
&rdquo大姨就疑惑，唠叨着說：&ldquo這個老不死的，收工不回家，死哪去了?&rdquo 半夜的時候，别人家都熄燈睡覺了，大姨夫還沒有回來。
一家人都有些急，我沖大姨說：&ldquo大姨夫身體不好，是不是病在哪裡起不來了?&rdquo 大姨就說，&ldquo找找看吧。
&rdquo 大姨、表哥和我，打着手電，分頭去找。
田邊地頭，旮旯犄角都找到了，也沒有發現大姨夫的影子。
大姨回來時，拐到放雜物的小棚子裡轉了一圈，大姨出來後就說；&ldquo壞了，那瓶敵敵畏不見了。
&rdquo自從表姐喝了敵敵畏之後，大姨一家人對那農藥有了一種心理上的排斥，這麼多年從沒買過那玩意兒。
前幾天，鬧了一場蟲災，大姨家後院有兩棵蘋果樹也起了蟲災，就買了一瓶，用了一些，剩下的，就讓大姨随手放到了雜物房裡。
大姨說完這些話，臉色慘白如紙，目光死呆呆地盯着眼前的什麼地方，道：&ldquo你爸是不想活了。
不想活的人，九條牛都拉不回來，你爸一準是死了。
&rdquo 表哥不信，卻也有些害怕，說：&ldquo他死啥，活得好好的。
我讓他去看病，他不去，他死啥?&rdquo大姨似乎失去了支撐，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裡喃喃着：&ldquo人死如燈滅，這麼多年了，這麼多年了&hellip&hellip&rdquo 我先清醒過來，拉起表哥跑了出去。
天亮的時候，我和表哥在南山坳裡看到了死去的大姨夫。
大姨夫頭朝南腳朝北很安靜地躺在草地上，樣子似睡去了。
大姨夫的神态很安詳，我還從沒見過大姨夫這麼舒心安詳過。
憋了一夜的大雨沒有下，當我和表哥擡着早就僵硬了大姨夫往家去時，大雨如注地下了起來。
我們走進家門的時候，大姨已經找來了木匠開始為大姨夫做棺材了。
木匠們在外間屋裡忙碌着，當我和表哥不知把大姨夫放哪好時，大姨站在門口就說&ldquo擡屋裡，擡屋裡。
&rdquo我和表哥就把大姨夫擡到大姨夫和大姨平時睡覺的炕上。
大姨坐在炕上，瞅着大姨夫，就那麼瞅着。
大姨沒有哭，一直呆呆死死地看着大姨夫。
我怕大姨受不住，一直站在大姨身旁。
半晌，大姨發現了我，沖我說：&ldquo你照看一下幹活的木匠，我要和你大姨夫說幾句話。
&rdquo我就出來了。
出來的我看着大姨仍那麼呆呆死死地望着大姨夫。
鄰居們都來勸我大姨，我大姨就說：&ldquo死了就死了吧，早死早脫生，剩下的人還不得活不是?&rdquo仿佛别人勸的不是她，而是她在勸别人。
大姨夫出殡那天，把棺材落到在南山坳那個挖好的坑裡。
表哥第一鍬土落下時，平靜的大姨突然沖過去，趴在坑邊，用前所未有的聲音喊了一聲，&ldquo天哪，你把我們孤兒寡母扔下了呀&mdash&mdash&rdquo大姨于是哭得天翻地覆。
大姨起初那幾天心裡并不平靜，她是在壓抑着自己的意志。
大姨夫死的第二年，全國恢複了高考，我被東北師範大學錄取了。
錄取通知書一直在我兜裡裝着，我沒有拿出來，我知道這個時候我不能去上大學了，這麼多年我靠着大姨一家把我養大成人，我太清楚大姨家日子是怎麼艱辛地過來的。
大姨夫知道自己有病了，他更知道看病要錢。
他覺得拖累了這個家這麼多年，便服毒而死。
表哥為了讓我上學，隻念了五年級，便辍學放牛。
難道我還要讓大姨養活下去嗎? 直到那張錄取通知書在我兜裡揣爛了。
秋天的時候，接兵的來了。
大姨把我和表哥叫到她的屋裡，對我們說；&ldquo你們都去當兵吧：咱這個農村想出息，個人隻能走當兵這條路了。
&rdquo 表哥就說：&ldquo家裡扔下你一個人咋辦?&rdquo 大姨說：&ldquo我能動，這麼多年拖累得你也沒念成書。
你去吧，家裡有媽呢。
&rdquo 那&mdash年，農村已不講成分論了，各種錯劃右派的人也正在開始平反昭雪，我又想到了在新疆的一家人。
那裡似乎成了遙遠的一個夢，我已經淡忘了，我的一切已完全融進大姨家了。
那一年，我和表哥都如願地體檢。
我和表哥要走的那一天，我才把考大學沒去的事對大姨說了。
大姨愣愣地看了我半晌，伸出手幫我理一理新軍裝說：&ldquo孩子懂事了，大姨不怪你，當兵吧，和你表哥都出息個人。
&rdquo 大姨送我和表哥那一天是個清晨，天上飄着那一年的第一場雪。
大姨一句話不說，送我倆到村頭，揮了揮手說：走吧，到部隊上打封信回來。
四 劉大川被紅旗嘎村的兩個民兵押了回來，身後還跟了一個弓腰縮背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一見柴營長，&ldquo撲通&rdquo一聲就跪下了，說：&ldquo長官給我做主哇!他偷我老婆，你可得給我做主哇&mdash&mdash&rdquo 父親認出來了，那個男人就是劉大川的房東。
農場的人拉練到紅旗嘎村，劉大川四五個人被派到這個男人家吃飯住宿。
住宿期間，那個男人就發現老婆和劉大川兩人眉來眼去。
拉練結束那天晚上，那男人還發現自己的老婆和劉大川躲在石頭後，抱頭痛哭。
那男人當時沒有發作，拉練的走了之後，他把老婆痛打了一次。
幾天之後的夜裡，老婆突然失蹤了，他就想到了劉大川。
他報告了村裡的民兵排，民兵們就在村頭那片戈壁灘上抓到
&rdquo我的心很沉重。
大姨夫仍拼命地咳嗽，愈來愈重了，大姨夫這時就憋住一口氣，說：&ldquo都怨我呀，是我拖累了你們。
&rdquo說完了拼命地咳嗽，大姨就搶白大姨夫道：&ldquo你少說兩句，這麼多年不也過來了?&rdquo大姨夫就不說話了，仍是咳嗽。
大姨夫出事那天是個夜裡，天很悶，似乎要下一場大雨。
很晚了，大姨夫仍沒回來。
我們早就吃完了飯，各自忙各自的事了。
沒有大姨夫的咳嗽聲，我一下子覺得家裡少了什麼。
大姨似乎也有些魂不守舍，就沖表哥說：&ldquo你到鄰居家看看，你爸咋還不回來。
&rdquo表哥沒好氣地說：&ldquo他啥時候串過門。
&rdquo表哥雖然這麼說，還是出去了，半晌，垂着頭就回來了。
回來的表哥沖大姨說：&ldquo隊長說，我爸收工時看着和大夥一起回來的。
&rdquo大姨就疑惑，唠叨着說：&ldquo這個老不死的，收工不回家，死哪去了?&rdquo 半夜的時候，别人家都熄燈睡覺了，大姨夫還沒有回來。
一家人都有些急，我沖大姨說：&ldquo大姨夫身體不好，是不是病在哪裡起不來了?&rdquo 大姨就說，&ldquo找找看吧。
&rdquo 大姨、表哥和我，打着手電，分頭去找。
田邊地頭，旮旯犄角都找到了，也沒有發現大姨夫的影子。
大姨回來時，拐到放雜物的小棚子裡轉了一圈，大姨出來後就說；&ldquo壞了，那瓶敵敵畏不見了。
&rdquo自從表姐喝了敵敵畏之後，大姨一家人對那農藥有了一種心理上的排斥，這麼多年從沒買過那玩意兒。
前幾天，鬧了一場蟲災，大姨家後院有兩棵蘋果樹也起了蟲災，就買了一瓶，用了一些，剩下的，就讓大姨随手放到了雜物房裡。
大姨說完這些話，臉色慘白如紙，目光死呆呆地盯着眼前的什麼地方，道：&ldquo你爸是不想活了。
不想活的人，九條牛都拉不回來，你爸一準是死了。
&rdquo 表哥不信，卻也有些害怕，說：&ldquo他死啥，活得好好的。
我讓他去看病，他不去，他死啥?&rdquo大姨似乎失去了支撐，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裡喃喃着：&ldquo人死如燈滅，這麼多年了，這麼多年了&hellip&hellip&rdquo 我先清醒過來，拉起表哥跑了出去。
天亮的時候，我和表哥在南山坳裡看到了死去的大姨夫。
大姨夫頭朝南腳朝北很安靜地躺在草地上，樣子似睡去了。
大姨夫的神态很安詳，我還從沒見過大姨夫這麼舒心安詳過。
憋了一夜的大雨沒有下，當我和表哥擡着早就僵硬了大姨夫往家去時，大雨如注地下了起來。
我們走進家門的時候，大姨已經找來了木匠開始為大姨夫做棺材了。
木匠們在外間屋裡忙碌着，當我和表哥不知把大姨夫放哪好時，大姨站在門口就說&ldquo擡屋裡，擡屋裡。
&rdquo我和表哥就把大姨夫擡到大姨夫和大姨平時睡覺的炕上。
大姨坐在炕上，瞅着大姨夫，就那麼瞅着。
大姨沒有哭，一直呆呆死死地看着大姨夫。
我怕大姨受不住，一直站在大姨身旁。
半晌，大姨發現了我，沖我說：&ldquo你照看一下幹活的木匠，我要和你大姨夫說幾句話。
&rdquo我就出來了。
出來的我看着大姨仍那麼呆呆死死地望着大姨夫。
鄰居們都來勸我大姨，我大姨就說：&ldquo死了就死了吧，早死早脫生，剩下的人還不得活不是?&rdquo仿佛别人勸的不是她，而是她在勸别人。
大姨夫出殡那天，把棺材落到在南山坳那個挖好的坑裡。
表哥第一鍬土落下時，平靜的大姨突然沖過去，趴在坑邊，用前所未有的聲音喊了一聲，&ldquo天哪，你把我們孤兒寡母扔下了呀&mdash&mdash&rdquo大姨于是哭得天翻地覆。
大姨起初那幾天心裡并不平靜，她是在壓抑着自己的意志。
大姨夫死的第二年，全國恢複了高考，我被東北師範大學錄取了。
錄取通知書一直在我兜裡裝着，我沒有拿出來，我知道這個時候我不能去上大學了，這麼多年我靠着大姨一家把我養大成人，我太清楚大姨家日子是怎麼艱辛地過來的。
大姨夫知道自己有病了，他更知道看病要錢。
他覺得拖累了這個家這麼多年，便服毒而死。
表哥為了讓我上學，隻念了五年級，便辍學放牛。
難道我還要讓大姨養活下去嗎? 直到那張錄取通知書在我兜裡揣爛了。
秋天的時候，接兵的來了。
大姨把我和表哥叫到她的屋裡，對我們說；&ldquo你們都去當兵吧：咱這個農村想出息，個人隻能走當兵這條路了。
&rdquo 表哥就說：&ldquo家裡扔下你一個人咋辦?&rdquo 大姨說：&ldquo我能動，這麼多年拖累得你也沒念成書。
你去吧，家裡有媽呢。
&rdquo 那&mdash年，農村已不講成分論了，各種錯劃右派的人也正在開始平反昭雪，我又想到了在新疆的一家人。
那裡似乎成了遙遠的一個夢，我已經淡忘了，我的一切已完全融進大姨家了。
那一年，我和表哥都如願地體檢。
我和表哥要走的那一天，我才把考大學沒去的事對大姨說了。
大姨愣愣地看了我半晌，伸出手幫我理一理新軍裝說：&ldquo孩子懂事了，大姨不怪你，當兵吧，和你表哥都出息個人。
&rdquo 大姨送我和表哥那一天是個清晨，天上飄着那一年的第一場雪。
大姨一句話不說，送我倆到村頭，揮了揮手說：走吧，到部隊上打封信回來。
四 劉大川被紅旗嘎村的兩個民兵押了回來，身後還跟了一個弓腰縮背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一見柴營長，&ldquo撲通&rdquo一聲就跪下了，說：&ldquo長官給我做主哇!他偷我老婆，你可得給我做主哇&mdash&mdash&rdquo 父親認出來了，那個男人就是劉大川的房東。
農場的人拉練到紅旗嘎村，劉大川四五個人被派到這個男人家吃飯住宿。
住宿期間，那個男人就發現老婆和劉大川兩人眉來眼去。
拉練結束那天晚上，那男人還發現自己的老婆和劉大川躲在石頭後，抱頭痛哭。
那男人當時沒有發作，拉練的走了之後，他把老婆痛打了一次。
幾天之後的夜裡，老婆突然失蹤了，他就想到了劉大川。
他報告了村裡的民兵排，民兵們就在村頭那片戈壁灘上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