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匮書後集卷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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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燮元列傳 朱燮元,浙江山陰人。

    萬曆壬辰進士,授大理寺評事。

    五載,遷寺正,出為蘇州知府。

     蘇财賦甲天下,凡屬邑賦應輸府藏者,邑先為赢羨,資吏幹沒。

    燮元立條程,使邑自封識,不關決吏手;即屬邑,亦無名征民羨餘矣。

    是時稅使橫征,課及蔬鮮。

    葛成等萬餘人擒委官,當市糜煮之,人噉一碗;擁至中貴署,将縛出屠戮之。

    諸大吏驚惶,不知所出。

    時燮元已升川南道,蘇人鹹曰:『非朱太守,不能戡此亂』!諸大吏飛檄委之。

    燮元出署中臧獲暨牙役數百人雜入人叢中,授以意。

    太守單騎至,好言慰谕;諸臧獲及牙役齊聲言:『太守言是,吾輩當跪聽之』。

    數百人先屈膝,衆皆舉頭搶地矣。

    不數言,而立解散去。

     四載,遷廣東提學副使。

    鐵面古執,粵中津要不敢為士子延譽。

    禦史某以巡按至,自貴倨;于公所錄外,強以二十人檄藩司,令與省試。

    燮元大怒曰:『我奉命專治士,若何為者,敢撓我法!謂我難棄一官耶』?盡除其名,複榜為首者數人于市。

    禦史恨刺骨,忮害無所得;人多直公而薄禦史者,禦史以事罷去。

    而燮元在粵滿六載,念其父母年高,棄官歸裡。

     家食者十年,力行孝養:時官至三品,而封公有所指使,雖至鄙亵,不敢少避。

    客至,與封公劇飲,常身自行酒。

    封公命攜黍肉以饷其長年,必親至田疇,雖盛暑不敢張蓋。

    遂遭母喪。

    服阕,起觀察隴右。

    行部過首山,見一老者,心異之;載與俱歸,燮元遂師焉。

    數月,盡得其風角、占侯、遁甲諸書并古兵法。

    臨别,拊其背曰:『幸自愛,異日西南有事,公貴極人臣矣』! 又二年,遷四川右布政。

    時朝廷以三殿工,采木于蜀,命右使董之。

    蓋蜀山險邃,大木所都平時斬伐,置大壑中,候暴漲得出,必五、六載,方達涪州;然非夤緣,又不得中選,多系無辜,掠□追恐。

    燮元知其事,趨駕至涪,第其上下而簡料之;凡五日赢一千七百餘章,累得盡釋。

    乃以不及選者,給商榷值,以佐水衡,民無擾焉。

    蜀田沿永樂故冊」,多為豪強所隐;燮元遍料蜀田,正其經界,每畝均征三厘,歲省賦七萬五千有奇。

    明年,轉左。

    燮元既感首山老人之言,夜觀參井之墟,有大兵氣;急議敷軍實、募材勇,人多笑其迂。

    及秋,而蔺酋反。

    蔺酋者,奢氏,其種猓猡也;洪武中歸附,命為宣撫司,世守其土。

    數傳至奢從周,無子,奢崇明以疏族得立。

    崇明性陰鸷,佯為恭順;凡有征調,罔不應命,人漸狎之。

    子奢寅,有逆志,負韰,招納亡命。

    聞匈奴大舉入寇,遂上疏請提兵三萬赴援;遣其将樊龍督兵至渝城,倍增其額。

    巡撫徐可求點兵發饷,饷弗繼,鼓噪揜殺,巡撫以下屬官無一免者;遂陷重慶。

    報至成都,舉國惶駭。

    燮元以輯瑞就道,蜀王自出國門同百姓遮留之;燮元慷慨以讨賊自任,衆大喜。

    于是遣使發石砫、羅網、龍安、松潘、威茂、建昌諸土漢兵,疾入守。

    複會計糧饷,饬器甲、灰炮、木石諸具,又束薪積水置城上。

    事甫集,賊果長驅泸、叙,諸郡邑瓦解,稗木、龍泉諸隘口俱失。

    燮元乃急斂四門,屯兵登陴而守。

    賊薄城下,牛馬、旌旗蔽山野;燮元令土司坤汝常乘賊、指揮常恭等火炮助之,賊稍卻。

    是日斬賊先鋒一人,陣斬亡算。

    次日,賊數千人障革裹竹牌進,矢石不得近;燮元命架七星炮、火箭、火磚沖擊之,殺數百人,賊複卻。

    至暮,鈎梯數千攀城欲上,勢危急;燮元遍誡土卒,但放炮礧石,亡嘩。

    遲明,賊屍陵城下。

    是時冬,濠水涸,賊帥降民持篾兜束楚載濠土,壘如山;上架篷荜,形類行屋,以避銳石。

    賊伏弩仰射,城中垂簾自蔽;矢石到,簾即堕。

    燮元私念竹木青潤,兜雖載土,遇火立焦灼;乃夜缒士,持刍塗膏,殺守者縱火。

    火大舉,山隤,賊氣大阻。

    燮元又遣人決都江堰水下濠,濠滿;賊乃治橋,得少息。

    因戢獲城中奸細與賊通者二百人,懸其首于陴上示之;賊益駭愕,乃于城四面立望樓,高與城等;樓近則勢□,賊衆益急。

    燮元曰:『賊設瞭望,必四出鹵掠,其中虛也』。

    遂命死士五百人,突出奔賊營;賊果無備,斬其三将,燒望樓而返。

    賊圍城八十餘日,終不能下。

    比歲且盡矣,城中人伏臘不祭、王正不賀。

    賊城外日發諸人冢墓,城上望見皆泣。

    燮元按劍誓衆曰:『吾與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