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霸王别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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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

    隻要能永霸這個帝位,這天下美人還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果然好酒量!”白帝擊節贊歎,又轉向了宰輔那一邊,對着階下另一位花容失色的美人道,“去!還不快給宰輔滿上?” 那個美人吓得面無人色,一下子跪倒在白發蒼蒼的宰輔面前,顫巍巍地捧着金杯,舉過頭頂,滿目哀求。

    然而宰輔卻不為所動,笑着推辭:“老臣體弱多病,真的是不勝酒力。

    ” “哦?”白帝眯起了眼睛,斜了一眼殿下,“來人。

    ” “宰、宰輔!……求您了!”那位美人知道大難臨頭,顫抖得無法控制,立刻爬到了地上,将金杯舉起,“求求您了……隻是……隻是喝一杯……” 宰輔搖了搖頭,眼皮也不擡:“抱歉。

    ” 在美人遠去的哭喊聲裡,大殿上重新陷入了短暫的寂靜——外面暮色四合,烏雲低低壓着,将白塔的頂端遮蔽在雲裡,空氣仿佛漸漸凝滞了,沉悶得令人無法呼吸。

     這是暴風雨到來之前的征兆。

     不一時,聽到門外傳來了第二聲慘呼。

    殿下所有的樂師和舞姬都吓得面無人色,瑟瑟發抖地看着這血腥的一幕,沒有人敢喘一口氣。

     血腥味彌漫在光華殿裡,白墨宸吸了一口氣,看着坐在一邊的君臣二人——兩人血淋淋的人頭擺在面前,宰輔并沒有絲毫動容,反而掏出了水煙筒在金盤上磕了一磕,施施然吸了起來。

    看來,經過了十年的曆練,這個老狐狸的心更像是一塊鐵了。

     白帝又端起了酒杯,對着他這邊笑道:“墨宸,請。

    ” 身側的窅娘再度下意識地顫了一下,暗中拉緊了他的衣袖。

    白墨宸歎了口氣,順從地端起了酒杯:“多謝帝君。

    ” 暮色四合的時候,已經有四甕美酒見了底——這些酒多半是白墨宸喝的,而宰輔從頭到尾還是拒絕,任憑一個個美人在面前戰栗哀呼,人頭落地,卻是毫不動容。

     聽着那一聲聲慘呼,窅娘全身顫抖,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緊身邊這個軍人的衣袖,生怕他一個搖頭說不,自己便要身首異處。

    然而白墨宸的表情沉穩,酒來杯幹。

    從頭到尾沒有絲毫的猶豫。

    他的酒量也好得驚人,連喝數十杯,居然臉色不變。

     一杯接着一杯,他似乎永遠都不會醉。

     窅娘倒酒的手漸漸不再顫抖。

    那一瞬,她仿佛有一個幻覺,隻覺得身邊這個沉默的男人就像是一座山,令人無端地覺得安穩安全,仿佛天塌下來也有他撐着。

     第五甕喝完,席間斬殺美從已多,白帝的桌前已經擺不下那麼多人頭,揮了揮手,讓内侍撤下擺在廊下,然後轉過臉,對着白墨宸懷裡的美人笑了一聲:“窅娘,今日你可算是幸運,遇到了白帥。

    ” 他看着白墨宸,意識深長,“墨宸,甘淡如鐵,卻唯獨對女人心軟。

    可真不像是做大事的人哪!——任憑你酒量多好,怎麼可能千杯不醉?護得了一時,難道護得住一世?” 白墨宸一震,敏銳地覺察到了什麼,手下意識地握緊,沉默了片刻,忽地淡淡地笑了一笑:“或許是因為我當年對母親不好,所以對女人一直深懷愧疚吧……” 白帝微微怔了一下,很快笑了起來:“哦?原來墨宸你還是個孝子啊……既然如此,應該不會違逆父母的意願吧?”他點了點頭,宰輔便咳嗽了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平推了過來:“白帥,這是你北越老家寄來的信。

    ” 白墨宸震了一下,看着信上熟悉的筆迹。

     不用年,也知道信裡寫着什麼。

     這是那個被他稱為“父親”的人寫的。

    那個鄉紳交到了好運,憑借着征兵征來的所謂“兒子”,飛黃騰達,風光了一輩子,卻沒料到到暮年居然還有這樣的飛來橫禍。

    這封信很長,裡面充滿了各種哀求,無非是勸他千萬不要觸怒帝君。

     白墨宸面無表情的看完,将那封信放回了案上,淡淡道:“多謝帝君關愛。

    北陸老家的那些人因為臣而白享了多年富貴,如今也算是到了要付出一些回報的時候了。

    ” “果然……”白帝歎了口氣,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揮了揮手,讓下一位美人給宰輔倒酒。

    那個美人戰栗得根本無法舉步,癱軟在帝君前。

    白帝非常之不耐煩,揮了一揮手,立刻便有帶刀的侍衛入内,二話不說拖起了那個美人。

     白帝看了一眼若無其事吸着水煙的宰輔,眼裡掠過一絲笑:“宰輔真不是一個憐香惜玉之人。

    眼看美人香消玉殒,居然還能硬着心腸。

    ” “老臣不像白帥,一把年紀了,哪還有憐香惜玉的力氣?”宰輔咳嗽了幾聲,“人老了,最愛惜的便是自己這把老骨頭。

    酒多傷身,醉後亂性,這些,老臣都是不敢的。

    ” “是麼?”白帝眼裡泛起了一絲陰冷的微笑,“那麼說來,今日朕就算傾盡天下,也要請出一位能人出來,好好的勸宰輔喝酒了。

    ” 不等再說什麼,白帝忽地擡起手,擊掌:“傳!” 那一聲“傳”被侍立在外的内侍們一層層地傳出去,萦繞在梁間,在深遠的宮殿内激起了重重的回音——當最後一聲“傳”消失的時候,傳來了簾幕被一層層拂開的聲音,裙裾悉數地拖拽過玉石地面。

    有人應聲而入。

     烏雲聚攏,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廊上宮燈第次點燃。

     如幻的光影裡,依稀可以看到一個美人捧着一壇酒,從遠處盈盈而來,腳步輕叩在廊上,敲擊出長短不一的聲響。

    她走過來,隔着最後一層薄薄的帷幕行禮,看到外面的廊下一列排着幾十顆新斬下的美人頭顱時,全身猛然一震,僵在了那裡。

     “可别吓到了美人——快裡來吧!”白帝拍案大笑,轉過身看着宰輔,“最好的酒,最極品的美人。

    這次如果宰輔還不給面子,隻怕朕和墨宸都要傷心的呀!” 說到最後一句時,左右宮女卷起了簾子。

     夜色裡,隻見一個高挑輕盈的美人站在廊下,腳邊簇擁着十幾個美人的頭顱,血腥滿地。

    那個新來的美人垂下頭看着那些慘死的女子片刻,眼睛裡壓抑着雪亮的光芒。

     在簾子卷起的瞬間,空曠的大殿内隻聽“啪”地一聲,酒杯從對面人的手裡跌落。

    白墨宸全身一震,忽然間失控地長身站起,臉色刹那蒼白。

     ——是她!怎麼會是她! 夜來……夜來她不是應該早已在去往雲隐山莊的路上了麼?為什麼還會忽然出現在這裡?難道是沿途護送的十二鐵衛出了纰漏?還是帝君采取了什麼秘密的行動?難道此刻,他的家人已經全部落入了白帝的掌控?! 一瞬間萬種焦慮猜測湧上心頭,讓一直沉默隐忍的人變了臉色。

     新來的美人卻款款走入,斂襟行禮:“夜來有幸得見天顔。

    ” “不必多禮,”白帝大笑起來,揮手,“來來,殷仙子,快來給宰輔斟滿此杯!” 殷夜來沒有看白墨宸一眼,隻是應聲上前給宰輔倒酒。

    她的舉止落落大方,手極其穩定,一傾而入,那酒水竟沿着杯口齊平,一滴也沒有濺出來。

     “宰輔,如何?”白帝施施然說了一句,“朕派出了殷仙子來勸酒,面子夠大了吧?——這一杯,喝還是不喝呢?” 宰輔看着面前斟滿的酒杯,枯瘦的臉上掠過一絲笑,看了一眼坐在左首的人。

     白墨宸再也沉不住氣,一掌拍在案上。

    他身邊的窅娘低低“啊”了一聲,伸手怯怯地扯住了身邊軍人的衣袖,似是在勸阻仔不能如此沖動。

    身側軍人的目光令人有一種刀鋒過體的寒意,然而宰輔并不曾為這種目光所動,口裡隻笑道:“帝君不是為難老臣麼?老臣這把骨頭,再喝下去可就要完了。

    ” “哦?”白帝笑了笑,擊掌,斷然道,“來人!” 門外有刀斧手應聲而入,按刀上前,直奔殷夜來而去。

    然而剛走了幾步,又齊齊一震,下意識地止住了腳步——坐在帝君右側的白墨宸已經擡起了身體,半身站起,全身肌肉繃緊,仿佛一頭即将搏殺獵物的猛虎。

     如果再前進一步,隻怕會立刻血濺三步吧? 宰輔默默的看着這一切,眼裡湧動着奇特的光,手指撫摸着水煙筒,擡頭看了一眼屋裡某處暗角——那裡,似有人默默對他點了一下頭。

     是的,該下手了……隻要白墨宸一動手,這個局立刻可以發動! 然而就在氣氛一觸即發時,卻聽白帝在上首笑了一聲:“怎麼還站着?快把這裡的瓶瓶罐罐酒壇子都給朕撤下去,去血迹抹幹淨——仙子駕臨,可不能髒了玉趾。

    ” 白墨宸和宰輔齊齊吃了一驚,不由自主地轉過頭。

     帝君今日,到底是懷着什麼樣的心? “……”看到那些佩刀的侍從隻是上來抹去了血迹,白墨宸繃緊的身體緩緩放松,重新坐了回去。

    等他坐下時,窅娘止不住低低驚呼了一聲:她清楚地看到,在他挪開手後,面前硬木的案幾上赫然留下了一個深深的掌印! 窅娘戰栗地拉住了白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