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換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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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高攀,而是不屑于俯就吧?&rdquo說着哈哈一陣大笑。

    區老太爺聽他說了這句話,自然也一笑應之。

     虞老先生笑道:&ldquo實不相瞞,為了兒子們都掙錢,我成了廢人了,什麼事不用去幹,光是張嘴吃飯,伸腿睡覺。

    據人說,這就是老太爺的本分。

    人生在世,想熬到作個老太爺,那是不容易的。

    可是我倒生了一副賤骨頭,就不能享這種老太爺的清福。

    我不服老,倒很想出來作點事。

    可是我果然如此,全家人都以為有失體面,好像是說有了這樣作大官的兒子,還不能養活父親。

    他們卻不解這樣的作法,卻是把我弄成了廢人。

    &rdquo區老太爺連連地點着頭道:&ldquo虞先生這話,倒和我對勁。

    &rdquo他笑了一笑道:&ldquo如何如何?我們是很對勁吧?下午沒事嗎?我們同去坐一坐小茶館吧。

    &rdquo 區老太爺看這位老人,相當的脫俗,也就依了他的意見,一同去坐小茶館。

    一小時的談天,彼此是更談得對勁了,就成了朋友。

    虞老先生說老年人不用說和青年人交不成朋友了,便是和中年人也談不攏來,到底還是交個老朋友好。

    區老先生在城裡,往日卻也和西門博士常常談天,自從搬家了,失去這麼一位談天的朋友,再也找不着第二個。

    新搬到這個疏建區裡來,正透着寂寞,既是有這麼一個談天的朋友,自也樂得與之往返了。

    到了次日,這虞老先生還比他更親切,親自到區家來約着老太爺去坐小茶館。

     約莫一個星期後,原來在城裡找到一個機會教書的區亞男回歸來了。

    她覺得鄉下真是枯寂的不得了,尤其是每日報紙來得太晚,總要到黃昏時候才到,看慣了早報的人很有些不耐。

    因之她吃過了早飯,就到外面去散步。

    歸路途中,她遙遠地看到西門德在另一條小路上,脅下夾了皮包,迎面舉起手杖,連連地招了幾招,大聲叫着:&ldquo大小姐,大小姐!&rdquo亞男笑道:&ldquo咳!博士!怎麼也到這裡來了?&rdquo西門德舍開了小路,拄着手杖,就在幹田裡迎上前來,笑道:&ldquo我是特意來看看你們的。

    &rdquo亞男笑道:&ldquo這可不敢當了,公共汽車是非常之難買到票的。

    博士怎麼來的呢?&rdquo西門德在中山服衣袋裡抽出一方手絹,擦着額頭上的汗,因笑道:&ldquo我也知道這一點兒。

    昨晚上我住在城裡,今天天不亮,就到公共汽車站上去買票候車。

    哦!大小姐,還沒有看到今天的報吧!&rdquo說着在衣袋裡掏出一份折疊着的日報,遞給亞男。

    這倒是投其所好,亞男立刻接過來兩手展開,看了幾行新聞題目。

    西門德倒不覺她慢客,自站在路邊等着。

    亞男草草地将報看了個大概,才笑道:&ldquo隻管急于看報,忘記和博士說話了,請到舍下去坐坐,好嗎?&rdquo西門德笑道:&ldquo真的,我是特意來看老太爺,并問候府上全府的人,大小姐請你引路。

    &rdquo 亞男将西門德引到家裡。

    老太爺也覺得這位尊客來得意外,拱手笑道:&ldquo歡迎歡迎!怎麼有工夫到這裡來?&rdquo西門德夾住皮包,手捧了帽子和手杖,連連拱了幾個小揖,笑道:&ldquo專誠拜谒!&rdquo老太爺雖未必将這話信以為真,可是他在态度上,卻承認這是事實,因笑道:&ldquo正想和博士談談。

    可是交通不方便,料着是見面困難,博士來了,就好極了。

    在這鄉下玩一天,我們慢慢地談吧。

    &rdquo西門德也就跟着連說&ldquo好極&rdquo。

     區老太太聽說博士來了,也出來招待一陣,大奶奶還是那樣,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了茶壺出來。

    西門德起身相迎,拍着手,向小孩笑道:&ldquo小寶小寶,還認得我嗎?孩子越長越好玩了。

    &rdquo于是,他将放在茶幾上的皮包打開,取出兩小紙袋糖果交給了小孩。

    大奶奶笑道:&ldquo博士還惦記他,買糖果給他吃。

    小寶謝謝博士了。

    &rdquo西門德笑道:&ldquo我想買一點兒别的,皮包裡又不好帶,帶着隻這一點兒了。

    自我們分開以後,内人就常常念着這孩子。

    &rdquo大奶奶道:&ldquo什麼時候,也請西門太太到這裡來玩玩。

    &rdquo西門德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道:&ldquo那一定來的,雖然現在交通困難,可是她若一個光身人前來,那是毫不費力的。

    她雖是個女人,走路比我靈便得多。

    &rdquo 區老太爺倒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麼要事,說話這樣客氣,又說他太太有來此的可能,便讓他在木椅上坐下了,自己在下手木椅上相陪。

    西門德在身上自取出雪茄來,點了火吸着,借了這吸煙的動作,他猶豫了若幹分鐘,然後繼續地道:&ldquo亞英亞傑兩兄,都有信回來了?&rdquo老太爺笑道:&ldquo真是博士勸對了,他們這一改行,就改好了。

    亞英不過是個小販子罷了,比他當人家一個官醫助手,要強十倍,上小館子可以吃炒肉,也可以吃炒豬肝。

    &rdquo西門德笑道:&ldquo那麼,亞傑當了司機,是更時髦的職業,當然更不止吃炒肉吃炒豬肝了。

    &rdquo老太爺因把亞傑亞英的事略略說了一遍,并把有人出二千元一月請亞雄去當私人教授的話,也對西門德說了。

     西門德聽了這些話,隻管點頭,好像表示很羨慕的樣子,不住地微笑。

    等老太爺說完,他笑道:&ldquo對的!我早已聽到這個消息了。

    老先生見地很高,竟是肯犧牲小我,勸阻亞雄不要幹這件事。

    &rdquo老太爺道:&ldquo亞雄前幾天進城去的,博士竟是會着他了?&rdquo西門德道:&ldquo老先生,你自己還不知道呢,這件事已經成為佳話了。

    老先生不是在這裡認識一位虞老先生嗎?他的大令郎,把老先生這件事在紀念周上,報告出來,借以勸勉他的部屬,以為當公務員的,都應該學亞雄接受老太爺這個說法。

    把自己和服兵役的人比一比,究系哪個安逸?這樣一比,就不必以當公務員為苦了。

    在星期一,我就遇到那個機關裡兩位朋友,先後把這事告訴我了。

    &rdquo老太爺笑道:&ldquo這倒真是不虞之譽。

    我在曠野裡和亞雄說着這話,根本不曾料到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不想竟是讓虞老先生聽去了。

    我們倒成了晚年的朋友,更不想到他的公子拿去作了紀念周的演講材料。

    有些機關,對于紀念周的演講,是感到困難的,沒有話說,偏要找話說,所以我那一番話也不過是給人家起草了一篇演講稿子而已,其實無足輕重!&rdquo西門德笑道:&ldquo可是在虞老先生那方面,一定是把區老先生的風格,大大的在兒子面前介紹了一番的。

    我倒有意和這虞老先生認識一下,老太爺可以給我介紹介紹嗎?&rdquo區老太爺倒沒有介意西門博士這裡有什麼作用,便笑道:&ldquo這位新的老朋友,倒是和我談得來,每日都在茶館子裡會面,你要會他,那很容易,回頭我們一路上小茶館去就是了。

    &rdquo西門德連說了兩聲&ldquo好極&rdquo,就不再提這事。

     說了幾句閑話,西門德打開皮包,取出幾支雪茄送給老太爺,笑道:&ldquo老太爺嘗嘗,這是真呂宋煙,口味很純。

    &rdquo老太爺笑道:&ldquo你自己預備得也不多,留着自己慢慢用吧。

    &rdquo西門德道:&ldquo原因就是自己儲蓄的也不多,我覺着每天吸兩三支,不到一個星期就吸完了,遲早是斷糧的,倒不如分給同好一點兒,大家嘗嘗。

    老太爺你不要看我随身就是這樣一隻皮包,我帶這幾支煙來,還是完全出于誠意。

    &rdquo老太爺對于呂宋煙,的确有點嗜好,博士如此說了,他将煙塞入棉袍大口袋裡,隻取了一支在手,翻來覆去地看着,然後又送到鼻子尖上嗅上兩嗅。

     西門德坐在一邊椅子上,對他這行為冷眼看了一會兒,笑道:&ldquo愛酒者惜酒,愛煙者惜煙,此理正同。

    可是老太爺要繼續吸呂宋煙的話,卻比我容易到手。

    &rdquo老太爺正将雪茄頭子送到嘴裡去咬掉了一點,便又将煙擱下,向他問道:&ldquo我可以容易的得着雪茄煙?博士此話是何所指呢?莫非以為亞傑可以和我帶來?你要知道由海防這條路帶英美的煙進來,是極不容易的。

    &rdquo西門德笑道:&ldquo不必那樣,你這位新的老朋友,就可以替你設法的。

    &rdquo老太爺道:&ldquo是的,他們家對運輸方面,可以取得到聯絡。

    可是這位虞老先生,個性極強,他自己坐公共汽車,來往都不肯要一張優待證,他自不會在運輸上面占什麼便宜。

    &rdquo西門德聽他這樣說,便沒有跟着說下去,隻&ldquo哦&rdquo了一聲,便将話止住。

     閑談之下,老太爺也曾問到博士的商務如何,他笑着搖搖頭,又歎了一口氣道:&ldquo究竟我們念書人,玩不過那些市儈。

    雖是和他們在一處混着,賺了幾個錢,終日的和他們談些毫無知識的話,這精神上的懲罰,頗也夠瞧。

    我想還是另謀事業的發展吧。

    &rdquo老太爺已是燃着了雪茄,仰靠了椅子背,将煙枝放在嘴裡,欣賞那煙的滋味,聽了這話,便噴出一口煙來,似乎帶一點兒搖頭的樣子,因道:&ldquo難道博士還要重理舊業嗎?那麼,這好的煙味,可就嘗不着了。

    &rdquo西門德将嘴裡半截雪茄取出,放在茶幾上敲着煙灰,沉吟了道:&ldquo我打算辦一點兒小小工藝,而這工廠還要講個自給自足,兼着養豬種菜。

    &rdquo說着,他起身打開皮包來,将一份油印的計劃書,交給區老太爺道:&ldquo老先生,請你指教指教。

    &rdquo這區老太爺生平就不大愛看公事,更也不談功利主義,對這種計劃書,根本感不到興趣。

    但是博士既交過來了,他也不能不看,于是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