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李谪仙醉草吓蠻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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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楊國忠與臣捧硯磨墨,高力士與臣脫靴結襪,臣意氣始得自豪,舉筆草诏,口代天言,方可不辱君命。

    ”天子用人之際,恐拂其意,隻得傳旨,教“楊國忠捧硯,高力十脫靴”。

    二人心裡暗畸自揣,前日科場中輕薄了他,“這樣書生,隻好與我磨墨脫靴。

    ”今日恃了天子一時寵幸,就來還話,報複前仇。

    出于無奈,下敢違背聖旨,正是敢怒而下敢言。

    常言道: 冤家不可結,結了無休歇。

     侮人還自侮,說人還自說。

     李白此時昂昂得意,蹄襪登褥,坐于錦墩。

    楊國忠磨得墨濃,捧硯侍立。

    論來爵位不同,怎麼豐學士坐了,楊大師到侍立?因李白口代天言,天子寵以殊禮。

    楊大師奉旨磨墨,下曾賜坐,隻得侍立。

    李白左手将須一拂,右手舉起中山兔穎,向五花箋上,手不停揮,須臾,草就吓蠻書。

    字畫齊整,并無差落,獻于龍案之匕天予看了大驚,都是照樣番書,一字不識。

    傳與百官看了,備各駭然,天子命李白誦之。

    李白就禦座前朗誦一遍: 大唐開元皇帝,诏渝渤海可毒,向昔石卵不敵。

    蛇龍不鬥。

    本翰應運開天,撫有四海,将勇卒精,甲堅兵銳。

    颔利背盟而被擒,弄贊鑄鵝而納誓;新羅奏織錦之頌,天竺緻能言之鳥,波斯獻捕鼠之蛇,拂蒜進曳馬之狗;白鹦鹉來自坷陵,夜光珠貢于林邑;骨利于有名馬之納,泥婆羅有良醉之獻。

    無非畏威懷德,買靜求安。

    高麗拒命,天讨再加,傳世九百,一朝殆滅,豈非邊天之咎徽,衡大之明鑒與!況爾海外小邦,高麗附國,比之中國,不過一郡,士馬刍糧,萬分不及。

    若螳怒是逞,鵝驕不遜,天兵一下,千裡流血,君同頻利之俘,國為高麗之續。

    方今聖度汪洋,恕爾狂悻,急宜悔禍,勤修歲事,毋取誅俗,為四夷笑。

    爾其三思哉!故谕。

     天子聞之大喜,再命李白對番官面宣一通,然後用寶入函。

    李白仍叫高大尉着靴,方才下殿,喚番官聽诏。

    李白重讀一遍,讀得聲韻铿锵,番使不敢則聲,面如上色,不免山呼拜舞辭朝,賀内翰送出都門,番官私問道:“适才讀诏者何人?”内翰道:“姓李名白,官拜翰林學士。

    ”番使道:“多大的官,使大師捧硯,大尉脫靴?”内翰道:“大師大臣,大尉親臣,不過人間之極貴。

    那李學士乃天上神仙下降,贊助天朝,更有何人可及!”番使點頭而别,歸至本國,與國王述之,國王看了國書,大驚,與國人商議,天朝有神仙贊助,如何敵得。

    寫了降表,願年年進貢,歲歲來朝。

    此是後話。

     話分兩頭,卻說天于深敬李白,欲重加官職。

    李白啟奏:“臣丁願受職,願得逍遙散誕,供奉禦前,如漢東方朔故事。

    ”天子道:“卿既不受職,朕所有黃金白壁,奇珍異寶,惟卿所好/李白奏道:“臣亦不願受金五,願得從陛下遊幸,日飲美酒三千倘,足矣:”天子知李白清高,不忍相強。

    從此時時賜宴,留宿于金銮毆中,訪以政事,恩幸日隆。

    一日,李白乘馬遊長安街,忽聽得鑼鼓齊嗚,見一簇刀斧手,擁着一輛囚車行來。

    白停駿問之,乃是并州解到夫機将官,今押赴東市處斬。

    那囚車中,囚着個美大夫,生得甚是英偉,叩其姓名,聲如洪鐘,答道:”姓郭名子儀/李白相他容貌非凡,他日必為國家柱石,遂喝住刀斧手:“待我親住駕前保奏。

    ”衆人知是李滴仙學士,禦手調羹的,誰敢下依。

    李自當時回馬,直叩宮門,求見天子,讨了一道赦敕,親往東市開讀,打開囚車,放出于儀,許他帶罪立功。

    子儀拜謝李白活命之恩,異日銜環結草,下敢忘報。

    此事閣過不題。

     是時,宮中最重木芍藥,是揚州貢來的。

    如今叫做牡丹花,唐時謂之木芍藥。

    宮中種得四本,開出四樣顔色,那四樣,大紅、深紫、淺紅、通白。

    玄宗天子移植于沉香亭前,與楊貴妃娘娘賞玩,诏梨園子弟奏樂。

    天子道:“對妃子,賞名花,新花安用舊曲?”這命梨園長李龜年召李學士入官。

    有内侍說道:“李學士往長安市上酒肆中去了。

    ”龜年不在九街,不走三市,一徑尋到長安市去。

    隻聽得一個大酒樓上,有人歌道: 三杯通大道,一鬥合自然。

     但是酒中趣,勿為醒者傳。

     豐龜年道:“這歌的不是李學士是誰?”大踏步上樓梯來,隻見李白獨占一個小小座頭,桌上花瓶内供一枝碧桃花,獨自對花而酌,已吃得酪叮大醉,手執巨獻,兀自下放。

    龜年上前道:“聖上在沉香亭宣召學士,快去!”衆酒客聞得有聖旨,一時驚駭,都站起來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