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部 夕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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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大軍”,又再度振作,并在旁人呐喊打氣下,又再力撐而起,伍窮連随沖前猛拳擊落,把他們打得牙血直吐,隆然倒地。

     伍窮道:“好!有志氣,他日朕掌管‘武國’後,你們就是‘神武大軍’頭目。

    ” 三人在剛才一擊後已暈死過去,也無法磕頭答謝,伍窮又再揚臂高呼大叫,指着圍觀幾人道:“你,還有你,怎麼還躲在一角?你來‘劍京城’不是一心要飛黃騰達的嗎?我伍窮現在就給你機會,隻要夠勇氣站出來一步受我幾拳,甚至于将我打倒,你的命運由今天開始便會改寫!不要退縮,人要開創前路總要任意賭他媽的一局,我伍窮當年在‘劍京城’也是憑死纏爛打,終于成為‘天法國’皇帝,我可以創造奇迹,你一樣可以,出來吧!别做縮頭烏龜!” “哈,這個伍窮也實在夠癫夠傻,真的認定名昌世會将‘武國’帝位襌讓,現在就企圖在‘武國’中擴展自己勢力,白癡得近乎可憐,也十二分不知所為。

    ”大街茶坊“逝水樓” 樓頂的檐篷之上,餘律令迎風而立,滿臉不屑恥笑道。

     檐篷上除了餘律令一人在隔岸觀火之外,他的身旁還有現在的三個夥伴皇玉郎、藥口福及刀鋒冷。

    自四人得知名昌世跟伍窮設下賭局,會将“武國”帝位襌讓給伍窮後,也令他們有點意外,幾日來一直留意着伍窮的動靜,以便自己能掌握局勢的發展。

     餘律令仍是一貫趾高氣揚,對伍窮的一切皆瞧不上眼,皇玉郎則皺眉說道:“雖然如此,也不得不承認這家夥有點進步,明知太子在幕後擺布一切,為顧全大局仍留他在身邊獻謀出策,另一方面卻又招攬新的賢能為将來鋪設後路,假如在以前,他定已迫不及待去殺老不死。

    ” 皇玉郎語帶贊賞,餘律令卻依然嗤之以鼻,轉頭朝着刀鋒冷和藥口福方向,兩人态度不一,藥口福一邊嘗着自己親手炮制的“三鞭炖鳳肉”,不瞧伍窮一眼,刀鋒冷卻是雙目緊盯伍窮不放。

     原來伍窮得名昌世承諾會将“武國”帝位襌讓給他後,興奮若狂,已把“武國”當成是自己的囊中物,大模大樣在京城大道設下賭局,由自己做莊家,讓一心來“武國”尋找揚名立萬機會者挑戰自己,有膽識的便可成為日後“武國”大軍一員。

     當年名劍以武立國,最重視武将,意欲掌權貴,得享樂,都可依靠武力熬出頭,從未有人像伍窮般瘋狂,竟以皇帝身分直接在街頭擺擂台挑選有能者,既新鮮也直接,較諸登公文征召入伍更吸引人,因為能得皇帝賞識,是最快的成名捷徑,誰也不想錯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除此之外,伍窮如此纡尊降貴,不似其他帝王般高高在上不肯親民,明刀明槍接受挑戰,也甚受城内百姓歡迎,故此一時間人聲沸騰,氣氛極其熾烈,人人如瘋似狂般大叫大嚷,在檐頂看着這景象的四人都各懷心事般沉默不語。

     此時,一連串兵器交迸聲響自人群中傳來,衆人以為又有人要出來挑戰伍窮,朝聲響處看去,隻見一名年約十六歲、一頭平裝短發、樣貌醜陋至極、笨手笨腳的大胖子踉跄跌倒,手上捧着鐵筒内的兵器也撒滿一地,十分狼狽,如此異相,圍觀者看見都不禁掩嘴竊笑。

     細看之下,自筒内跌出的兵器外形都是古裡古怪,分别有各種長短不一的刀、劍、槍、戟,但因為每把的造型都與傳統兵器有異,更有趣的是無一完整,有的刀已斷成兩半,有的劍根本沒有劍柄,全是爛銅爛鐵。

     大胖子被衆人恥笑,臉上仍挂着傻笑,十分尴尬地道:“伍……伍窮大王,我爛銅鐵好想跟你東征西讨啊,我可以有這個機會做一品大将嗎?” 這爛銅鐵一身肥油,渾然沒半點高手風範,竟一開口便說要做一品大将,實在是有點不知自量力,誰知伍窮笑道:“甚麼一品大将?隻要你能夠把朕擊敗下來,皇帝也一樣可以由你來做,說吧,你有甚麼能耐?” 真的誰也可以做皇帝?伍窮一介平民出身,靠爛打爛纏目不識丁也一樣成為“天法國” 皇帝,早就證明了人隻要肯幹,奇迹絕對可能發生,如今竟有機會成為“武國”天子,更令人确信人間有希望。

     伍窮,真的與其他自命不凡的帝王截然不同,試問餘律令等人當中,誰有這種一呼百應的魅力? 爛銅鐵已将所有爛兵器拾回,從筒中抽出一把剛好斷了一半,當年曾斬過無數人,如今刀刃仍依稀可見陳年血漬的斬馬大刀道:“這把大刀原長一丈三分,是昔日‘武國’威武猛将鐵如山出征戰場的佩刀,曾殺敵軍三百二十一人,斬下過百顆頭顱,斬得連刀鋒前端也要抵不住斷裂,便被棄之不用,實在太可惜。

    ” 隻見爛銅鐵抱着斷刀,眼神流露出哀怨神色,就像攬住一個美女般放在嘴邊親吻,一時又将之貼在耳上像是聆聽愛人喁喁細語,似十足傻瓜似地對着刀叫道:“啊!刀啊刀,不用怕,其他人不懂欣賞你,我爛銅鐵卻知道你仍有用處,來吧,今日是我倆大顯威風的時候。

    ” 說也奇怪,爛銅鐵跟爛刀親吻、一番對話之後,再擺好陣式時,剛才的憨态即一掃而空,渾身透射凜冽殺氣,繃着的臉上雙目精光暴射,向伍窮說道:“伍窮大王,你要小心了,爛船有三斤釘,爛銅鐵加上爛刀則有十成殺力,恐怕你不用‘敗刀’難以擋住。

    ” 大家都等着看伍窮如何徒手擊倒爛銅鐵之際,城門外傳來一陣急促馬蹄聲,一騎駿馬急奔而來,向行人擁擠的大街沖去,細看此馬神駿異常,身高骠肥,策騎者的騎術也極為出色,雖在人群内穿來插往,他隻是随意抽勒馬繩,那馬便有了靈性般左右閃避,縱躍自如,完全沒碰到一物,如在曠野馳騁。

     駿馬直奔至前面圍成一圈的人群,策騎者揚鞭抽打落馬股,同時緊勒馬繩,便抽起馬首,衆人隻覺頭頂生風,便有神駒越頂而過,正在嘩然之際,鐵蹄已直落面前,策騎者自馬鞍上躍縱起來,身形一帶,纏在馬上的數百把長劍随身形舞空,青光宛若遊龍。

     衆人擡頭望去,正欲鼓掌稱贊,誰知策馬者半空抽劍,以一劍纏控那一百把舞空的劍,劍控劍、劍碰劍,劍如雨下,直往各人刺落。

     驚變驟然而生,大街上伍窮、爛銅鐵都來不及準備,蹬腿向後猛彈,可是劍勢如潮,席卷開去,伍窮要退開十丈外力可避過劍雨。

     瞧見爛銅鐵滾地葫蘆般一跌一碰,雖然姿态狼狽不堪,總算也能躲過百劍齊發。

     伍窮、爛銅鐵同時定過神來,隻見漫天血霧,剛才圍觀的群衆已被百劍穿心,倒死地上,策馬而來的殺人者手持一把半丈長劍,挺身傲立于前,隻見他手一揮,青光掠閃,當當當的聲響過後,又再扯起劍浪,連同各被殺者的佩劍一起激射,像受了控制一般分成幾堆,直插地上,形成劍陣殺人。

     朝劍陣看去,井井有序,每一劍皆昴首吐姿挺立,閃出幽幽青光,持劍者就在劍陣當中,随時驅動劍陣殺人。

     來者一殺便數十人,足見他用劍出神入化,殺勢也驚人,在“逝水樓”頂隔岸觀火的餘律令等人從高處看着劍陣,隻見劍陣每十把為一小堆,俱為菱形,又以每五堆排成一行,十分整齊。

     餘律令脫口叫道:“是兵陣!” 持劍者聞聲朝上看去,然後又揚聲叫道:“宮本劍藏奉我‘天皇帝國’領軍主帥天狗醜人之命,布此劍陣,讓大家先行參悟我軍作戰陣法,以免下一仗我軍來襲時,大家完全不懂應付!” 原來殺人者是奸狡多詐的宮本劍藏,又說是奉天狗醜人之命策馬前來,可見“天皇帝國”的後備軍已完全越過叢林,與“皇國”内的大軍會合,并由天狗醜人作為下一仗直取“武國”的領軍主帥。

     尚未進軍已先來以劍陣布下陣法,簡直是明目張膽的挑釁,餘律令對各種兵法最為熟悉,隻見他迅即被劍陣吸引住,在檐頂上左指右點,尋找此劍陣的弱點,雖然臉容不變,但也可見他的眼神有點驚詫。

     宮本劍藏續道:“要是你們無人敢闖陣破陣,我勸你們還是棄城投降,以免造成更多不必要的傷亡。

    ” 天狗醜人既敢吩咐宮本劍藏一人前來叫陣,似乎真的對自己甚有信心,隻見他說罷左右環伺,望着餘律命、皇玉郎、刀鋒冷和藥口福,但見他們隻是站着不動,似乎無敢接受挑戰。

     他們四人各懷鬼胎,早拟好留前鬥後按兵不動,先由伍窮、名昌世及小白任何一方力敵“天皇帝國”,自己坐收漁人之利,其實四人也是口和心不和,早盤算好一切局勢發展,誰先全力應赴都可能損兵折将,然後被人打落水狗般追殺,盡管宮本劍藏如此大言不慚,若高傲不可一世的餘律令不妄動,其他三人就更加不會先動手。

     宮本劍藏等了一會兒,也不見有人闖陣,恥笑道:“真好啊,原來你們都跟我一樣,為了自己利益,就算國家被人侵吞依然會獨善其身,看來這次我們‘天皇帝國’要完全取得中土會十分輕易,我宮本劍藏今日冒險前來,原來一點危險也沒有,不知應該是失望還是驚喜才好。

    ” 宮本劍藏語帶嘲諷,正欲轉身離去,忽聽見刀劍交鳴的铿锵聲音,回頭一看,隻見大胖子爛銅鐵在筒中又取出一把斷劍,與先前的斬馬大刀迸出星火,然後又好整以暇地将刀劍插地,抽起衣袖做出個準備闖陣的模樣,宮本劍藏也頓覺有趣起來。

     爛銅鐵扯高嗓子,一臉憤怒的叫道:“丢你媽的死龜孫爛王八臭種十八代枯蛋,你甚麼劍陣好了不起嗎了你以為自己是甚麼東西?挑你奶娘!真的好了不起的話,由我爛銅鐵來破你劍陣好了!” 别瞧這爛銅鐵外表滑稽毫無威勢,隻見他大喝一聲便頭也不回仗着爛刀爛劍沖前闖陣,其勢驚人。

     宮本劍藏錯步急移,随手一挑,一劍掀開劍陣,隻見他輕身躍飛,劍随身動,立時驅起滔天劍浪,猛撲爛銅鐵。

     爛銅鐵隻覺面前銀光閃爍刺目,叮叮當當聲響不絕于耳,劍風撲面襲來即挺爛刀爛劍拒擋,可是劍陣一動便一重又一重的從四方八面齊來,他隻懂亂刀揮舞,一時間也總算擋住前面,可是一入陣中,劍浪像拐彎刺來,他即撲倒地上,以背抵住地面,姿勢甚為難看,也總算可以捱過一陣。

     宮本劍藏再一動,劍陣随意疾走,他左移,劍陣跟着左動,向右走,劍陣又右移,一劍碰劍,劍再碰劍,百劍如同時被百人拔起飛斬,排山倒海般攻向爛銅鐵。

     他狂呼一聲,邊滾邊擋,看來已沒有人比爛銅鐵的姿勢更難看,但他總算挑出密麻麻的劍網,雖然已全身布滿劍痕。

     爛銅鐵一站定,伸手抹一把汗,又說道:“丢你媽的,原來真的很了不起,這次真是烏龜脫殼,十死無生。

    不怕,爛銅鐵爛命一條,再來!” “哈哈哈!丢你媽的死龜孫爛王八臭種十八代枯蛋!爛銅鐵你果然夠種!朕欣賞你,你以後就跟在朕身邊,朕一定保你平步青雲,你退過一旁等朕解決這不知死活的賤種!” 爛銅鐵正要再沖殺上去之際,伍窮已擋在身前,隻見他緊握“敗刀”,昴首闊步走入劍陣中。

     宮本劍藏見伍窮未作出闖陣架式,也未掀劍陣,讓伍窮仔細觀摩劍陣排列。

     隻見伍窮狂笑不羁地看着劍的排列方式,完全漫不經心的模樣,如今的他,就如當年勇闖“劍京城”時那般狂态勇猛,神采飛揚。

     伍窮看了一陣,破口罵道:“他媽的,就算我再看下去也不會看出個所以然來,我伍窮從來也隻是以力破智,用腦從來不是我的方法!” 伍窮忽然揚起“敗刀”指着樓頂上餘律令等人高聲喝道:“丢你媽的!你們看清楚,我今日就向天證明,我伍窮比你們任何一個更狂更霸!”—— 第九章 大智若餘恨 意态狂傲,狀若瘋癫,單憑一股不敗信念,沒頭沒腦便勇闖劍陣,還揚言更勝餘律令、皇玉郎、藥口福及刀鋒冷,究竟是否大言不慚? 假如要比較身分,伍窮今天貴為“天法國”國君,當然更勝餘律令他們四人。

     可是回想當年,伍窮不過是個莽撞沖動的憨直少年,隻有一股傻勁,名利皆無,但當時的餘律令、皇玉郎、藥口福已經跻身天下五大高手之列,而刀鋒冷也是小白師兄,盜聖之徒兒。

     伍窮能比四人有更高成就,當然很大理由是他的爹爹伍擔湯從中作梗,雖然出賣小白,帝位得來無恥,也令他性情從此大變,但之後十多年來能一直保住“天法國”,就要依靠實力。

     伍窮智謀不高,相較之下比其他強人都要愚魯,但他勇敢,無懼前闖,往往比三思而行、小心行事的智者闖出更多機會。

     機遇愈多,愈容易找到成功捷徑。

     之前他也沒料到自己可以有機會奪得“武國”帝位,豈料名昌世竟然願意以帝位跟他一賭,他頓時豁然開朗,原來自己比任何人還要優勝。

     要不是盤算到殺了老不死便可奪天下民心的瘋癫計謀,名昌世未必會跟他合作;要不是前來“武國”要将餘律令等人收歸旗下,他不一定會遇上名天命;要不是殺了名天命,名昌世更不可能拿帝位作賭注與他一賭。

     人隻要找到自己的強處,便會愈有自信,哪管别人說沒智慧甚至卑鄙無恥,誰是皇帝,誰便可指揮一切。

     要破嚴密精妙的劍陣,卻不能單靠勇氣,這已經由爛銅鐵證明過,伍窮瞧不出劍陣的奧妙,無法猜度劍陣變化,卻為了讓自己更有勇氣,毅然挺起“敗刀”闖陣。

     宮本劍藏揮劍還是那般流麗暢快,一劍挑起便掀動百劍齊飛,銳烈的劍浪一重疊一重,如無止無盡。

     伍窮不驚不懼,迎向劍浪,手一高舉,先劈出毫不花巧卻甚為猛烈的一刀,刀勁無俦,震潰劍浪。

     宮本劍藏微一愕然,旋即橫劍變陣,陣勢藏着一百八十種變化,席卷伍窮,剛才一刀令伍窮信心大增,再直刀揮落,此時宮本劍藏輕輕揮劍,劍浪分兩重,左右攻向伍窮。

     伍窮依然無懼,“敗刀”左右旋飛,又當一聲響,劍浪再細分四重,上下前後齊湧過去,角度甚為刁詭。

     劍浪一分二、二分四,愈分愈小,但攻擊角度更多更巧,伍窮卻有點煩厭起來,要是不能快速地破開劍陣,他剛才許下的狂言便頓成笑話,在這種壓力底下伍窮狂态大盛。

     怒吼一聲,伍窮振臂就殺入劍浪,如天神般的威猛把衆人同時吓了一跳,不但如此,伍窮掄舞起快刀,猶如銀龍飛纏,叮叮當當的不斷拒擋來劍,但宮本劍藏每每在劍陣潰散時,又會揮出另一劍改變劍路。

     就像是在陣中指揮大軍陣形的将軍一樣,此陣的變化甚為靈活,每一變均有其淩厲殺勢,組織甚為嚴密,檐頂上的餘律令、皇玉郎等人瞧着個中精妙,無一不在心底暗暗喝采,也同時感到震驚。

     伍窮刀雖快,也難免被連絕不絕、既密且巧的劍路刺中幾下,雖傷不痛,但伍窮也感面目無光,又揚聲怒吼。

     蹬步上前,伍窮卻不破劍陣而先殺宮本劍藏,可是劍總以宮本劍藏為核心而走,他輕步躍飛,一劍一劍踩在劍浪上退開,仿佛懂得禦劍飛行的奇招,連伍窮也覺精彩。

     破陣不成,殺敵也難,伍窮愈急愈氣,愈氣愈急,忽然見他錯步遊移,步履古怪,在上觀戰的皇玉郎曾被喻為武學天下第一,一瞧已知是精妙步法,隻見伍窮一推一進,一拉一退,如箭步,快,也逼得宮本劍藏要不停揮舞劍浪迎擋。

     伍窮見此法奏效,大喜若狂,腳底又再加勁,舞刀更快,原來他情急智生,竟想起名昌世所教的“鬥數格局”,依天象星宿的分布點穴,既有法可循,便可化作步法,本來的“貪狼蝕月格”變成“貪狼蝕月步”。

     當當當的聲響愈來愈頻密,眼見宮本劍藏愈來愈不支,伍窮氣勢更強,大喝一聲沖潰劍浪。

     隻見“敗刀”揮割,刀光飛旋,直震開宮本劍藏橫劍,刀光未停,刀勢淩厲,毫不容情,在宮本劍藏的臉上揮割,猶如提筆書寫。

     刀風嘎止,刀芒逝去,伍窮抽身跳出劍網。

     留下了幾道刀痕在宮本劍藏的臉上,他大感震驚,伸手向自己的臉上摸去,揣摩刀路,隻覺又是一個陣法。

     陣法卻不是破陣之法,隻是伍窮揉合名昌世的“鬥數格局”運用于刀招上,以奇局使刀,以奇陣破劍陣。

     更吃驚的是,伍窮不殺他,快步退開十丈之外,隻見伍窮信心十足的挺着“敗刀”屹立,盡見一派不可侵犯的霸者本色。

     伍窮喝道:“你回去告訴老不死,他要揮兵來攻‘武國’就隻管來吧,我伍窮和名昌世将會直接将他殺敗!” 伍窮狂态畢呈,竟要宮本劍藏代向老不死下戰書,實在不像是瘋了頭,而是已經雄心萬丈。

     再向“逝水樓”樓頂望去,那裡竟已空無一人,餘律令、皇玉郎、藥口福和刀鋒冷像早已知悉結果,早一步便走了。

     劍陣被破,宮本劍藏也不停留,欺身上馬一抽缰繩,便馳馬遠逸,離開時還聽到伍窮的瘋狂大笑。

     爛銅鐵一直被剛才的纏鬥吸引住,此時方如夢初醒,見伍窮狂笑聲中揚長而去,急急捧回那筒爛銅爛鐵跟在後面。

     本來熱鬧的大街,如今隻剩下一具具穿心而死的屍骸,添上一點肅殺。

     “天皇帝國”入侵,随他們進占“皇國”後,戰況本來已趨平淡,可是天狗醜人帶後備軍遠渡而來,“武國”又成為下一個争奪之地,實在令人有戰火不息的感慨。

     名昌世會與伍窮一起決殺老不死,現已成為事實,局勢也如餘律令等四人所預期般發展,他們理應是無比暢快的,等待伍窮、老不死兩敗俱傷後便坐收漁人之利,可是四人自看到宮本劍藏所施展的劍陣,以及伍窮一怒破陣之後,居然又分道揚镳,實在也太奇怪。

     劍陣雖破,迷陣卻還在,餘律令、皇玉郎、藥口福及刀鋒冷俱像被千重心事纏繞,尤其是餘律令。

     名昌世将“劍京城”及“劍皇城”的鎮守責任交給萬骨枯及他的三名都尉黃連苦、毛大志和江湖險,其他如“劍氣城”、“劍芒城”、“劍訣城”及“劍鞘城”,則分配給餘律令、皇玉郎、藥口福及刀鋒冷四人駐守城中,要是“天皇帝國”大舉來犯,分六隊兵馬進攻,六城中至少也各有一個強将守城。

     為了慎防餘律令等四人變節,先削去他們的一半軍力,然後分配二十萬“神武大軍”跟他們自己的軍隊混合。

     隻見飛馬穿過“秃石崖”、“五裡絕谷”、“雲海虛空”三大險要,餘律令如暴風不停,直踏上“星河石橋”,闖入“劍鞘城”。

     易守難攻,前面有被“星石河”阻隔的“劍鞘城”,正是餘律令負責駐守之地,此城為當年名劍連攻幾次不下,就算戰才芳心也要敗倒的城池,在“武國”中每一位百姓都記得當年小白如何協助名太宗攻破此城,收複陣地,令“武國”土地得以完整。

     隻見餘律令雙眉緊蹙,快鞭狠狠抽打馬股,馬兒吃痛嘶叫急步馳騁,也不理在城中大道穿梭住來的百姓,一股莫名氣憤直沖胸臆,叫他盛怒難耐,大街大道的人看暫代城主經過,個個都是一副鄙視眼神,對這個曾經教人聞名喪膽的天下五大高手之一更加憤怒。

     怎麼他們都瞧不起餘律令? 餘律令當然心知肚明,身為天下五大高手之一,神兵急急--餘律令這個名号在以前誰個聽了不怕? 但自從小白、伍窮等無名小子闖江湖後,他們的名聲一天大過一天,成就比餘律令更超凡,反觀他曾敗給小白,更被揶揄為餘律盲,将“餘家”解體後,以為“連城訣”可重振聲威,又被名昌世擊破,種種挫折失敗雖不曾令高傲的他有過半點氣餒,但名字已不如以往般響徹天下。

     一隻被人脫了牙的老虎,看上去總不會那麼叫人怕。

     大街上忽然傳來叮叮當當的打鐵聲響,餘律令轉頭朝響聲處“感覺”過去,一股炙熱爐火散發出來的熱氣撲面而來,吸引了餘律令按住馬,收繁缰繩讓馬匹輕輕步過去。

     隻見大街上一個年約十五歲的少年赤膊上身,在前面升起爐火,又以鐵錘錘打生鐵,正在鑄造兵器。

    餘律令以鑄造神兵揚名天下,對于鑄造兵器甚有興趣,便一直靜心“感覺”着這少年正在錘打的生鐵,那少年正眼也沒瞧餘律令一眼,隻十分專注手上尚未完成的作品。

     餘律令忽然脫口說道:“傳奇。

    ” 那少年手不停下,也沒擡頭,似乎一開始鑄造這作品那天便沒有一刻停下來,隻是口中說道:“很匹配的名字。

    ” 餘律令又說道:“完成時,我來取。

    ” 少年還是低着頭,連他的樣貌也沒法看得真,答道:“我送過來。

    ” 餘律令臉上露出微笑,他甚至不知這是一把怎樣的兵器,是劍?是刀?是槍? 甚麼也不知就已經确信這是一把神兵,還替它起了“傳奇”這個名字,奇怪的是,那少年也很受落。

     餘律令聽到滿意的答案,又再揚馬前去,怪少年繼續手不停,一錘一錘打,打得更落力更起勁。

     難得有人欣賞也懂得欣賞自己的傑作,少年那被長發遮掩着的俊臉上,泛起一抹笑容。

     昔日的餘律令對自己甚為自信,除自己外絕對瞧不起任何一個人,更莫說自己最自負的鑄煉兵器之術,如今竟對一個街頭少年所鑄造的兵器贊賞,前後變化甚巨,究竟是何原因? 就因為剛才的劍陣,還有那個大胖子爛銅鐵。

     宮本劍藏帶來的劍陣,餘律令第一時間便能夠“感覺”得出也是兵陣,很可能就是天狗醜人帶兵攻打時的陣法。

     天下間竟有一個比自己更自負、對自己兵法如此有信心的天狗醜人,在進攻前夕先行來向敵人演示一下如何進攻,已令餘律令相當不悅,可是細意參詳那個劍陣,靈活多變,而且變化刁巧,殺勢又強猛,餘律令并非沒信心可破。

    隻是能獨力破劍陣,自己的大軍迎戰時卻未必能破兵陣。

     隻因劍陣可以獨自去破,兵陣卻是由自己的兵去打,縱使自己如何厲害,蜀中無大将的話也是枉然。

     蠢如伍窮,也先後有春冰薄、窮兇極惡十兄弟等廢物願甘心追随,現在又多了一個爛銅鐵肯為他效命。

     也不管爛銅鐵有多大能耐,他始終已拜倒伍窮神勇之下。

    反而餘律令一直因太狂傲沒法忍受别人的愚蠢,難以與人相處,根本沒有人願意拜倒他的門下,說真的,他可能很需要一個徒兒将他的霸夢延續下去,甚至乎穩固餘律令将來的江山。

     這個江湖裡,就算有再大再神奇的名聲也隻是給人傳頌罷了。

     假如空有震懾江湖的名聲而沒有任何實際的建樹,那一切隻是虛幻的傳說。

     這個江湖既殘酷也公平,名過其實的人很快會被淹沒,說自己有多厲害也是枉然,人還是必須創一番功續才可令人敬畏。

     沒有人比餘律令更清楚自己的處境,現在的他隻可算是落難的高手,雖仍有智謀、實力,可是同時要面對強敵環伺。

     以為真的可以等待龍争虎鬥後自己坐收漁人之利?一個劍陣便驚醒了奢華虛浮的迷夢,原來敵人比想像中還要強,守株待兔以為是上策,誰知最後卻可能等來了一隻兇猛惡獅。

     幸好那個劍陣适時出現,讓餘律令可以有能力重新應付過來,憑他的驚人智慧,隻要能認真起來的話絕對可化枯朽為神奇。

     蠢人也可變猛将。

     “兵三進一!” “車九平四!” 偌大将軍府内,一個呆頭呆腦、堪稱天下間最愚蠢的人,竟然無聊得自己對着棋盤下弈,難得的是他雖然一個人玩樂也好像甚為愉快,在這邊走完一步棋,又跑過去另一邊扮作對手又下一步,然後又跑過來摸着頭不知下一步該如何走。

     “紅子馬八進七,黑子馬二進三,紅子兵七進一守住帥王,黑子車一進一逼紅子車炮墜落深淵,必擒其一,最後黑子炮八進二,大局已定,紅子必被将軍而亡!” 聲音從門外傳來,餘蠢聽着棋子走法也跟着照辦,棋局果如餘律令所說一般最後無棋可走,帥王困死宮中。

     餘蠢瞧着棋局興奮拍掌,開心叫道:“餘震哥,你果然厲害啊!不看棋盤也可知道如何對弈,真了不起!” 餘蠢興奮過頭,一轉過身來,發現餘律令就站在面前,不是他口中所叫的餘震哥,一時間呆住無法反應。

     餘律令道:“我跟你說過多少次,餘震已經被殺了,你還要瘋瘋癫癫的到幾時?” 餘蠢雖是昔日“餘家”“元老堂”元老之一,但人如其名,蠢蠢鈍鈍凡事不用腦,隻會聽從别人差遣,雖然如此,他卻博覽群書,精研各種武學,且心無雜念,武功是衆位元老之冠。

     衆元老之中,餘震最為關心餘蠢,當日餘律令決心粉碎幕後掌控一切的“元老堂”,餘震便騙倒忠心的餘蠢投過餘律令一邊,然後組成“連城訣”,後來皇上皇與橫刀出現,皇上皇為一顯自己實力,斬殺了餘震,傻傻的餘蠢一直不知就裡。

     餘蠢摸着頭笑道:“對啊!對啊!餘震哥死了,餘震哥死了。

    ” 餘蠢忽又收起笑容,瞪大雙眼說:“餘震哥死了?怎麼死的?被殺的嗎?被誰所殺?我要替他報仇嗎?” 餘蠢問完一連串的問題,餘律令才正色的道:“餘震哥的确死了。

    斷頭而死。

     是被人所殺的,殺他者即将會來,當然要替他報仇。

    ” 餘律令笞完問題,餘蠢說道:“報仇,報仇。

    要替餘震哥報仇。

    ” 餘律令見餘蠢一臉怒憤,心下暗笑,說道:“當然要報仇,但是需要方法,我現在來殺你。

    ” 餘蠢說道:“我怕我學不來。

    ” 餘律令道:“放心,隻要有我餘律令的話,你會變成一個天才。

    ” 餘蠢摸一摸頭,似乎不甚明白,餘律令又說道:“你也不想别人再說你蠢吧? 你想變成一個天才嗎?” 餘蠢還是搔一搔頭,但笑道:“想啊!蠢才變天才,那餘蠢便要改名為餘天。

    ” 餘律令真的可以令這家夥變成天才嗎?—— 第十章 送你好妻子 餘律令負責易守難攻的“劍鞘城”,餘下三城則分由皇玉郎守“劍氣城”,藥口福守“劍芒城”,而曾是“殺手樓”絕強殺手的刀鋒冷,則在“劍訣城”把關。

     刀鋒冷可算是個毫無缺點的殺手,尤其是當他的妻子、女兒和兒子被殺了之後,他殺人更瘋更狂,因為在他不知道伍擔湯就是一樓殺手“殺人皇”的身分之前,每一個人都有殺他妻子的嫌疑。

     子然一身,不愛嫖賭飲蕩吹,更是盜聖排行第四的入室弟子,配上一手霸殺刀法,又有名昌世曾授予“殺手樓”樓主的絕學“殺人三式”,他要暗殺的目标必定死無全屍。

     暗殺從不失手,決戰卻幾度敗陣,單是永遠勝不了小白已經令他不能釋懷。

     心狠手辣的刀鋒冷,與霸氣縱橫的名昌世其實十分配合,刀鋒冷效力名昌世時也算忠心耿耿,雖然忠心并不一定不二。

     尤其當他發覺名昌世重視小白這個敵人,猶甚于欣賞自己實力的時候,更令刀鋒冷覺得很沒趣味。

     刀鋒冷至少也算是“農族”的農王,小白算甚麼?隻不過是敗兵之将,甚至于要落荒而逃。

     不過,小白登基為帝的消息終于廣傳天下,從今以後大勢又再添變數,要是偶一不慎被小白趕過頭來,“一山還有更高山,小白奇才真超凡”的盜聖遺言便完全應驗。

     皇帝比起區區一個“農王”,當然是皇帝的成就和權力更高。

     宮本劍藏一個劍陣能令高傲的餘律令驚醒過來,經曆更多失敗挫折的刀鋒冷又如何? “劍訣城”不像“劍京城”一般繁華喧嚣,留在“劍訣城”的平民百姓以年長者居多,他們在年輕時也曾出外闖蕩,曾經有過風光日子,年老之後便回歸平靜,不約而同選擇“劍訣城”度過晚年的日子,漸漸地這裡就像老人的樂園。

     日未盡,夜未央,夕陽殘照城樓,日色呈橘紅,又是一天的結束,刀鋒冷于城樓上瞧着黃昏日落,晚霞餘晖為城池添上顔色,好一幅勝景無限。

     刀鋒冷問道:“你喜歡這裡嗎?” 在刀鋒冷旁邊站着一個高個子,身軀颀長,手足也比一般人長約三分一,猶如一頭長臂猿,跟刀鋒冷一樣慣使刀,長手揮長刀。

     此人名叫東方鴻,是“農兵”裡的大将軍,跟随刀鋒冷年資最長,征戰沙場十多回,殺敵百幾人,不算太多也不算太少,足夠讓他成為大将軍之餘,也令他開始陷入無休止的殺戮。

     此刻的東方鴻也正在欣賞眼前的恬靜和諧美景,閉目深吸夕陽的味道,頓覺身心開朗,扪心自問,這黃昏的景色實在太醉人。

     東方鴻答道:“日出而作,日人而息,城民過着很有規律的日子,既甯靜又和諧,這裡的确是個好地方。

    ” 東方鴻年約二十多歲,出道時才十歲,那時刀鋒冷正要奪取“農族”,還未成為“農王”,他那種年紀便與刀鋒冷一起幾度闖陣,雖然當時他還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兵丁,靠實力終于掙出頭,赢得刀鋒冷賞識。

     十年争戰,積下了很多殺戰孽債,才二十多歲年紀好像已曆經風霜,見盡人間悲歡離合的樣子,心老人未老。

     刀鋒冷問道:“你跟夕陽紅相處得怎麼樣?” 東方鴻像是個饞嘴小孩被人發現偷吃了食物一般靦腆,帶點傻笑的說:“嗯,她是個美麗的女孩子,而且還很逗人歡喜,多謝‘農王’賞賜一個好妻子給東方鴻。

    ” 正值血氣方剛之年紀,任誰對女色都會有所欲求,刀鋒冷也曾是過來人,為了獎賞東方鴻沙場屢屢建功,早前便賞賜他美女夕陽紅,令東方鴻更覺“農王”十分賞識自己。

     甯靜、和諧、靜心欣賞落霞晚照,再有美人在抱,跟他兩情相悅,一切都是人間美事,是像刀鋒冷、東方鴻這種沉溺在殺戮當中的人,最奢望、最渴求的生活。

     刀鋒冷也甚為滿意自己為東方鴻所作的安排,對着餘晖勾起一抹笑容。

     深宵二更時分,人們通常都沉沉睡去,這個時分也是人最渴睡之時,突然一道黑影出現在“劍訣城”大上。

     隻見他遊目四顧,忽然闖進一戶大宅,當住在裡面的人發現有人闖入之際,還來不及驚呼大叫,便已死在“家破人亡”之下。

     是刀鋒冷的絕學刀招“家破人亡”。

     夕陽紅全身的骨骼被強烈刀勁爆散,化作一灘血水,地上還留有她的肺腑肝腎,鮮血淋淋。

     血水濺濕睡在她旁邊的東方鴻,他乍然驚醒抽出長刀正揮斬闖入者,才發現刀鋒冷已安坐在大廳的桌旁獨自啖着烈酒。

     “泣血”放在桌上,東方鴻雙目赤紅,怒視着刀鋒冷說道:“既然賞我夕陽紅,為甚麼又要把她殺了?” 刀鋒冷說道:“你想為她報仇嗎?” 東方鴻雖然沒有說話,但緊握的長刀不啻已經替他說明了一切,可是要殺“農王”刀鋒冷又談何容易? 刀鋒冷說道:“要殺我,除了要有信心之外,還要有絕強的刀招。

    ” 刀鋒冷忽然抽起“泣血”掄舞,刀風在大宅内來回激蕩,招招奪命驚心動魄。

     一招過後,刀鋒冷收刀又靜靜地回座喝着杯中酒,室内一切絲毫未變,原來他隻是在東方鴻面前演招,傳授刀招。

     刀招的名稱,剛好是“家破人亡”。

     刀鋒冷說道:“剛才就是殺夕陽紅的一招‘家破人亡’,你由今天開始便把這招練好,說不定有天就可以替夕陽紅報仇。

    ” 說罷刀鋒冷便挺着“泣血”轉身離去,他的臉上挂着滿意的微笑,他知道由今天開始東方鴻必會下定決心學好刀法,還要小心保護自己的性命,否則便不可能找他刀鋒冷報仇。

     曾幾何時刀鋒冷也希望建立個幸福家庭,甚至乎想要脫離殺手樓過些平淡的日子,可是原來殺手不能有“幸福”,否則敵人便有機可乘。

     刀鋒冷既是過來人,他絕對知道應該如何将一個人的殺性提升至巅峰,如果他的将軍都沉溺在幸福之中,那麼沙場上殺戰中便不敢鋒陷陣、不敢犧牲。

     不敢犧牲的将軍絕不會勇猛,也絕難可以殺敗敵人。

     原來宮本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