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要命的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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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她才說: &ldquo你可真重,有130斤吧。

    &rdquo &ldquo不,138。

    &rdquo我答。

     她笑了,露出一嘴潔白的牙齒。

     我斷定她是眉之後,就想爬起來。

    救命恩人就在我身邊,我不能躺在床上。

    我兩手撐着床沿,可受傷的腰卻不争氣,鑽心地疼了一下。

    我吸了一口氣。

    眉忙按住我的手輕聲說:&ldquo不能亂動,對傷口不好。

    &rdquo 我看着眉說:&ldquo你怎麼和醫生一個口氣。

    &rdquo 她說:&ldquo我是護士呀。

    &rdquo 她說話時,我又看見了她那口白淨的牙齒。

    我就說:&ldquo你坐吧。

    &rdquo 眉就後退兩步,坐在我對面那張空床上。

    眉後退時,我看見她的雙腿不怎麼利索,我就說:&ldquo你腿受傷了嗎?&rdquo 眉掀了一下她那寬大病号服的袖子,我看見她的小臂上纏滿了繃帶。

    我突然就恍悟過來問:&ldquo你是爬回來的?&rdquo 眉笑了一下,沒點頭也沒搖頭。

     我的眼前又出現了這樣一種景象,我死狗似的壓在眉的身上,眉吃力地在地上爬着,她用膝用肘當腳,艱難地向前移動着,汗水、淚水、血水流滿了她爬過的草地。

     我望着眼前的眉,喉頭有點緊,想對她說點什麼,可什麼也說不出。

    我那麼癡呆呆地望着她。

    她看出了我的心思,聰明的女孩子很容易看出男人的心思,她就說:&ldquo醫生說了,你的傷再有20天就會好的。

    當時我以為你死了。

    你壓在我背上一動不動,真沉呢。

    &rdquo &ldquo你的傷。

    &rdquo她說完,我才想起這樣一句話。

     &ldquo沒事,我隻傷了點皮肉,過幾天就會好的。

    &rdquo眉說自己傷時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子。

     我就去望她纏着繃帶的雙肘雙膝,眉知道我在注意她,不好意思地動了動身子。

    我沒見到眉之前怎麼也不會想像出,這麼一個細皮嫩肉的姑娘,會把我這個100多斤的男人背了三天三夜回到了祖國。

    後來醫生告訴我,眉的雙肘雙膝都磨出了骨頭,我的心就猛地抖顫了一下。

    後來眉的傷好了,可在膝和肘上卻留下了一片片模糊的疤痕,那一片片似圖畫一樣的疤痕,在我的眼裡是那麼美麗,那麼生動:我一次又一次拼命地吻着那些美麗的疤痕,眉靜靜地躺在那裡,眼角流出大顆大顆晶瑩的淚珠。

    後來随着歲月的流逝,那些美麗的疤痕在眉的身上漸漸地淡去了,直到消失,可那些美麗的疤痕已經印在了我的心裡,仍然是那麼生動、清晰。

    我和眉第一次相見,該說完的話說完之後,她坐在我對面床上,我們倆一直靜靜地對望着。

    我望着眉,覺得認識眉已經一輩子了,我從眉的眼睛裡也讀懂了和我一樣的心境。

    病房裡很靜,隻有窗外那隻蟬,在單調而不厭其煩地叫着。

     後來眉就走了。

    眉走時說:&ldquo我有時間再來看你。

    &rdquo 我一句話也沒說,一直用目光把眉送出門外。

    眉走路的樣子讓人看了發笑,她的腿傷還沒有痊愈,膝關節還不能靈活彎曲。

    眉是拖着兩條腿走路。

     後來的日子裡,眉每天都來看我。

    大部分時間裡,我們都不說話,一直靜靜地望着窗外。

    眉坐在我腳下的床邊,我嗅着從眉身體裡散發出的那種熟悉的氣味。

     當我們望着窗外,望得兩眼發酸時,我就扭過頭,沖她說 &ldquo我好像很早以前就認識你了。

    &rdquo 眉笑一笑說:&ldquo我也是,我背你時就有了這種感覺,要不然還不一定背你呢。

    &rdquo眉說完這話時,調皮地皺了皺鼻子。

     我也無聲地笑了。

     當我開始能下床活動時,在屋裡待不住,到外面走動時,我看見眉正用兩輪車推着一個年輕的軍人。

    那個軍人眼睛瞎了,兩眼戴着墨鏡,雙腿的褲管裡也空空蕩蕩。

    那個年輕軍人不是坐在輪椅裡,而是被綁在輪椅上。

     後來我知道,眉推着的那個軍人就是著名特級戰鬥英雄林,某部的排長,是眉的男朋友。

    林不僅失去了雙眼,雙腿也被高位截掉了,林隻剩下了一個生命。

     眉推着林一點點地向我走來,眉的嘴角仍那麼翹着。

    我遠遠望見眉,眉就一直沖我笑着。

    眉走到我的身邊時沖我說: &ldquo這是林。

    &rdquo 林已經伸出了手,沖着我站立的反方向。

    我忙走過去,握了握林的手。

    林的臉色在墨鏡的襯托下顯得很蒼白,林說:&ldquo你好。

    &rdquo我說:&ldquo林,你好。

    &rdquo林就笑了笑。

    我笑不出,去望眉,眉仍是那麼笑模笑樣的。

     林是英雄,後來眉别無選擇地和林結婚了。

    眉和林結婚滿10年的時候,30歲的眉終于和林離婚,含淚告别祖國,單身一人去了澳大利亞。

     這一切都是十幾年以後的事了。

     四 母親自從随父親去了新疆,身體從沒有好過。

    母親從那次長春被困,忍饑挨餓,後來就留下了病根,時不時地出現胃痙攣,母親餓時胃痙攣,吃多了時也痙攣。

    每次發病時,母親先是疼得起不來床,趴在那裡疼得滿身是汗,然後是嘔吐,把吃到胃裡的東西又都吐出來。

     時間長了,母親便開始貧血,蒼白的臉沒有一絲血色。

    加上到了新疆之後,水土不服,母親就三天兩頭地生病。

     父親在外面勞累了一天,先是推車送糞,割麥子,後來當了農場戰備的副總指揮,就更忙了,帶領隊伍操練演習。

    母親怕父親身體頂不住,就變着法地讓父親吃好。

    農場裡每戶按人頭供應,每個月每人隻有5斤白面是細糧,其餘的都是玉米面。

    父親愛吃油餅,母親就把一家3口人的細糧都給父親做了油餅。

    每次吃餅時,母親和姐姐媛朝不吃,先讓父親吃。

    父親吃完了,母親才讓姐姐,媛朝不吃,母親和姐姐媛朝吃的是窩頭。

     父親一身都是傷,還有十幾塊彈片一直在父親的身體裡埋藏着,每逢下雨陰天,父親的身子就隐隐地發疼,坐立不安。

    這時,母親就不聲不響,幫父親按摩,母親按摩的技術是和娟學來的。

    娟後來成了父親的保健護士,母親便多次看見娟給父親按摩。

    來到了新疆,母親便承擔起了給父親按摩的任務。

    母親身體不好,沒有多少勁,每次按摩都氣喘籲籲,汗水從蠟黃的臉上流下來,滴在父親滿是傷疤的身上。

    父親躺在那一聲不吭,臉上毫無表情。

    母親又想到娟給父親按摩時,父親總是一副快樂無比的表情,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