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刻骨銘心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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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念俱灰。

    這個世界上她再也沒有挂念的了,唯一剩下了一個念想,那就是尋找自己的丈夫周少爺。

    她一輩子認定自己是周少爺的人,是周少爺明媒正娶的。

    爺爺搶了她,她委身爺爺那是一種無奈,包括後來生下的我父親,那都是無奈的結果。

     小鳳對周少爺的愛情堅定不移,持久不變,這令我深深地感動。

     小鳳相信自己一定會找到周少爺的,她更勤奮地逃離爺爺,踏上了她漫漫尋找丈夫的征程。

    爺爺為了尋找小鳳,也踏上了尋找妻子的路。

    有時,爺爺和小鳳在外面的世界不期而遇,爺爺從不勉強小鳳随自己去。

    小鳳不回去,他就随小鳳一直走下去,從這個村到那個村,從這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

    爺爺和小鳳沿街乞讨,有時兩人又同舟共濟躲過國民黨潰退的部隊。

    爺爺一直忠心耿耿陪小鳳走遍了大江南北。

    最後小鳳失望了,随爺爺回到了那兩間木格楞裡。

    小鳳面窗而坐,依舊不理爺爺。

    她在積攢新的希望,尋找周少爺,當那希望又像鼓滿風的帆時,小鳳便又開始了再一次的尋找。

    爺爺依舊會披戴整齊,背着藍花布包袱,緊随小鳳其後,離開木格楞,走向城市,走向鄉村。

     爺爺看着小鳳堅定如鐵的信念和至死不渝的決心,有時真恨不能小鳳找到舊情人周少爺,哪怕是最後自己離開。

    可一次次的尋找,都化成了泡影。

    周少爺及周少爺一家人似乎一起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小鳳在希望和失望交織中,也磨煉了自己的耐性和意志,她每次出走,似乎成為了一種習慣,有時那種出走意圖變得很模糊了,說不清楚是旅遊,還是其他的一種怪癖。

     終于在又一次出走時,小鳳再也沒有走回那兩間木格楞,而爺爺堅信,小鳳遲早都會走回來的,坐在他身邊去靜靜地凝望窗外。

     二 表哥為了救我,失去了右臂,對越自衛還擊戰以後,表哥被評為二等殘廢回家了。

    我被送到一所陸軍指揮學院學習了兩年,畢業後當排長。

     我當排長後,曾回家看過大姨和表哥。

    大姨真的老了,頭發幾乎全白了。

    她見到我,上下打量着我那套新軍裝,自言自語地說:&ldquo出息了,真的出息了。

    &rdquo說完淚水就流下了臉頰。

    我看了一眼站在大姨身後木呆呆的表哥,我眼前馬上閃現出表哥撲過來把一隻手按在地雷上的情景,我的喉頭便噎住了,半晌才說:&ldquo殘廢的該是我,上學提幹的應是表哥。

    &rdquo表哥沖我咧嘴笑了笑。

    大姨這時擦去淚水,凝望着我說:&ldquo這都是命,你表哥生下來就注定是這命。

    &rdquo 我無言以對大姨和表哥。

    大姨把我和表哥-起送到了部隊,她不希望我和表哥有誰會殘廢着回來面對她,她希望我們能在部隊有個出息。

     表哥剛回來那幾天,大姨一點也看不出因表哥的傷而傷心。

    她讓表哥戴上那枚三等功勳章,她挽着表哥的手一家家地串門,讓表哥描述那場戰争英雄的經曆。

    大姨便坐在一邊,一邊聽表哥叙說,一邊看别人的臉,那一張張臉都充滿崇敬和羨慕,大姨看見了這些也就一臉的風光。

    她拉着表哥從東家走到西家,從南家走到北家。

    那些日子,人們看到的是大姨無比欣慰自豪的臉。

     村裡鄉裡的小學中學請表哥去作報告,每次去大姨也穿戴整齊,就像要出遠門那樣,随表哥一同前去。

    當有領導在表哥演講高潮處,大聲地介紹坐在後面的大姨說,&ldquo這位就是英雄的母親&rdquo,大姨就站起身沖所有看她的人微笑點頭。

     大姨自從跟随了大姨夫,大半輩子在人前人後都是那麼庸庸常常低聲下氣地生活過來的。

    是表哥的事迹,給她暮年的生活帶來了轉機。

    她在體驗着一種從沒體驗過的感受,她終于在表哥身上體驗到了那種揚眉吐氣的感受。

    大姨為了這種感受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這是用表哥的一條手臂換來的。

     表哥剛回鄉那些日子,每個月都要懷揣殘廢軍人證書去鄉裡領回幾十元錢的補助費。

    表哥走在鄉裡的街上甩着右邊空空的袖管,很是威風和自豪,他看到的是滿眼的崇敬和羨慕。

     表哥的年齡一年大似一年了,又是個殘廢人,大姨開始為表哥張羅婚事。

    終于,南村的一個姓吳的姑娘願意嫁給表哥。

    那時間,正是表哥最風光最得意的日子。

    表哥把所有的複員費和大姨多年的積蓄,都拿了出來,送給了吳姑娘當聘禮。

     表哥訂婚了,大姨請人熱情洋溢地寫了一封信,把這消息告訴了我。

    我也暗暗地為表哥慶幸,并默默地為表哥準備了1000元錢,準備當表哥結婚時,當賀禮送給表哥和吳姑娘。

     随着時間的推移,表哥不再風光也不再熱鬧了。

    時間會使人們忘記許多東西,時間也會讓人們新發現許多東西。

    表哥在鄉鄰的眼裡隻是一個殘廢人,每個月吃國家幾十元錢救濟的殘廢人。

    吳姑娘和許多務實的農村姑娘一樣,她想到了将來,她需要的是能做許多農活身體強壯養家糊口的男人,表哥顯然不是她理想的男人。

    吳姑娘開始反悔,和表哥退了親。

     大姨再來信時,并沒有把這件事說得過于嚴重,她隻讓人輕描淡寫地告訴我,退就退了吧,你表哥遲早會找到一個稱心的姑娘,強扭的瓜不甜&hellip&hellip大姨又說:你表哥這段時間情緒不好,整天一句話不說,經常喝酒,喝醉了就哭,唉&hellip&hellip 我的心一顫,我為表哥。

    可我一點也幫不上表哥。

    表哥是為了我才殘廢的,殘廢的該是我呀。

    我想着表哥,為表哥揪着心,我曾無數次地寫信給表哥,讓他振作起來,可表哥-個字也沒回。

     後來我聽說表哥殺人了,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得到這消息後,我連夜趕了回去。

     我看到的是木呆而又蒼老的大姨,大姨一見我就哭了。

     原來,吳姑娘和表哥退親後很快就訂婚了。

    表哥喝酒大哭就是那一段時間,表哥已經請人蓋好了房子,準備結婚了,可就在這時,吳姑娘和表哥退親了。

    這樣的打擊對表哥來說無疑是巨大的。

    就在姑娘準備結婚的前夜,表哥又喝醉了,喝醉了的表哥夜半便摸到了吳姑娘的房間,他用帶來的斧子用左手向正準備做新娘的吳姑娘砍去&hellip&hellip表哥喝醉了酒,用的又是左手,他砍了十幾斧,也沒砍死吳姑娘,卻把吳姑娘砍成了終身殘廢。

    砍完的表哥沖圍上來的人嗚嗚大哭,邊哭邊說:&ldquo這下兩清了,她也是廢人了,我也是廢人了,這回我們般配了&hellip&hellip&rdquo表哥說完哈哈大笑。

     我去表哥勞改的農場看了一次表哥。

    表哥穿着囚服,神情木讷,他瘦了,他老了,還不到30歲的人,已看到有變白的頭發。

    我看到眼前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