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卷 任孝子烈性為神

關燈
、緝捕人等,都來縛住任珪。

    任珪道:“不必縛我,我自做自當,并不連累你們。

    ”說罷,兩手提了五顆頭,出門便走。

    衆鄰舍一齊跟定,滿街男子婦人,不計其數來看,哄動滿城人。

    隻因此起,有分教任珪,正是: 生為孝子肝腸烈,死作明神姓字香。

     衆鄰舍同任珪到臨安府。

    大尹聽得殺人公事,大驚,慌忙升廳。

    兩下公吏人等排立左右,任珪将五個人頭,行兇刀一把,放在面前,跪下告道:“小人姓任名珪,年二十八歲,系本府百姓,祖居江頭牛皮街上。

    母親早喪,止有老父,雙目不明。

    前年冬間,憑媒說合,娶到在城日新橋河下梁公女兒為妻,一向到今。

    小人因無本生理,在賣生藥張員外家做主管。

    早去晚回,日常間這婦人隻是不喜。

    至去年八月十八日,父親在樓下坐定念佛。

    原來梁氏未嫁小人之先,與鄰人周得有奸。

    其日本人來家,稱是姑舅哥哥來訪,徑自上樓說話。

    日常來往,痛父眼瞎不明。

    忽日父與小人說道:‘什麼阿舅常常來樓上坐,必有奸情之事。

    ’小人聽得說,便罵婆娘。

     一時小人見不到,被這婆娘巧語虛言,說道老父上樓調戲。

    因此三日前,小人打發婦人回娘家去了。

    至日,小人回家晚了,關了城門,轉到妻家投宿。

    不想奸夫見我去,逃躲東廁裡。

    小人臨睡,去東廁淨手,被他劈頭揪住,喊叫有賊。

    當時丈人、丈母、婆娘、使女,一齊執柴亂打小人,此時奸夫走了。

    小人忍痛歸家,思想這口氣沒出處。

    不合夜來提刀入門,先殺丈人、丈母,次殺使女,後來上樓殺了淫婦。

    猛擡頭,見奸夫伏在梁上,小人爬上去,亂刀砍死。

    今提五個首級首告,望相公老爺明鏡。

    ”大尹聽罷,呆了半晌。

    遂問排鄰,委果供認是實。

    所供明白,大尹鈞旨,令任珪親筆供招。

    随即差個縣尉,并公吏仵作人等,押着任珪到屍邊檢驗明白。

    其日人山人海來看。

     險道神脫了衣裳,這場話非同小可。

     當日一齊同到梁公家,将五個屍首一一檢驗訖,封了大門。

    縣尉帶了一幹人犯,來府堂上回話道:“檢得五個屍,并是兇身自認殺死。

    ”大尹道:“雖是自首,難以免責。

    ”交打二十下,取具長枷枷了,上了鐵鐐手肘,令獄卒押下死囚牢裡去。

    一幹排鄰回家。

    教地方公同作眼,将梁公家家财什物變賣了,買下五具棺材,盛下屍首,聽候官府發落。

     且說任珪在牢内,衆人見他是個好男子,都愛敬他。

    早晚飯食,有人管顧,不在話下。

     臨安府大尹與該吏商量:任珪是個烈性好漢,隻可惜下手忒狠了,周旋他不得。

    隻得将文書做過,申呈刑部。

    刑部官奏過天子,令勘官勘得本犯奸夫淫婦,理合殺死,不合殺了丈人、丈母、使女,一家非死三人。

    着令本府待六十日限滿,将犯人就本地方淩遲示衆。

    梁公等屍首燒化,财産入官。

     文書到府數日,大尹差縣尉率領仵詐、公吏、軍兵人等,當日去牢中取出任珪。

    大尹将朝廷發落文書,教任珪看了。

    任珪自知罪重,低頭伏死。

    大尹教去了鎖枷鐐肘,上了木驢。

    隻見:四道長釘釘,三條麻素縛。

     兩把刀子舉,一朵紙花遙 縣尉人等,兩棒鼓,一聲鑼,簇擁推着任珪,前往牛皮街示衆。

    但見犯由牌前引,棍棒後随。

    當時來到牛皮街,圍住法場,隻等午時三刻。

    其日看的人,兩行如堵。

    将次午時,真可作怪,一時間天昏地黑,日色無光,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播土揚泥,你我不能相顧。

    看的人驚得四分五落,魄散魂飄。

     少頃,風息天明,縣尉并劊子衆人看任珪時,擲索長釘俱已脫落,端然坐化在木驢之上。

    衆人一齊發聲道:“自古至今,不曾見有這般奇異的怪事。

    ”監斬官驚得木麻,慌忙令仵作、公吏人等,看守任珪屍首,自己忙拍馬到臨安府,禀知大尹。

    大尹見說大驚,連忙上轎,一同到法場看時,果然任珪坐化了。

    大尹徑來刑部禀知此事,着令排鄰地方人等,看守過夜。

    明早奏過朝廷,憑聖旨發落。

    次日巳牌時分,刑部文書到府,随将犯人任珪屍首,即時燒化,以免淩遲。

    縣尉領旨,就當街燒化。

    城裡城外人,有千千萬萬來看,都說:“這樣異事,何曾得見!何曾得見!” 卻說任公與女兒得知任珪死了,安排些羹飯。

    外甥挽了瞎公公,女兒拾着轎子,一齊徑到當街祭祀了,痛哭一常任珪的姐姐,教兒子挽扶着公公,同回家奉親過世。

     話休絮煩,過了兩月餘,每遇黃昏,常時出來顯靈。

    來往行人看見者,回去便患病,備下羹飯紙錢當街祭獻,其病即痊。

    忽一日,有一小兒來牛皮街閑耍,被任珪附體起來。

    衆人一齊來看,小兒說道:“玉帝憐吾是忠烈孝義之人,各坊城隍、土地保奏,令做牛皮街土地。

    汝等善人可就我屋基立廟,春秋祭祀,保國安民。

    ”說罷,小兒遂醒。

    當坊鄰佑,看見如此顯靈,那敢不信?即日斂出财物,買下木植,将任珪基地蓋造一所廟宇。

    連忙請一個塑佛高手,塑起任珪神像,坐于中間,虔備三牲福禮祭獻。

    自此香火不絕,祈求必應,其廟至今尚存。

    後人有詩題于廟壁,贊任珪坐化為神之事,詩雲:鐵銷石朽變更多,隻有精神永不磨。

     除卻奸淫拚自死,剛腸一片賽閻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