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部 俱傷局

關燈
休大師氣得頭頂冒煙,就坐在轎内甚麼也不理,此時雙腿不能走動的朱不大吃力地爬到懸崖邊,從地上撿起耶律夢香所遺下的“深心石”,雙目眼神堅定,突然說道:“她未死的。

    ” 朱不大語出驚人,不但令其他小朱精神一振,連一休大師也幾乎跳起來怪叫道:“甚麼?甚麼?她跳下崖中還有後着麼?快說,快說。

    ” 小朱們定睛瞧着朱不大,眼神像是閃看希望的光芒在靜待朱不大把話說完,豈料朱不大自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在自已的前臂處割出一道日子,任鮮血滴在“深心石”上染紅。

     難道耶律夢香未死之秘就在“深心石”上麼? 衆人皆不明白,朱不大說道:“還記得生力嗎?” 誰會忘記生力?他為了替小白解決天狗醜人,獨力闖叢林要将敵人人頭斬下,最終落得身死下場,他的肝膽比天還要大,豪氣吞得下風雷,勇猛比餓虎還要吓人,旱就是小朱們心目中的英雄。

     朱不大續說道:“明知不能勝過敵人,生力為甚麼還要犧牲?” 朱大語氣不大肯定,嘗試答道:“他要小白與天狗醜人之間添上仇恨,以國家為重,忘記友情。

    ” 朱不大說道:“對,他是英雄,犧牲了,卻留下熱血還予小白。

    ” 朱小又說道:“一把染上英雄血的刀。

    ” 朱不大又道:“生力有英雄血刀,我們有‘朱家熱血深心石’!” 朱小大似乎明白朱不大話中含意,振臂喝叫:“對!我們有‘朱家熱血深心石!’”朱小大說罷也伸手取過朱不大的匕首,也在自已臂上劃出一道口子,任鮮血滴在“深心百” 上,然後又傳過去給朱大、朱小、朱大不、朱小不及朱不,他們都一個一個依樣葫蘆,割傷自已手臂,讓鮮血染在“深心石”之上,如今“深心石”,已全沾上七兄弟的血。

     朱不大振臂說道:“夢香皇後離開了,但心卻不死,現在這顆‘深心百’是活的!正如生力一樣,她一定會活着回去!我深信她會活着回去!” 朱大又叫道:“對!不但夢香皇後活着,朱不小也活着!” 朱小振臂狂叫:“他們活着!他們在淌血!” 朱小大接着朱小叫道:“他們在淌血,我們也要淌血!” 朱大不叱喝:“朱家血!英雄血!” 朱不大最後說道:“我們的手在淌血,要在血未流幹之前,将‘朱家熱血深心石’送回去,否則我們都不是英雄,是狗熊!” 朱大、朱小、朱大不、朱不、朱小大及朱小不聽了,同聲叫道:“我們不做狗熊!做英雄!” 朱家兄弟為了振奮自己抗敵的心,以割血滴石之法把自己意志提升,忘記哀傷,喧聲震天,連風雲也在變色,寒風一下子都被熱情驅去,沸騰的熱血,連腳踏着的霜雪也為之溶化。

     此情此景,一休大師看得呆住了,朱家兄弟在自我激勵一番之後,抹去淚水,眼神變得閃爍,一個一個打開随行的背包,各自從裡面掏出長長的鐵鍊,鐵鍊末端鑲有鐵錘。

     這鐵鍊是自從上回朱小小往殺不凡聖子,遇上一班使用鐵爪釣的伏兵圍困後,為了下次能助朱小小成功殺敵,特意研制出來針對鐵爪鈎的武器,今次遇上危機,終于派得上用場。

     朱不大行動不便,又被莫問毀了木輪車作滑雪的工具,其餘六個小朱均齊心排成一行,列陣在朱不大之前為他護駕,也讓他執行策劃陣勢的主腦,朱不大認真地将‘朱家熱血深心石’放好懷中,然後環伺四周環境,要即場創出新陣式。

     這刻風勢狂猛,吹得頭發獵獵作響,四野白茫茫盡被霜雪所披襲,對朱家兄弟來說是一個從未接觸的新環境,先前桃子曾提過“天皇帝國”大部分時候都有風雪,若是如此,一休大師等人便占了天時、地利。

     朱不大緊皴着眉,陷入沉思之中,一休大師占盡上風,本着貓戲老鼠的心态,仍不急于進攻,朱大沉着問道:“朱不大,我們用甚麼陣?” 過往“八神”合作施展陣勢,皆是八人同心,如今缺了朱不小,過往的陣勢便再不管用,要臨時創陣,對朱不大來說又是一番挑戰。

     一休大師笑道:“呵呵,慢慢來,慢慢來,老人家今日就讓一讓你們這班後輩,我也很想見識一下小白身邊是否真的能人輩出,看看你們如何敵我悉心挑選出來的八個僧兵,喔,不對,一命他一命嗚呼了,隻剩七個,你們也是七個,剛剛好一個揪一個回去,哈哈!” 任一休大師嘲笑,朱不大置若罔聞,他拼命地想啊想,終于開口說道:“好,我們今天就來個‘六合天地風雨雷電大陣’!朱大為‘誅天’,朱小為‘滅地’,朱小大為‘東風’,朱大不為‘南雨’、朱小不為‘西雷’,朱不為‘北電’,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朱不大憑着過往幾次列陣經驗,這次在失去耶律夢香作幕後軍師下終于作了一次重大突破,以他為中心,創出“六合”所指的天、地、東、南。

    西。

    北的“六合天地風雨雷電大陣”。

     他解開背包,取出一個小皮鼓,就以雙手拍擊鼓皮,發出咚咚聲響,起落有緻,忽徐忽疾,一時用力,一時輕力,拍打出六個小朱能聽得明白的節奏。

     随着鼓聲節奏,六個小朱各自散開,站到自己的崗位,瞬間“六合天地風雨雷電大陣” 陣式便起,勢要憑自己闖出血路。

     陣法的玄妙,在于集合各人的力量,聯結起來以弱勝強,六個小朱每人獨立對敵都不是很出色,可是一經聯手列陣,即可生前後夾擊、以長補短、互相照應、互補不足之效,威力猛增數倍。

     一休大師是鑄煉神兵大行家,對陣法并不多研究,如今瞧見“六合天地風雨雷電大陣”,雖未真正交手,也感他們戰意高昂,整個人莫明地興奮起來,精神大振一休大師笑道:“哈哈哈,好像似模似樣,教我不能輕敵,你們是‘六合天地風雨雷電”大陣,有風,我就用風來跟你們打個招呼,八風,你去教他們見識一下‘天皇帝國’的本事。

    ” 口裡雖說着要認真對戰,可是卻隻派一人,一休大師是明顯地不将八個小朱放在眼内。

     臉孔五官皆側向左邊,且留有一頭及腰長發的八風,動作飄忽詭異,見他徐徐呼一口氣,眼皮仿佛很重很重,就要合上,整個人也像是很疲倦似的,開口說道:“小……寒風。

    ” 甚麼“小……寒風”?教人聽得不明不白,這就是八風說話的特色,名字有風,連說起話來也像呼呼風吹一樣快。

     惟恐朱家兄弟們聽不明白,一休大師連忙補充說道:“呵呵,他對你們幾隻小豬說: ‘小心了,他要使出寒風’!” 剛說罷,八風身如柳絮,呼的一聲,乘風出擊,身形一動,四周寒氣更劇,霜雪像聽他使喚,聚在一起向朱家兄弟撲過去,風分穴道,雪也分成六份席卷朱大等六人。

     朱不大放柔雙手輕拍小皮鼓,拍出噗噗噗的聲音,口中号令随風送入其兄弟六人耳中,說道:“對方擅長使風勢,我們用風和雨皆會被其所制,朱小不西方使‘雷霆萬鈞’、朱不北方使‘電光石火’,其餘四人為助,以雷電破風!” 聽見号令,“六合天地風雨雷電”大陣立時掀動殺敵,此時寒風霜雪迎面襲來,刺骨的風令六人動作遲緩,八風“寒風腿”乘風而來,一出六腿踢六人,快如疾風。

     轟轟轟!突然三聲巨響在八風耳畔響起,如旱天打雷,震入八風耳畔,也動搖心神,正是朱小不與朱大不手中的‘鐵錘鍊子’互相碰撞三下,爆出巨響,剛好是‘雷霆萬鈞’。

     八風錯愕間,眼前火光吐射,直襲面門,朱不與朱小大的‘鐵錘鍊子’擦出星火,‘電光石火’将他追擊,此時其他小朱也不閑着,繼缤以‘雷霆萬鈞’不斷撞出雷爆聲響,轟隆聲不斷傳來,像有無窮殺勢從四面八方沖來向他轟擊。

     雷電交融,八風被對方後發先至,優勢盡失,他急收腿,擰腰縱臂,拗身先退,那火光卻如勾魂的符咒,死命追來,他退走如風,那火如電直搶面門,退退退,腳步連連後退,火卻如影随形,逼得八風老羞成怒,臉部表情驟變。

     八風一憤怒之下,雙目、雙耳皆成赤紅,如火焰熾烈焚燒,寒意驟退,代之而起的是酷熱,見他兩掌烈焰熊熊,猛然打出,“炎風掌”撲出之下,有如火神來襲,“隆”的一聲,火神張口吞噬電火,地上霜雪也被烈焰溶成一灘水。

     化解了危厄,八風正想要追擊,隻見六個小朱好整以暇,信心十足地分站崗位,手中‘鐵錘鍊子’舞得飒飒作響,甚為威武,他即止住沖勢,重新思量對策再行進攻。

     經剛才一番危困,八風總算見識到中土的“陣法”,心中暗自驚歎當中神妙,隻是區區幾個不起眼的小子,合作起來竟然有條不紊,兩人沖鋒,兩人輔助,兩人補缺,随朱不大的鼓聲節奏随開随合,左攻右守,右守左攻,當真是水火不侵。

     八風等人雖是“僧兵”,但凡“天皇帝國”的人都有點兒好勝争戰的個性,見小朱們的陣法了得,也有三分敬意,便要開口說話,這次說話清晰,但一字一句聲音如雷,重重地打入小朱們的耳鼓:“你們的确不錯,令我覺得很有意思,這次我出‘巨風’,看你們如何擋我!” 八風的“風勢”共分八種,所謂“八方之風”,即為“炎風”、“奈風”、“景風”、“巨風”、“涼風”、“飕風”、“麗風”與“寒風”,攻勢雖各有不同,但都急掠如風。

     這次“巨風”一動,有天搖地撼之勢,地下隆隆作響,他動如象步,卻仍然急疾,以既快且重的步法搶攻。

     朱不大一見其勢,猜知此次他攻勢在腿,且是重腿,心念一轉,又起鼓擊打,鼓聲隆隆,六個小朱依随鼓聲指示圍攏一起擋在前頭,朱不大叱喝一聲,叫道:“山搖地動!” 為“滅地”身份的朱小,凝神聚氣,雙手緊握“鐵錘鍊子”,其餘五個小朱以他為首,也手執“鐵錘鍊子”同時随他彈射而出,如火炮轟擊地下,撞出沉雷猛響,地下爆出裂痕。

     一如朱不大所料,八風的“巨風膝”是以快速的重膝,對敵人施以連環膝撞,要是無法阻截他的速度,重膝一轟中的話便是接連幾記重膝,曾有對手被他一撞之下整個頭顱斷飛。

     “山搖地動”連續幾錘撞地,确有地動之勢,每一着皆截擋在八風逼近之先,教他未及蓄勁起膝,又要轉過方向重新組織沖勢。

     “巨風膝”無功,八風攻勢轉變,忽地半空盤旋,倏忽飛舞,左彈右落,右躍左飛,但身形仍是呼呼地一如疾風,看得人眼花缭亂,暈頭轉向,朱不大在後看得清楚,一時手掌一時手背敲擊小皮鼓,六個小朱又左右散開,拉闊陣形截擋。

     呼嘯一聲,說時遲,那時快,他們這樣一動,露出空隙讓八風乘虛搶入,他以“祭風拳”沖上直殺朱不大。

     沒了朱不大指揮陣形攻守,“六合天地風雨雷電”大陣即潰不成形,八風早就看通這點了—— 第九章 信心崩潰了 八風自小出家,随一休大師當上“僧兵”,修練“八風勢”,今年已有四十開外的他,論真戰之經驗絕對要比朱家兄弟任何一人還要多,任他們“六合天地風雨雷電”的陣勢多強橫,也必有弱點。

     他連連搶攻,使過“寒風腿”、“炎風掌”及“巨風膝”闖陣,幾招下來已揣摩出朱不大實是控制陣式變化的重要關鍵,一瞧出空隙,“祭風拳”便以幻變莫測之勢,一拳三影,難分虛實的招呼過去。

     拳影倏忽,三拳像虛,其實三拳皆實,分左中右行向朱不大的頭顱,他行動不便,想是絕不能閃躲,八風暗自高興闖陣成功,卻見朱不大嘴角掀動微笑。

     一刹間,八風興起中了他們道兒的念頭,鼓聲戛然而止,朱不大叱叫道:“風雨雷電擊!” 他發動變陣同時,五指一彈,漫天銀光閃閃,點點寒風撲面,竟射出淬毒暗器,如雨散射,此時後面朱小大、朱大不、朱小不及朱不的“鐵錘鍊子”又電射而來,攻他背門,正是前後合擊,幾兄弟為引八風入局迫他進死路,如此配合無間,全因七子一心,靈犀互通。

     八風頭一揚,及腰長發在風中飛舞,陡然間以“飕風發”迎擋朱不大射來的各式淬毒暗器。

     這“飕風發”長發訊飄,飛轉不定,竟能扯起旋風将暗器轉射向身後朱小大等人,借勢讓勢,拆解得甚為巧妙。

     朱家幾兄弟見青光點點,掄舞起“鐵錘鍊子”成圈狀,将盾牌守得穩固,又盡将暗器彈回,霎時間風中叮叮當當的響個沒完沒了。

     暗器擊不中目标,但又沒有着地之際,呼嘯一聲,八風縱身随風飄飛出陣外去,回到原來的位置負手在後,不打算再戰。

     八風突然間避戰,朱家幾兄弟都感莫名其妙,他們當然不知道這八個“僧兵”雖是同道而來,但彼此不和,這也是一休大師為了易于控制他們的安排,要他們暗下争鬥,以便防範他們群起造反。

     八人為了能借勢殺掉對方,争一個排名位置,都不輕易将自己的武功秘密全數展露,這樣一來,對方不盡清楚自己的底蘊,就沒有十足把握擊殺對方。

     這種鬥争,目的當然是想等一休大師仙遊後,取代他在“天皇帝國”的地位領導“僧兵”,一休大師也自問真的老了,應該時日無多,隻想在死前能尋得理想陪葬品便如願足矣,也懶得理會他們,隻要他們在他死前仍言聽計從,也就算了。

     幾人暗地裡鬥争幾年,也未能殺死對方,除了未完全摸透對方的專長殺着,還有一個極大的原因,就是剛才堕下崖中的一命仍然生存。

     一命,一個從來沒有人見過他動手的人,卻教大家都相信他是武功最厲害的一人,他一日未死,大家一日不敢動手,所以他剛才飛堕崖下,要不是為了耶律夢香的話,大家根本不想伸出援手。

     這下好了,随着一命跌入萬丈深淵,過去的恐懼煙消雲散,剩下的七人鬥争将會更趨激烈,這個時候更不會暴露全部實力,最少要留起殺着一擊,在出其不意中殺死對方。

     八風見連施幾種“風勢”都未能占得上風,當即退下罷戰,反正今日他們仍有優勢,絕對有信心可捉拿朱家幾兄弟回去。

     八風退陣,朱不大卻不怠慢,叱喝叫道:“敵退我進!‘天翻地覆’,‘風掃落葉’,乘勝狙擊!” 朱大也喝叫道:“殺他個片甲不留,把敵人的人頭帶回去!” 朱小又叫道:“殺敵人,活着回去!” 鼓聲又咚咚咚地打起來,朱家六兄弟又組織新陣勢,撲飛上前,氣勢一如猛虎脫柙,銳不可擋。

     一休大師見他們搶着攻來,悠閑笑道:“幾隻小豬貪勝不知輸,七巧,你去教訓他們一下,但别玩太久,他們既然可以趕來了,莫問那小子應該有辦法應付那班浪人,捉了便回去,不要拖延。

    ” 雖有如此命令,七巧卻仍是笑意盈盈的,看上去并不急躁,一雙手的手指上下不停郁動,一邊踏步上去迎戰“天翻地覆”及“風掃落葉”,身為“誅天”的朱大及朱小的“滅地”,同分上下兩路,射出“鐵錘鍊子”。

     “天翻”者,“鐵錘鍊子”卷成一圈一圈自上旋轉而下,“風掃落葉”以朱小大為首,朱大不、朱小不及朱不在前、後、左、右,一邊掄舞“鐵錘鍊子”封死他所有去路。

     要是敵人懂遁地,也有朱小的“滅地”将他絞死,要逃出陣去,便隻得向上跟,那“天翻”就會将他迎接,然後纏住他的頸項,用力拉扯出他的頭顱。

     這就是“天翻地覆”、“風掃落葉”的陣式,很理想。

     但對手是七巧。

     七巧不笑了,隻是一刹那消失了笑容,因為他經常笑,要是不笑的話,就算是一刹那不笑都很容易看得出來。

     七巧的手指也不動了,因為經常動,所以突然不動的話也是清清楚楚的看到。

     不笑不動卻不代表他沒有出手。

     他在一瞬間出手還擊,不知怎地從身上掏出七塊以幾何圖形造成的兵器散射出去,隻聽到叮、叮、叮、叮、叮、叮的六次清脆玲珑的響聲,朱家六兄弟同時一呆,因為他們沒料到七巧剛才雙手還是沒物,卻突然射出兵器,六條“鐵錘鍊子”被打亂節奏。

     兵器分七塊,六塊截擋“鐵錘鍊子”,當然不會遺下最後的一塊,朱不大見兄弟們稍一呆愕,情知不妙,急忙起鼓變陣。

     思想快還是動作快? 七巧的動作比朱不大的思想快。

     因為他腦中早已有應付他們陣勢的辦法。

     剛才他還是微微笑着時,心中已有十足把握應付他們的辦法。

     七巧手中握着一塊大三角形的兵器,如急電一般斬劈一圈,同時當一聲響,朱家六兄弟手上肘“鐵錘鍊子”同告寸斷。

     斷的不止是“鐵錘鍊子”,連他們六人握着“鐵錘鍊子”的手臂也都被割切成幾截。

     六兄弟皆斷臂,他們或許該慶幸,慶幸沒有以雙手來握住“鐵錘鍊子”,否則可能雙臂皆斷,而那隻是電光火石間的事。

     驚天動地的六聲凄厲叫喊,朱家六兄弟同告負傷倒跌在地,斷臂一截一截的散落在雪地,教人見了心驚膽顫。

     朱不大叱喝大叫鼓勵衆人士氣還隻是眨一眨眼之前的事,瞬間變生肘腋,他腦海如被驚雷劈中,大聲叫喊,放下小皮鼓,拼命一爬一爬地上去要救自己的兄弟,眼淚是紅色的。

     七巧在驚雷一霎間破陣、斷六臂之後,一把拉扯手中三角形的兵器,将其餘六塊也是幾何圖形狀的兵器也收了回來,他擋在朱不大的面前,開口問道:“你喜歡狗嗎?” 這種悲痛欲絕的時候,七巧還問朱不大莫名其妙的問題,他又怎會回答?隻是用極其凄怆與憤怒的眼神盯住七巧,恨得咬牙切齒,可是七巧見他不答,臉上青筋暴現,喝叫道: “我在問你啊!你喜不喜歡狗呀!你是聾的嗎?你懂得甚麼叫禮貌嗎?” 七巧平時在人前人後總是展現微笑,十分謙恭有禮,但認真起來卻是個暴躁狂人,一是笑,一是憤怒,完全極端的兩張面孔,而且他一憤怒的話也是生人勿近,看他雙手的手指停了下來,似乎又要有所動作。

     一休大師在一邊見狀叫道:“算了吧!他已經雙腿殘廢,我們要帶活口回去。

    七巧十分不滿,悻悻然的咬住嘴唇,與朱不大怒目對峙,不一會,七巧始終按捺不住,停了手指不自然的動作,飒的一聲,他的兵器又不知從身體哪處彈射出來,斬向朱不大。

    噗的一聲,那兵器就在朱不大的面前停住,細看這七塊斬下六個小朱手臂的兵器,俱是幾何圖形,兩塊是方卻不同大小,其餘五塊是三角,當中有兩塊大,三塊小中又有兩塊是一樣,其中一塊大三角還染着鮮血,這七塊兵器,每塊的邊緣均是鋒刃,沒一處可握手。

    最奇怪的是,這七塊兵器左搭右配之下,組合成一個古怪的形狀,朱不大狠狠地認住這七塊兵器,肯定此生不忘。

    七巧見朱不大目不轉睛,突然扮成狗猛吠一聲,把朱不大的注意力轉移吸引到他的臉上,這才認出那七塊兵器堆砌出來的正是一頭狗,七巧手一動,那七塊兵器又如有機關般彈回他的身上去。

    七巧回複他那微笑的臉,向朱不大彎身作揖,說道:“謝謝,謝謝你的欣賞。

    他媽的,這個七巧的嘴臉實在讨厭得叫人吃驚,不過,他的兵器确是十分驚人平常不甚起眼的人,别人以為他沒甚殺傷力并不放在眼内,偏偏就是一頭無聲的惡犬,一發瘋便銳不可擋。

     一休大師這些“僧兵”随從,隻是替他擡轎罷了,誰又會想到他們每一個都是高手? 七巧洋洋得意地步回去,也不理倒地不起的朱家兄弟,有禮又微笑的對一休大師說道: “如你所言,我并沒拖延,他們也沒有死,隻是都斷了一臂罷了。

    ” 他說得簡單輕松,全無一點憐憫之心,隻可憐朱家兄弟這回“罪林”之行,遇上了前所未有的挫敗。

     朱家兄弟無力再戰,一休大師也不欲多生枝節,命八風等七人把一衆小朱擡起趕快帶走,他猜想憑莫問的智慧此時一定已應付了那些浪人武者,為免碰上莫問再生變故他急着離開。

     一休大師猜得不錯,莫問為擺脫那些浪人的糾纏,花了好些時間,到他成功跟浪人和議之後,便從那邊與豐臣武紀等浪人過來,剛好在他們準備要離開時遇上了莫問見一地是小朱們的斷肢,左右張望,呆住問道:“我娘親呢?”在來大雪山的途上,莫問已把耶律夢香認作是親娘,如今舉目四望,耶律夢香芳蹤杳然,縱使再冷靜的心也不免劇烈震蕩。

     一休大師知道莫問難纏,見他趕來,不讓他有機會喘息,一個眼神,七巧一步踏出。

     七巧微笑着向莫問說道:“你好,我見你雙眉緊皺,面色不大好,你剛才問了一個問題,要我替你解答麼?” 莫問雙目瞪大,面上表情木讷,拼命地點頭。

     有點異樣。

     七巧笑着答道:“是那個随你們同來,有點姿色的女人麼?呵呵,想起來,她的姿色着實不錯,不奸淫她幾回真是太可惜了。

    ” 莫問還是拼命地點頭,這回連七巧也察覺到事情真的不大對勁。

     七巧說道:“她死了。

    要我送你一程嗎?分文不收。

    ” 莫問仍在點頭。

     七巧笑道:“真的嗎?那我來了啊?” 隻見七巧挂着一副笑臉一步步走過去,雙目緊盯着莫問不放,因為莫問現在看起來比他還要古怪。

     他隻是不斷地點頭,卻不說一句話。

     七巧在一休大師提點過之後,清楚知道莫問是他們此行中最難對付的人,他雖古怪,卻不蠢。

     應該要殺的人,他不會留手。

     他的手指停了下來,笑容也頓住了,這正是他要出招的征兆。

     可是莫問還是像中了邪一般,不閃不避,不知要迎擋,那七塊幾何圖形的兵器已然射了出來。

     一身怨怨的朱不大雙目赤紅,見到莫問來時曾經把兄弟們的犧牲埋怨到莫問身上,全因他輕視敵人,安排失當,才導緻如今這種局面。

     朱不大恨莫問。

     可是他已見識過七巧兵器的厲害,要是莫問不閃不避,他也準會犧牲了的,就在七巧手指停止動作和笑容收斂之時,忍不住開口叫道:“莫問啊!你還呆着?” 是啊!怎會不呆着?小朱們的斷臂就在面前,耶律夢香跌下山崖去了,遇上這一切,教人怎會不受震蕩,莫問也是一個人。

     就在七塊兵器的刀鋒割中莫問的胸膛時,當當當的幾聲響,一旁的豐臣武紀仗義出手,替莫問擋截攻擊,但他的胸膛仍不免受傷,被割了七道口子,雖未割入内腕,也能教莫問感到痛了。

     不過,他還隻是點頭。

     莫問滿以為隻要随機應變,憑他的智慧絕對可将一切困雞危厄克服過去,可是眼前朱家兄弟的殘肢方才令他省覺,并不是人人跟他一樣可以面對重重危機,仍可保持從容不迫的态度。

     豐臣武紀見莫問中了招後,胸口淌着血仍一步一步走前,其他人以為他有甚麼攻擊之勢,不禁一呆。

     莫問飛撲出去,七巧見他狀如瘋癫,先行退開,哪知莫問是向懸崖邊上撲去。

     朱不大大吃一驚,難道莫問要步耶律夢香的後塵,跳下崖去麼? 噗的一聲,莫問像餓狗一般撲倒在雪地,雙手将雪扒開,兩眼緊盯着地上一塊紅色的石頭。

     “朱家熱血深心石”。

     他小心翼冀地将這塊“朱家熱血深心石”捧在手中,胸前的鮮血一滴一滴地滴在雪上,腦海一片空白,内心不斷自責。

     為甚麼?為甚麼?為甚麼? 一休大師對七巧說道:“他是受不了突然的打擊,要殺他正是時候。

    ” 七巧再彈射出兵器,莫問捧着深心石猛然地仰天咆哮,叫聲如野獸狂嚎,卻帶着無窮凄怨之情—— 第十章 一休的殺着 被幾十個好戰成癡的浪人武者圍困,莫問都可以泰然自若,略施小計将之擺平,逃離死困,全仗他從小至大被人所盛贊的天聰。

     他是小白笑蒼天之後,又是戰才芳心的兒子,小白與芳心兩人都是極之出色的人物,莫問遺傳了其等血脈,理所當然地成為新一代江湖中,極受注目的一人,正是英雄出少年。

     莫問當年才九歲時,便拔起戰甲,揚起軍旗,發号施令,指揮“八神”與“鐵甲兵”如何布出“二十八星宿大陣”迎戰皇上皇的“沖鋒陷陣”法,那次一戰定江山,戰鼓破沖鋒,任誰都可看得見莫問如何了得,面對騎兵沖鋒指揮若定,不畏不懼,小小年紀便奠下英雄這名字。

     建立了江湖地位,人也春風得意,卻也日益驕傲,随後而來的種種挑戰,一次又一次的輕松擺平,不自覺堕入自負的陷阱中,也許他年紀輕輕便有着極不平凡遭遇,比諸小白十八歲才來闖江湖,莫問就顯得更出色。

     現在回想起來,當年笑三少要小白長大成人才離開“白雲村”往外闖蕩,也不無道理,人确要在心思成熟一點,才能從容面對各種壓迫。

     成功風光固然令人欽羨,但原來人生,是要比一比在逆境死局時,誰還能夠昂然挺胸,笑着面對,并且再鬥快把握機會,重新振作,攀上一個高峰再一個高峰。

     天蒼蒼、地茫茫,風寒雪路,欷歔命途。

     耶律夢香飛堕崖下,莫問一霎間不斷自責,為何芳心當日離開,他人前人後都表現得萬分堅強,不灑一滴淚,如今耶律夢香消逝,他反而無法接受事實? 隻因為這次“罪林”之行,遇上伏擊之後的一切迎敵對策,皆是莫問所安排,他一直滿有信心可以應付一休大師,現在看來是自己錯了,他實在低估了敵人。

     原來敵人要來殺你時,已經巨細無遺部署一切,隻要你疏于防範,對方便如獵人遇上獵物一般,窮追不放。

     莫問盛怒仰天咆哮,抒發心中的悲憤,這時七巧那七塊怪絕的兵器組合成一塊大三角形向他割斬,莫問狂怒轉身,怒火熾烈下,行動如閃電,一瞬間越過七巧兵器的的攻擊,更閃至七巧面門。

     迎面對峙,七巧見莫問雙目赤紅,表情吓人,心中一凜,急步飛退,莫問長臂一伸,一下擊中他面門,撞出巨響,七巧隆然向後倒飛。

     随着七巧暈飛向後,七巧的兵器也跟随他動,看來這兵器定有幼線扣于其指掌間任他操控。

     眼見七巧被襲,一擊暈倒,其餘二和、三生、四不像、五情、六欲及八風,全部一動不動,心中幾乎恨不得莫問就此将七巧殺了。

     一休大師此行出師不利,已損失了重要目标耶律夢香,當然不會再讓莫問從他手上救回朱家兄弟,喝叫二和、三生、四不像三人同告阻擋莫問,這一來莫問便要獨戰三人。

     那幾十個浪人武者迎風冒雪随一休大師前來,本為要挑戰勝出“富士神兵祭”的小白,剛才與莫問糾纏間知被利用,雖心中有點憤恨,但一休大師在“天皇帝國”地位超然,見日下情勢,沒必要也不想跟他作正面沖突,是以不準備插手協助任何一方,站在一旁靜觀其變。

     莫問力敵二和、三生、四不像,若在他狀态甚佳時,倒可談笑自若輕松對敵,如今受了耶律夢香死訊及朱家兄弟重創的事打擊,情緒變得激動,火遮了眼,連功力都大打折扣。

     萬壽聖君傳授莫問的“穹蒼訣”,其要旨在乎休養生息,常保心神境虛的狀态,愈是冷靜愈是心境清明,自身化成虛空,引動天地萬物之氣聚于體内,随心而發“穹蒼訣”要是專心修煉有成,可像萬壽聖君一般擁有驚世無俦的威力,達“驚天地”、“泣鬼神”、“震蒼生”、“裂乾坤”四種不同層次的内力提升,最厲害為“驚天地”,也就是萬壽聖君所修煉到的一層,莫問憑其優良的天賦,習“穹蒼訣”一點時日,已初嘗第一層“裂乾坤”之效。

     可是此下心神亂,氣急喘,内力斷,敗象現。

    要有“穹蒼訣”驚世的威力,也得要付出代價,要旨即是神閑氣足,莫問現刻像頭瘋虎一般狂沖猛打,乍看是既勁且狠,但連丁點“穹蒼訣”的威力亦無法發揮,面對二和、王生及四不像等高手,愈是久鬥愈是敗象畢呈。

     四人混戰,幾十人袖手旁觀,隔岸觀火,全不關心幾人中有誰會先死,當中朱家七兄已成為俘虜,瞧見莫問一人為救他們而拼死奮戰,心裹好想并肩作戰,可是有心無力。

     或許是從此以後都有心無力。

     莫問赤手空拳,二和不斷在外圍處盤旋飛步,如鬼魅一般飄忽,所走過的路全被他踢起雪花,眼前白茫茫一片,視野模棚,在朦胧之中又響起怪異的聲音,一時嘻笑,一時啼哭,情景詭異。

     哭與笑之間,他的“兩儀刀劍”叮叮當當在響,與他時哭時笑的刺耳聲音交織糾纏,莫問不斷撥開雲霧極目望去,欲要看清楚他打算何時進攻、怎樣進攻? 是用刀還是劍了是左手握刀右手持劍?他腿法急疾盤旋令人眼花撩亂,叫聲影響人思緒,最容易産生幻覺。

     三生一手叉着腰,另一手握着圖冊,氣定神閑地在翻閱,不時又瞧着莫問,苦惱地在抓頭,似乎在苦思應該以何種方法折磨莫問才能不重複過往戰績。

     不錯,三生圖冊上所繪的圖畫,全是他過往的輝煌戰績,他勤于翻閱檢讨過往有何缺失,并不是想找出最完美的殺人技法流芳百世,隻是他要求高,記性卻不大好,惟有靠筆墨将以往殺人的方法紀錄,久而久之,便不想再重複過往的方法。

     可是他殺的人也許真的太多了,一本幾百頁厚的圖冊頁頁皆是他的塗鴉,要從過往幾百種方法中去蕪存菁,創出更驚異更教他興奮的殺着又談何容易?兩手不停抓頭,抓得一頭是血痕。

     而這本圖冊他也珍而重之貼身收藏,恐防被其他人盜去,便全知悉他殺人之秘,尤其提防其他同伴。

     四不像并不閑着,早已向莫問攻過去,他雙臂特粗,皮韌肉厚,臂上皮膚層層折疊,不似是人皮,比較像獸皮。

     雙臂粗,卻仿如無骨,見他每一踏步皆帶來天搖地撼的震動,又如雷般轟嗚,再加上雙臂翻飛,重重地擊打莫問身軀,每一下都力發千釣,這形态看去,就如一頭巨象将長鼻子揮舞一般怪異。

     他的“四不像奇功”,依自己四不像的身形和臉孔苦思自創,這雙臂翻飛擊打敵人的功夫,就是“瘋象臂”。

     莫問依然無法壓得住激動的情緒,如一頭盲了眼的瘋虎,對“瘋象臂”置之不理,任他重重的連續拍擊,幾乎可聽得見胸骨碎裂的聲響,但他也向四不像狂拳踢腿猛打過去,已經忘記了甚麼招式内功,腦海中就隻有敵人兩個宇。

     可是四不像身軀雄偉,肌肉堅如磐石,莫問拳腿向他打去,四不像隻是吸一口氣,便能挺得過去,“瘋象臂”左右拍打,隆然擊中莫問頭頂,左右耳被狂勁竄入,腦海感到震動,嘩啦一聲,迎面向四不像吐了口血。

     單是一個四不像,幾乎已可将如癞似瘋的莫問重傷,還真慶幸八風之間彼此不和,否則真的聯起手來,莫問絕大可能要命喪雪山。

     莫問滿腔怒火無從發洩,雖然受創,咕噜一聲吞回自己的血,左右手緊握着四不像,頭仰起再猛然撞下,撞出了巨響。

     四不像除“瘋象臂”這殺招外,還有“狂牛頭”,莫問此舉正合其意,未等莫問第二撞,已自己迎頭撞上去,這一撞卻不同凡響,見他整個人離地旋身,挾帶扭勁飛身撞前,連續幾擊,莫問哇一聲,又吐了口血,還有折骨的聲響。

     略一抖擻,莫問又彈前,瘋狂再撞,如此不要命的拼殺,連四不像都被他所吓怕,明明滿身是血了,怎麼還可以堅持下去? 二和仍在旁邊遊走,三生拼命翻閱圖冊拼命抓頭,卻都不時偷偷望兩人的戰況,見莫問頭腫一塊臉瘀一塊,全身被打得又紅又青,已經沒多大興趣再出手。

     四不像見自已獨個兒與莫問對戰,其他人隻是袖手旁觀,覺得吃虧,裝作吃了莫問一記重拳倒飛向後。

     莫問甚麼也不理,挺身追擊,誓要從他們手中搶回朱家幾兄弟,二和叽叽喳喳的叫着,“兩儀刀劍”便迎上去。

     逼近之時,終于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