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心理學博士所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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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自然是要打算,娛樂也要享受。

    &rdquo她随了這話,走進卧室去了,出來時,見她臉上粉茸茸的,分明又撲了一次粉,手裡夾着一個手提皮包,匆匆下樓去了。

     她去了,女仆劉嫂由樓下上來,笑着說:&ldquo區先生家裡沒有雞蛋,我和先生到對門雜貨攤子上買塊臭豆腐乳來吃吧。

    &rdquo西門德皺了眉,隻擺擺頭。

    看看太太放下的飯碗裡,還剩着小半碗飯,倒不覺歎了口氣。

     那區老太爺倒是應約而來,口裡銜了那旱煙袋,緩緩走近桌子,伸頭向菜碗裡看看,笑道:博士也吃這樣的菜?西門德道:&ldquo請坐請坐,女太太們總是這樣不知死活,天天愁着開門七件事,還要去看戲。

    &rdquo區老太爺坐在下方椅子上道:&ldquo這也難怪,她就不去看戲,整日在家裡發愁,又能愁出個什麼來呢?剛才你家劉嫂到我家去借雞蛋&hellip&hellip&rdquo說到這裡,将椅子拉攏一點,低聲笑道:&ldquo實不相瞞,我家有半個多月沒吃雞蛋了。

    人口多的人家,買兩三個雞蛋,請問,給誰吃?若是想大家都可以吃兩筷子&hellip&hellip&rdquo他撅了胡子,又一笑道:&ldquo那非二十個雞蛋不可。

    乖乖隆的咚,這勝似當年一碗紅燒魚翅。

    我想還是少進點蛋白質吧!&rdquo西門德道:&ldquo我倒不是一定要吃好的。

    抗戰多年,我們有這碗青菜豆腐飯吃,祖先給我們遺留下來的産業,總算十分豐富。

    我們還有什麼話說?不過這裡面有一點不平。

    我們盡管是吃青菜豆腐,而吃肥雞填鴨的,還是大有其人。

    &rdquo他一面說着,一面到屋子裡去拿出溫水瓶來,向飯碗裡倒下半碗開水,将水和飯用筷子一頓亂攪,然後唏哩呼噜,連扒帶吞,把飯向口裡倒下去。

    放下碗,向區老太爺笑道:&ldquo我這是填鴨的法子。

    不管口味,把肚子塞滿了完事。

    &rdquo區老太爺笑道:&ldquo我倒很久有一句話要問西門先生:自己沒有孩子,兩口子吃得有限,倒用上那三個轎夫,未免夥食太多。

    &rdquo西門德道:&ldquo這也是不得已。

    我整天在外面跑,上坡下坡,一天到晚,要有無數次。

    沒有轎子,我就成了無腳的螃蟹,一點不能活動。

    這問題我正在考量中,假使這個星期内,想不出辦法,我就不坐轎子了。

    還是幹我的老本行,去教書。

    &rdquo說着他又盛了一碗糙米飯,兌上開水。

    區老太爺道:&ldquo西門先生,還想教書嗎?我正有一件事來請教。

    我那第三個孩子,向來會開汽車,昨天弄到一張開車的執照,來信和我商量,要把中學裡的課辭掉,打算改行開汽車。

    &rdquo說着,把眉皺了起來,接着道:&ldquo我覺着這有點斯文掃地。

    親戚碰到了,不像話!&rdquo 西門德正扒着開水淘飯,聽了這話,倒引起了興趣,停了飯不吃,向他望着道:&ldquo老太爺,憑你這種思想,慢說半個月沒有吃雞蛋,你半年不吃雞蛋,也不足為奇。

    &rdquo區老太爺吸了兩口旱煙袋,因道:&ldquo我倒并不反對,不過所有家裡的人,都像有一種&hellip&hellip&rdquo說着,把手摸了兩摸胡子。

    西門德道:&ldquo你不要幹涉他,他願意幹,你就讓他幹好了。

    但不知跑哪一條公路?&rdquo區老太爺道:&ldquo當然是跑進出口。

    主人翁是個五金行老闆,原來是他中學裡的同學,還是天大的交情,才把這肥缺讓給了他。

    &rdquo西門德道:&ldquo主人既是舊日同學,那更好了,稍微多帶一點私貨,主人也不好說什麼。

    &rdquo 正說到這裡,區老太爺的大小姐來了,便是剛才拿紅藥水的亞男女士。

    她站在門框邊,有點尴尬的樣子,先笑了一笑。

    西門德笑道:&ldquo大小姐,請進來坐,晚上無事,擺龍門陣。

    &rdquo亞男點着頭笑了一笑,因道:&ldquo我也正有一點事情要請教西門先生呢。

    &rdquo說着,坐在旁邊椅子上,先對她父親看了一看,因笑道:&ldquo爸爸,我聽到你談起了三哥的事。

    &rdquo區老太爺道:&ldquo你把你反對的理由,對西門博士談一談吧!&rdquo亞男回轉頭來,向西門德笑道:&ldquo我知道西門先生是會贊成我的主張的。

    我今天聽到西門先生的演講詞,主張抗戰時候,各人把守自己的崗位,尤其是知識分子,站在領導民衆的地位,不可将崗位離開了。

    自然,現在知識分子的生活,都是很苦的。

    唯其是很苦,還不肯離開,這才可以表示知識分子的堅忍卓絕,才不愧是受了教育的人,才不愧是國民中的優秀分子。

    我三哥不能說他有什麼能耐,可是不能否認他是個知識分子,由此我相信西門先生會反對我三哥丢了書不教,去開長途汽車。

    &rdquo西門德聽了她的話,臉上帶着微笑,因道:&ldquo大小姐今天也在會場裡?&rdquo亞男笑道:&ldquo我還是專門去聽西門先生的偉論呢!&rdquo區老太爺将旱煙袋嘴子點着亞男道:&ldquo你猜的是适得其反。

    西門先生正是贊成你三哥改行呢!而且西門先生自己就為了要改行,才用了三個轎夫,晝夜擡着自己跑。

    &rdquo亞男聽了這消息,自是有點驚訝,可又不便反诘西門德,于是坐在方凳子上,互扭着兩隻腿,隻管搖撼,眼望他微笑道:&ldquo不像是真的吧?&rdquo 西門德正好把碗裡的飯吃着隻剩了一口,于是連飯帶水齊齊的向口裡倒去,好像是很忙的樣子,沒有工夫談話。

    這樣,他有了一兩分鐘的時間,把飯吃下去之後,才向亞男笑道:&ldquo大小姐,我們是近鄰,生活環境,彼此都知道。

    在會上,我的話不能不那樣說。

    至于令尊和我談着你三令兄的事,那是私話。

    既是私話,我就不能打官話來答複了。

    &rdquo區老太爺将手一拍大腿,笑道:這就對了。

    在會場上說的話,哪裡句句都可以到會場外來實行?亞男聽到這些話,好像她受有很大的侮辱,将臉漲得通紅,便向她父親道:&ldquo你老人家還是仔細考量一下的好。

    三哥若是當了汽車司機,第一個受打擊的,還是他自己。

    密斯朱的性格我是知道的。

    知道了這事,必定要痛哭一場,甚至和三哥解除婚約,也未可知。

    &rdquo 西門德已經把開水淘飯倒了三碗下肚。

    進屋子去擦臉,卻隔了屋子問道:&ldquo所謂&lsquo密斯朱&rsquo是令兄的愛人了。

    這個人應該是有知識的女子。

    她以為司機的地位,比中學教員的地位低嗎?亞男向屋子裡笑道:&ldquo西門先生對于某一部分婦女的心理,應該知道得比婦女自己還多。

    這還用得着問嗎?&rdquo說到這裡,那個劉嫂來收堂屋桌上的碗。

    亞男便操着川語向她笑道:&ldquo劉嫂,你屋裡老闆是做啥子的?&rdquo劉嫂透着難為情,把頭低下去,歎口氣道:&ldquo不要提起。

    &rdquo區老太爺道:&ldquo這當然用不着問。

    她老闆若是收入還可以,她又何必出來幫人家?&rdquo劉嫂已經走出堂屋門去了,聽到這話,卻回過頭來道:&ldquo他倒是可以賺石把米一個月。

    &rdquo亞男哼了一聲道:&ldquo能賺石把米的人,還不能養活你嗎?&rdquo劉嫂道:&ldquo他自己就要用一大半,剩下幾個小錢做點啥子?&rdquo說着,她下樓去了。

    亞男搖搖頭道:&ldquo這裡面有秘密,石把米的錢一個月,比我們兄妹掙的多之又多了。

    是個什麼職業,還不能養活妻子呢?&rdquo 西門德手指裡夾了一支土雪茄,笑着出來,因搖手道:&ldquo沒有秘密,她丈夫是拉黃包車的。

    本來他每天所入,應該能養活家口。

    可是中國的車夫轎夫,根本是一種人力的出賣,就我所知,劉嫂丈夫是拉近郊生意的,或者拉一天,休息一天,或者拉半天,休息半天。

    到了休息的時候,茶酒館裡一坐,四兩大曲,一碗回鍋肉,這不算是耗費,高興,晚上還到茶館裡去聽說書的說一段《施公案》。

    這種生活方式,怎麼養得起家口?在他自己呢,總算出賣力氣,一天工作也好,半天工作也好,似乎沒有白吃。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