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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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dquo怎麼，老大你也吞過那些玩藝？&rdquo陳莊長略略松了一口氣。
&ldquo怎麼不好吃？橫豎藥不死人。
是？陳大爺，獨有你不贊成吞符子？&rdquo &ldquo說不上贊成不贊成，吞不吞有什麼。
這些怪事少微識幾個字的人大約都不信。
&rdquo陳莊長撚着化了凍的下胡說。
&ldquo不信這個？為什麼跪在太陽裡祈雨？不是也有許多認字的老頭？&rdquo徐利在陳莊長左邊說俏皮話。
&ldquo這你就不懂。
祈雨是自古以來的大事，莊稼旱了，像咱們以食為天，誠心誠意地求雨，是大家都應該幹的。
不是吞符子，撒天災的妖言。
&rdquo &ldquo好誠心誠意的！祈下來一場大戰，死了兩個短命的！小勃直到現在那條左腿不能動，&mdash&mdash也是靈應！陳大爺，這些還不是一樣的半斤八兩，信也好不信也好。
&rdquo徐利的反駁，又聰明又滑稽。
&ldquo聽說南鄉的大刀會是臨上陣吞符子，還槍刀不入呢。
&rdquo大有不願意陳老頭與徐利說的話都太過分，便想起了另一件事作為談話的資料。
旁邊一個年老的鄰居接着答道：&ldquo别提大刀會，多會傳過來你看看。
我前年到南山裡去買貨，親眼見過的。
哈！練習起來像兇神，光了膀子，有的帶紅兜肚，亂跳亂舞，每個人一口大刀&hellip&hellip&rdquo &ldquo真是槍彈不入？&rdquo徐利問。
&ldquo老遠地放盒子炮，&mdash&mdash好，他們那裡并不是沒有手槍，快槍，當頭目的更是時刻不離。
&hellip&hellip誰看得清是有子彈沒有？明明朝着胸口上打，一陣煙後，他卻紋風不動站在那裡。
後來從地上檢起落地的子彈來，據說是穿不過裝符子的兜肚，據說是&hellip&hellip&rdquo 那作工的老人在他們前邊彎着腰揚土，口裡說着，并沒回頭。
大有這時覺得出了一身大汗，氣力漸漸松懈下來，便直起脊骨倚着镢頭道： &ldquo陳大爺，你老是不信，這麼說來，&mdash&mdash那和尚顯然是來救命的了！你不吞可不要到後來來不及。
&rdquo他有心對陳老頭取笑。
&ldquo老大，你放心，我那年，直隸大道上沒在鬼子的槍炮下喪了命，想來這一輩子還可無妨。
&rdquo &ldquo所以啦，陳大爺用不到再吞那怪和尚的紅符子。
&rdquo徐利笑着接說了一句。
&ldquo吞不吞沒有别的，你總得服命，不服命亂幹，白費，還得惹亂子。
我從年輕時受過教訓，什麼事都忍得下，&lsquo得讓人處且讓人&rsquo！不過年紀差的，卻總是茅包。
&hellip&hellip&rdquo 大有向空中噓了一口氣。
陳莊長向左邊踱了幾步，看看監工人還在前面沒走過來，又接着說：&ldquo老大，你經曆的還少，使性子能夠抵得過命？沒有那回事！這幾年我看開了，本來六十開外的人，還活得幾年？不能同你們小夥子比硬。
哎！說句實在話，誰願意受氣？誰也願意享福呀！無奈天生成的苦命，你有力量能夠去脫胎換骨？隻好受！&hellip&hellip&rdquo他的話自然是處處對準這兩個年輕不服氣的人說的，徐利更明白，他一面用鐵鍁除開堅硬的碎石，土塊，一面回複陳老頭的話裡的機鋒。
&ldquo我從小就服陳大爺，不必提我，連頂混帳的大傻子他也不敢不聽你老人家的教導。
實在不錯，經曆多，見識廣，咱這村子裡誰比得上？可是現在比不了從前了！從前認命，還可對付着吃點穿點，好歹窮混下去。
如今就是命又怎麼樣？挨人家的拳頭，還得受人家的呵斥，哪樣由得你？怪和尚的符子我信不信另說，&mdash&mdash可是他說的劫運怕是實情。
年紀大了怎麼都好辦，可是不老不小，以後的日子怎麼過？無怪南鄉又有了義和團。
&hellip&hellip&rdquo &ldquo幹活！幹活！&rdquo陳莊長一回頭看見穿了黃制服青褲子的監工人大踏步走過來，他即時垂了袖子迎上幾步。
鷹鼻子，斜眼睛的這位監工員，很有點威風。
他起初似乎沒曾留意這群農工的老領袖，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問話。
他先向左近彎腰幹活的農人看了一遍，聽不見大家有談話的口音。
他仿佛自己是高高地立在這些&ldquo奴隸&rdquo的項背之上，順手将挾在腋下的鞭子丢在路旁，從衣袋裡取出紙煙點火吸着。
然後向陳莊長楞了一眼。
&ldquo你帶來多少人？&rdquo聲音是異常的冷厲。
&ldquo一百零四個，昨兒已經報知吳練長了。
&rdquo &ldquo瞎話！說不定過午我就查數，晚上對冊子，錯了？&hellip&hellip哼，受罰！這是公差，辛苦是沒法子的事，大冷天我們還得在路上&hellip&hellip受凍！&rdquo 最後頭兩個字說得分外沉重，意思顯然是：&ldquo我們還要受凍呢！&rdquo陳老頭十分明白這位官差的意思。
&ldquo怎麼，老大你也吞過那些玩藝？&rdquo陳莊長略略松了一口氣。
&ldquo怎麼不好吃？橫豎藥不死人。
是？陳大爺，獨有你不贊成吞符子？&rdquo &ldquo說不上贊成不贊成，吞不吞有什麼。
這些怪事少微識幾個字的人大約都不信。
&rdquo陳莊長撚着化了凍的下胡說。
&ldquo不信這個？為什麼跪在太陽裡祈雨？不是也有許多認字的老頭？&rdquo徐利在陳莊長左邊說俏皮話。
&ldquo這你就不懂。
祈雨是自古以來的大事，莊稼旱了，像咱們以食為天，誠心誠意地求雨，是大家都應該幹的。
不是吞符子，撒天災的妖言。
&rdquo &ldquo好誠心誠意的！祈下來一場大戰，死了兩個短命的！小勃直到現在那條左腿不能動，&mdash&mdash也是靈應！陳大爺，這些還不是一樣的半斤八兩，信也好不信也好。
&rdquo徐利的反駁，又聰明又滑稽。
&ldquo聽說南鄉的大刀會是臨上陣吞符子，還槍刀不入呢。
&rdquo大有不願意陳老頭與徐利說的話都太過分，便想起了另一件事作為談話的資料。
旁邊一個年老的鄰居接着答道：&ldquo别提大刀會，多會傳過來你看看。
我前年到南山裡去買貨，親眼見過的。
哈！練習起來像兇神，光了膀子，有的帶紅兜肚，亂跳亂舞，每個人一口大刀&hellip&hellip&rdquo &ldquo真是槍彈不入？&rdquo徐利問。
&ldquo老遠地放盒子炮，&mdash&mdash好，他們那裡并不是沒有手槍，快槍，當頭目的更是時刻不離。
&hellip&hellip誰看得清是有子彈沒有？明明朝着胸口上打，一陣煙後，他卻紋風不動站在那裡。
後來從地上檢起落地的子彈來，據說是穿不過裝符子的兜肚，據說是&hellip&hellip&rdquo 那作工的老人在他們前邊彎着腰揚土，口裡說着，并沒回頭。
大有這時覺得出了一身大汗，氣力漸漸松懈下來，便直起脊骨倚着镢頭道： &ldquo陳大爺，你老是不信，這麼說來，&mdash&mdash那和尚顯然是來救命的了！你不吞可不要到後來來不及。
&rdquo他有心對陳老頭取笑。
&ldquo老大，你放心，我那年，直隸大道上沒在鬼子的槍炮下喪了命，想來這一輩子還可無妨。
&rdquo &ldquo所以啦，陳大爺用不到再吞那怪和尚的紅符子。
&rdquo徐利笑着接說了一句。
&ldquo吞不吞沒有别的，你總得服命，不服命亂幹，白費，還得惹亂子。
我從年輕時受過教訓，什麼事都忍得下，&lsquo得讓人處且讓人&rsquo！不過年紀差的，卻總是茅包。
&hellip&hellip&rdquo 大有向空中噓了一口氣。
陳莊長向左邊踱了幾步，看看監工人還在前面沒走過來，又接着說：&ldquo老大，你經曆的還少，使性子能夠抵得過命？沒有那回事！這幾年我看開了，本來六十開外的人，還活得幾年？不能同你們小夥子比硬。
哎！說句實在話，誰願意受氣？誰也願意享福呀！無奈天生成的苦命，你有力量能夠去脫胎換骨？隻好受！&hellip&hellip&rdquo他的話自然是處處對準這兩個年輕不服氣的人說的，徐利更明白，他一面用鐵鍁除開堅硬的碎石，土塊，一面回複陳老頭的話裡的機鋒。
&ldquo我從小就服陳大爺，不必提我，連頂混帳的大傻子他也不敢不聽你老人家的教導。
實在不錯，經曆多，見識廣，咱這村子裡誰比得上？可是現在比不了從前了！從前認命，還可對付着吃點穿點，好歹窮混下去。
如今就是命又怎麼樣？挨人家的拳頭，還得受人家的呵斥，哪樣由得你？怪和尚的符子我信不信另說，&mdash&mdash可是他說的劫運怕是實情。
年紀大了怎麼都好辦，可是不老不小，以後的日子怎麼過？無怪南鄉又有了義和團。
&hellip&hellip&rdquo &ldquo幹活！幹活！&rdquo陳莊長一回頭看見穿了黃制服青褲子的監工人大踏步走過來，他即時垂了袖子迎上幾步。
鷹鼻子，斜眼睛的這位監工員，很有點威風。
他起初似乎沒曾留意這群農工的老領袖，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問話。
他先向左近彎腰幹活的農人看了一遍，聽不見大家有談話的口音。
他仿佛自己是高高地立在這些&ldquo奴隸&rdquo的項背之上，順手将挾在腋下的鞭子丢在路旁，從衣袋裡取出紙煙點火吸着。
然後向陳莊長楞了一眼。
&ldquo你帶來多少人？&rdquo聲音是異常的冷厲。
&ldquo一百零四個，昨兒已經報知吳練長了。
&rdquo &ldquo瞎話！說不定過午我就查數，晚上對冊子，錯了？&hellip&hellip哼，受罰！這是公差，辛苦是沒法子的事，大冷天我們還得在路上&hellip&hellip受凍！&rdquo 最後頭兩個字說得分外沉重，意思顯然是：&ldquo我們還要受凍呢！&rdquo陳老頭十分明白這位官差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