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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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聽見他壓低了聲音咒罵我們和泔水。

     他是個福音派信徒,按時去教堂做禱告。

    從來沒人瞧見過他微笑,但我們有時能聽見他在哼這樣的小調: 宗教讓我快樂, 宗教讓我快樂, 宗教讓我快樂, 我-正-在-途中! 赫德太太是個魁梧的女人,有張碩大的、清秀的、其實的臉龐,她大約比老頭兒年輕二十歲光景。

    她現在約莫四十歲,當她十八歲時,她父親撒手死去,給她留下老阿馬克酒館。

    她使最大勁兒經營這小酒館,但怎麼也不行。

    她沒足夠資金搬到大片布城①去,而且那時日,不象如今有度夏季假日的人可做買賣。

    她有一次告訴我媽——“那會兒,我可也是個漂亮妞兒呢。

    ”—— ①密執安州中部一大城市—— 赫德每晚總是到老阿馬克酒館來,一句話也不說,隻是瞧她怎樣好歹做買賣,把一切都弄得亂七八糟。

    他不願開口幫她劈柴什麼的。

    他隻顧傻站在那兒袖手旁觀,瞅她絕望地胡混日子。

    在那兒站了一些日子後,他開腔道,“薩拉,你還是最好嫁給俺吧。

    ” 這樣,她不久就跟他結了婚,她跟我媽說,“可怕的是他那會兒跟他現在瞧上去一模一樣。

    ” 比利·吉爾貝特 比利·吉爾貝特是個皮吉韋族印第安人,住在北邊蘇姗湖附近。

    比利太太是密執安州北部地區最漂亮的印第安娘兒,他們生了兩個胖墩墩的棕色皮膚的小子,一個叫比拉,一個叫普魯登斯。

    比利和太太倆都曾上愉悅山城①去上學,而比利可是個能幹的農夫啊。

    在1915年,湖灣區的人誰也不明白比利幹嗎要去蘇聖馬利,報名參加黑衣軍。

    ②③—— ①在密執安州中部,那裡有一家師範學院。

     ②位于該州北端,在蘇必利爾湖和休倫湖之間。

     ③英國政府于1725年開始組建的蘇格蘭高地警衛團,因其深色方格呢軍裝而得名—— 今年夏天,比利回到家鄉。

    他上衣胸口繡有兩條絲帶,左袖袖口上縫着三條金色的細條飾。

    湖灣區的老百姓沒一個知道絲帶代表着軍功章和特等軍功章,而所有參過軍的人回家來都佩有這種絲帶,有的有三四條呢,退役的時候你可以在營房裡買到;人們拿他的褶裥短裙①開了不少玩笑—— ①蘇格蘭高地男子穿的格子花呢做的短裙—— “瞧這印第安佬,還穿裙子呢!”那些二流子會這樣大聲說。

    當他放下背包,點燃支煙時,一定又有人說,“哈,瞧這娘兒,她還抽煙!”這總能引起一陣哄然大笑。

    這絕不是比利心目中的凱旋回家的情景。

     他沿大路走到蘇姗湖,發現小屋空蕩蕩的。

    門上了大鎖,庭園荒蕪,剛建不久的果園裡爬滿了匍匐草,把還沒被兔子啃光樹皮的幼樹擠得奄奄一息。

    比利回到路上,走到一家鄰人家裡。

     “吉爾貝特太太嗎?”那人在門道問,忍住笑瞧着比利的褶折短裙。

    “她跟西蒙·格林的兒子跑啦。

    把農莊賣給了查勒沃瓦的G。

    今年還沒犁地呢。

    你就是比利,呃?哎,他們住在本州的南邊什麼地方。

    ”鄰居站在門道裡,手裡拿着盞燈。

     比利轉過身,好歹背上背包,邁着蘇格蘭高地人的大步走向暮色蒼茫的大路,無邊蘇格蘭圓帽歪在腦袋一邊,光溜溜的膝蓋在褶折短裙下擺動着,就象它們曾經在巴鮑墨到康布雷①的大路上擺動一樣。

    他的臉龐象往常一樣麻木而毫無表情,但他的眼睛透過夜色卻瞧着遠方,他然後開始吹起口哨來。

    他吹的調兒是:—— ①巴鮑墨在法國北部加來海峽省。

    康布雷在法國北部諾爾省。

    1917年英國軍隊在此西線打了一次大仗—— “離蒂珀雷裡,非常遙遠, 非常遙遠。

    ”①—— ①蒂珀雷裡在愛爾蘭中部。

    這支愛爾蘭歌曲流行于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

    歌詞大意為:“離蒂珀雷裡,非常遙遠,離我認識的最甜蜜的姑娘,非常遙遠。

    再見,皮卡迪萊,再見萊斯特廣場。

    ”—— 蔡慧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