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在瘋魔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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癡癡呆呆的,一看就是半晌。

    槍聲炮聲重又在他耳畔響起,還有圍繞在一一一号高地上那團神秘的霧氣,這時父親就癡了,他恍若已沉浸到另一種世界裡。

     母親這時從來不去打擾父親,她遠遠地凝望着父親。

    母親知道,父親是個軍人,就是指揮打仗的,父親在思考問題。

    母親覺得父親這樣很累,也很傷身體。

    母親就去沖白糖水讓父親喝,父親不知道母親在他面前放了白糖水,父親在沉思默想達到一種境界後,就舉起了拳頭,一下子砸在碗上。

    碗碎了,水灑了,母親慌慌地跑過去,拿起父親的手去察看。

    恍怔過來的父親,粗暴地從母親手裡抽回自己的手,認真仔細地疊好那張指揮作戰地圖。

    母親一時尴尬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她望着父親,顫着聲叫了一聲父親:&ldquo玉坤--&rdquo父親這時捏捏手,母親這時就又活泛起來,蹲下身去收拾碎在地上的碗。

    母親的眼淚一滴又一滴地落在碎碗片上,母親傷心的不是父親對她的态度,她是在心疼父親。

    父親經常不斷地唉聲歎氣,飯菜吃得無滋無味,隻是癡癡呆呆地看着那張地圖想心事。

    母親不知那是一張什麼重要的東西,母親隻在那上面看到了紅紅藍藍的圈。

     父親不想問題時,就聽收音機,那架從朝鮮戰場繳獲的美式收音機,&ldquo吱吱啦啦&rdquo地響着,父親一直聽到裡面已沒有一絲動靜了,才關掉開關,脫衣上床。

    他躺下的那一瞬間,自言自語地說:&ldquo怎麼就不打仗了呢?&rdquo 母親聽到了那一聲,心裡就動了一下,昏暗的台燈光裡父親滿是傷疤的身體在母親眼前閃了一下。

    母親去摸父親身子時,心裡抽搐了一下,她終于明白了父親悶悶不樂的理由,她摸着父親渾身的傷疤,仿佛已經觸到了那每一次戰役中的槍炮聲。

    父親在夢中仍然呓語着:&ldquo殺呀,殺呀,都殺死他們。

    &rdquo母親知道父親還在做着一場關于戰争的夢。

     從此,母親也學會了聽收音機。

    父親不在時,她擰開收音機,坐在一旁專心緻志地收聽,全不管裡面播的是什麼内容。

    突然有一天,母親終于從收音機裡聽到了些蛛絲馬迹。

    父親一進屋,母親就說:&ldquo玉坤,要和蘇聯開仗了。

    &rdquo父親驚詫地望着母親,母親又說:&ldquo就是那個赫魯曉夫說的,他不要斯大林,斯大林和中國是一家,他不要斯大林不就是不要中國了麼!毛主席還不下個命令把赫魯曉夫抓住?&rdquo那時中國和蘇聯正在做着關于思想路線的較量,母親用一個普通婦女的思維理解着世界的局勢。

     父親望着母親時,兩眼裡亮了一下,他從母親的思維中看到了一些希望。

     那一段時間,有幾個師已接到了往北調防的命令,父親盼着那一天。

    父親對蘇聯的局勢有些不理解,他不明白老大哥一樣的蘇聯一夜之間怎麼就成了敵人。

    蘇聯以前的一切,無疑都是中國的榜樣,當時流行的一首兒歌就能足以說明中國人民對蘇聯人民的羨慕:&ldquo蘇聯老大哥,掙錢掙得多,買個收音機,還剩二百多&hellip&hellip&rdquo那時的收音機,在中國百姓眼裡不亞于現在人們對一輛豪華轎車的羨慕。

     父親不解一夜之間對蘇聯的反目為仇。

    中國和誰是朋友和誰是敵人,那是政府的事情,他是個軍人,隻管打仗。

    隻要有仗打,和誰打都行。

    父親想開以後,一下子變得神采奕奕起來。

    父親開始忙了,很少回家。

    他整日住在辦公室裡,等待着那一聲部隊開拔上前線的消息。

    父親在等待的同時,又積極地開始鍛煉起身體。

    他早晨一起床就跑步,父親一直跑得氣喘籲籲大汗淋漓。

     母親變着法兒地為父親調節夥食。

    那時全國人民都勒緊褲帶還蘇聯的債,母親聽說毛主席都不吃肉了。

    母親把家裡所有的細糧隻做給父親一個人吃。

    母親沒有肉可買,她就去肉聯廠裡揀骨頭。

    那時肉聯廠也沒有什麼可殺的了,自然也沒有什麼骨頭可揀,但母親還是能想方設法連偷帶拾地帶回一兩塊骨頭。

    母親回來後就把這些骨頭洗淨砸碎,然後煮,煮好後裡面再放一些青菜。

    父親一回來,母親就把一鍋熱氣騰騰的骨頭湯端到了父親面前。

    父親喝得滿頭大汗,紅光滿面。

    母親這時望着父親惬意又滿足。

     母親把所有的細糧都留給了父親,她從不讓我們吃一口細糧。

    在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母親總對我和姐姐媛朝說&ldquo你爸打仗,流了那麼多血,不補咋行。

    你們一滴也沒流,吃啥都能活。

    說不定什麼時候,你爸又得去打仗了。

    &rdquo 母親幫助父親期待戰争。

     四 一天,我在電視新聞裡看到了眉和林。

    兩人在一個隆重的報告會上,報告會還沒有開始,記者采訪了林和眉。

    林坐在輪椅車上,戴着黑黑的墨鏡,林很深沉,鎖着眉頭,一張臉在墨鏡下襯托得很白。

    林的話似乎也早就經過深思熟慮了,問一句答一句。

     眉一直含笑站在林一旁,林答完了,輪到了眉。

     記者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穿着風衣,長發,很文靜也很秀氣。

    記者先望一眼眉,似乎還沒想好要問些什麼,沉吟了半晌。

    女記者終于問:&ldquo你是什麼時候愛上林的,是林成為英雄以後嗎?&rdquo 眉不答,仍含笑着立在女記者面前。

    林的身旁,眉顯得含情脈脈,嬌羞滿面,在電視裡我試圖找回眉背着一個男人走在越南叢林裡的身影。

     女記者又問:&ldquo你和林準備什麼時候結婚?&rdquo 眉怔了一下,含笑的臉上也僵了一下,但她很快就答&ldquo為了林,很快。

    &rdquo 女記者終于停止了發問,她沖着林和眉深情地說了一聲:&ldquo祝福你們。

    &rdquo 接下來,就是林面對着人山人海的觀衆做報告的精彩片斷,林的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