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三現身包龍圖斷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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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你曾聽你爹爹說,日間賣卦的算你爹爹今夜三更當死?”迎兒道:“告媽媽,迎兒也聽得說來。

    那裡讨這話!”押司娘道:“迎兒,我和你做些針錢,且看今夜死也下死?若還今夜不死,明日卻與他理會。

    教迎兒:“你巨莫睡!”迎兒道:那裡敢睡!”道猶十了,迎兒打瞌睡”押司娘道:“迎兒,我教你莫睡,如何便睡着!”迎兒道:“我不睡。

    才說罷,迎兒又睡着。

    押司娘叫得應,間他如今甚時候了?迎兒聽縣衙更鼓,正打三吏三點。

    押司娘道;“迎兒,且莫匝剛個!這時辰正尴尬!”那迎兒又睡着,叫下應。

    隻聽得押司從床上跳将下來,兀底中門響。

    押司娘急忙叫醒迎兒,點燈看時,隻聽得大門響。

    迎兒和押司娘點燈去趕,隻見一個着白的人,一隻手掩着面,走出去,撲通地跳入奉符縣河裡去了。

    正是:情到不堪回首處,一齊分付與東風。

    那條何直通着黃河水,滴溜也似緊,那裡打撈屍首!押司娘和迎幾就河邊号天大哭道:“押司,你卻怎地投河,教我兩個靠兀誰!”即時叫起四家鄰舍來,上手住的刁嫂,下手住的毛嫂,對門住的高嫂鮑嫂,一發都來。

    押司娘把上件事對他們說了一遍。

    刁嫂道:“真有這般作怪的事!”毛煌道:“我日裡兀自見押司着了皂衫,袖着文字歸來,老媳婦和押司相叫來。

    ”高嫂道:“便是,我也和押司厮叫來。

    ”鮑嫂道:“我家裡的早間去縣前幹事,見押司摔着賣卦的先生,見自歸來說。

    怎知道如今真個死了!”刁嫂道:“押司,你怎地下分付我們鄰舍則個,如何便死!”籁地兩行淚下。

    毛嫂道/思量起押司許多好處來,如何不煩惱!”也眼淚出。

    鮑嫂道:“押司,幾時再得見你!”即時地方申呈官司,押司娘少不得做些功果,追薦亡靈。

     撚指間過了三個月。

    當日押司娘和迎兒在家坐地,隻見兩個婦女,吃得面紅頰赤。

    上手的提着一瓶酒,下手的把着兩朵通草花,掀開布簾入來道:“這裡便是。

    ”押司娘打一看時,卻是兩個媒人,無非是姓張姓李。

    押司娘道:“婆婆多時不見/媒婆道:“押司娘煩惱,外日不知,不曾送得香紙來,莫怪則個!押司如今也死得幾時?”答道:”前日已做過百日了。

    ”兩個道:“好炔!早是百日了。

    押司在日,直恁地好人,有時老媳婦和他厮叫,還蠟不疊。

    時今死了許多時,宅中冷靜,也好說頭親事是得。

    ”押司娘道:“何年月日再生得一個一似我那大夫孫押司這般人?”媒婆道:恁地也不難,老媳婦卻有一頭好親。

    押司娘道:“且住,如何得似我先頭丈夫?兩個吃了茶,歸去。

    過了數日,又來說親。

    押司娘道:“婆婆休隻管來說親。

    你若依得我三件事,便來說。

    若依不得我,一世不說這親,甯可守孤幅度日。

    ”當時押司娘啟齒張舌,說出這三件事來“有分撞着五百年前夙世的冤家,雙雙受國家刑法。

    正是:鹿迷秦相應難辨,蝶夢莊周未可知。

     媒婆道:“卻是那二件事?押司娘道:“第一件,我死的大夫姓孫,如今也要嫁個姓孫的。

    第二件,我先丈夫是奉杆縣裡第一名押司:如今也隻要恁般職役的人。

    第三件,不嫁出去,則要他入舍。

    兩個聽得說,道:好也!你說要嫁個姓孫的,也要一似先押司職役的,教他入舍的,若是說别件事,還費些計較,偏是這三件事,老媳婦都依得。

    好教押司娘得知,先押司是奉符縣裡第一名押司,喚做大孫押司。

    如今來說親的,元是奉符縣第二名押司。

    如今死了大孫押司,鑽上差役,做第一名押司,喚做小孫押司。

    他也肯來人舍。

    我教押司娘嫁這小孫押司,是肯也不?”押司娘道:“不信有許多湊巧!”張媒道:“老媳婦今年七十二歲了。

    若胡說時,變做七十二隻雌狗,在押司娘家吃屎。

    ”押司娘道:“果然如此,煩婆婆且大說看,不知緣分如何?”張媒道:“就今日好日,讨一個利市團圓吉帖。

    押司娘道:“卻不曾買在家裡。

    ”李媒道:“老媳婦這裡有。

    ”便從抹胸内取出一幅五男二女花箋紙來,正是:雪隐蜀青飛始見,柳藏鹦鹉語方知。

    當日押司娘教迎兒取将筆硯來,寫了帖子,兩個媒婆接去。

    兔不得下财納禮,往來傳話。

    下上兩月,人舍小孫押司在家。

     夫妻兩個,好一對兒,果是說得着。

    下則一日,兩口兒吃得酒醉,教迎兒做些個醒酒湯來吃。

    迎凡去廚蔔一頭饒火,口裡埋冤道:“先的押司在時,恁早晚,我自睡了。

    如今卻教我做醒酒湯!”隻見火筒塞住廠孔,燒不着,迎兒低着頭,把火筒去竈床腳上敲,敲未得幾聲,則見竈床腳漸漸起來,離地一尺已上,見1人頂着竈床,脖項上套着井欄,披着一帶頭發,長伸着舌頭,眼裡滴出血來,叫道:“迎兒,與爹爹做主則個!”唬得迎兒大叫一聲,匹然倒地,面皮黃,眼尤光,唇口紫,指甲青,未知五髒如何,先見四肢下舉。

    正是:身如五鼓銜山月,命似三更油盡燈。

    夫妻兩人急來救得迎兒蘇醒,讨些安魂定魄湯與他吃了。

    問道:“你适來見了甚麼,便倒了?”迎兒告媽媽:“卻才在竈前燒火,隻見竈床漸漸起來,見先押司爹爹,脖項上套着并欄,眼中滴出血來,披着頭發,叫聲迎兒,便吃驚倒了。

    ”押司娘見說,倒把迎幾打個漏風掌:“你這丫頭,教你做醒酒湯,則說道懶做便了,直裝出許多兀模活樣!莫做莫做,打滅廠火去睡!”迎兒白去睡了。

     巨說夫妻兩個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