娼妓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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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娼私娼 古有官妓,今無之,然有公娼、私娼之分。

    納捐於官中,略如營業稅,得公然懸牌,可以出而侑酒、設宴於家者為公,反是則私。

    至業此之鴇,所蓄錢樹子,悉為其假女,姓名皆偽託,閱時稍久,遂不可問,公私皆然,固不僅年齡之不能確計也。

     妓有花榜 伶之花榜行於京師,而妓之花榜則屢見不一見,亦以狀元、榜眼、探花甲乙之。

    一經品題,聲價十倍,其不得列於榜者,輒引以為憾。

    然其間之黜陟,亦係乎個人之愛憎,且亦有行賄而得者,其不足徵信,亦與伶之花榜無以異也。

     順治丙申秋,松江沈某至蘇,欲定花榜,與下堡金又文招緻蘇松名姝五十餘人,選虎丘梅花樓為花場,品定高下,以朱雲為狀元,錢端為榜眼,餘華為探花,某某等為二十八宿,綵旗錦幰,自胥門迎至虎丘,畫舫蘭橈,傾城遊宴。

     順治末,蘇州有金某者,為相國之俊之宗人,恃勢橫甚,而家亦豪富,為暴甚多,前有殺人事,未白,復集全吳名妓,品定上下,為臚傳體,即花榜也。

    約於某日,親賜出身,自一甲至三甲,諸名妓將次第受賞。

    虎阜,其唱名處也,傾城聚觀。

    時李森先奉旨巡按至吳,廉得之,急收捕,并訊殺人事,杖數十,不即死,再鞫,斃之。

     乾、嘉時,顧姬霞娛工曲能詩,居揚州姜家墩。

    錢湘舲遊邗上,於謝末堂司寇筵次品題諸妓,以揚小寶為狀元,霞娛為榜眼,楊高三為探花。

     光緒丁醜,上海有書仙花榜,凡名姝二十有八人,而以一花比一姝,各區品目,並列評語。

    一麗品,王逸卿,芍藥,獨擅風華,自成響逸。

    二雅品,李佩蘭,海棠,天半朱霞,雲中白鶴。

    三韻品,胡素娟,杏花,風前新柳,花底嬌鶯。

    四玲品,李琴仙,珠蘭,雲天氣概,冰雪聰明。

    五逸品,李寶卿,玉簪,秀韻天成,逸情雲上。

    六清品,袁月仙,薔薇,奇花初胎,生氣遠出。

    七真品,胡寶卿,木香,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八時品,朱秀卿,杜鵑,鐵中錚錚,庸中佼佼。

    九練品,朱素蘭,藍菊,躡跡寰中,舉頭天外。

    十俠品,朱幼卿,蜀葵,珠光射鬥,劍氣沖霄。

    十一英品,朱管卿,茉莉,後來之秀,實獲我心。

    十二穉品,朱榮卿,牽牛,駢枝並蒂,合璧聯珠。

    十三穠品,趙文翠,紫薇,瑤臺碧日,瓊海珊枝。

    十四倩品,黃寶卿,木芙蓉,弱不禁風,嫩還怯日。

    十五名品,朱湘卿,玉蘭,嚼花吹葉,抱月彈風。

    十六俊品,吳麗娟,梔子,明漪絕底,清露未晞。

    十七能品,朱鳳娟,玫瑰,周旋中規,折旋中矩。

    十八柔品,周愛寶,山茶,綠水鴛鴦,青春鸚鵡。

    十九幽品,朱佩卿,月季,寶鼎香濃,繡簾風細。

    二十豐品,朱玉卿,繡球,緱山之鶴,華頂之蓮。

    二十一循品,沈永卿,鳳仙,盈盈秋水,淡淡春山。

    二十二冶品,朱素芳,碧桃,碧桃滿樹,白雲初晴。

    二十三姣品,陳月娥,荼蘼,超心鍊冶,著手成春。

    二十四媚品,楊雲卿,萱花,花開含笑,草種忘憂。

    二十五膩品,劉文卿,夾竹桃,桃李春風,梧桐夜雨。

    二十六腴品,汪素娥,石榴,癢堪搔背,痛擬捧心。

    二十七穩品,金素娟,蠟梅,好鳥枝頭,落花水面。

    二十八豪品,陳芝香,雞冠,耳際風生,鼻中火出。

     光緒戊子夏季,上海又有花榜,凡十六人。

    其第一曰文波樓主姚蓉初,入座留香,當筵顧影,豔如桃李,爛比雲霞,以色勝。

    第二曰懺素盦主張素雲,豔態迷離,神光離合,豐肌雪膩,媚眼星攢,以態勝。

    第三曰小廣寒宮仙子陸月舫,體比梅肥,氣同蘭馥,端莊流麗,幽逸風流,以靜勝。

    第四曰媚春樓主朱素蘭,半面兜情,雙眉起秀,明眸送媚,憨態消狂,以態勝。

    第五曰蘭苕館主呂翠蘭,粉面呈妍,清矑流盼,珠光四映,玉色遙參,以色勝。

    第六曰語紅樓主王月紅,麗如月朗,妍比花鮮,貌似珠圓,肌同玉潤,以色勝。

    第七曰韻珠樓主張善貞,逸響淩雲,妍姿瘦月,歌筵盪氣,夢枕銷魂,以度勝。

    第八曰絳跗仙館主林黛玉,蓄意纏綿,含情綿邈,嫣然一笑,神在箇中,以韻勝。

    第九曰湘春館主胡月娥,粉裝玉琢,雪媚花妍,鼻準堆瓊,眉峰橫翠,以色勝。

    第十曰蘭語樓李秀貞,以貞存心,其秀在骨,態濃意遠,語媚音嬌,以情勝。

    第十一曰瓊蕤閣主張月娥,薄嗔含嬌,蓄情寄笑,桃花釀色,蘭蕋流芬,以情勝。

    第十二曰綺霞閣主唐紅玉,容比月圓,視同姻媚,唐環漢合,大玉明珠,以豐勝。

    第十三曰環碧樓主楊翠芬,秀外慧中,豐碩秀整,號肉屏風,稱大體雙,以豔勝。

    第十四曰涵碧樓主林湘君,腰細楊柳,臉媚芙蓉,秋水凝愁,遠山蹙黛,以態勝。

    第十五曰飛雲閣主姚雪鴻,宜笑宜顰,若近若遠,意藏於靜,神注於嬌,以媚勝。

    第十六曰凝秋榭主朱素芳,素面呈嬌,纖軀逞媚,婀娜流利,竟體芳蘭,以娟勝。

     妓之奉客 妓之所以奉客者,夜度而外,曰侑酒,清歌一曲,足以怡情,此外則或飲或博,無非作為無益而已。

     跳槽 跳槽頭,原指妓女而言,謂其琵琶別抱也,譬以馬之就飲食,移就別槽耳。

    後則以言狎客,謂其去此適彼。

    不得其解,或本元人傳奇,以魏明帝為跳槽語也。

     烏師 烏師者,妓院之樂師也,南方皆有之。

    妓出而應徵,烏師輒攜胡絃以從,於席次佐曲。

     京師之妓 京師皇華坊有東院,有本司衚衕。

    本司者,教坊司也。

    又有句欄衚衕、演樂衚衕,【後改眼藥衚衕,在四牌樓南。

    】其相近復有馬姑娘、宋姑娘衚衕、粉子衚衕,出城則有南院,皆舊日之北裡也。

    順治初,沿明制,設教坊司。

     京師指妓館所在地曰衚衕。

    衚衕者,火弄之音轉耳。

    凡小巷皆曰衚衕,而獨以衚衕為北裡代名詞,遂以遊妓館為逛衚衕。

    又指妓館曰小班。

    小班之名,起於光緒中葉,內城口袋底、磚塔衚衕等志,均有蓄歌妓者,曰小班,以別於外城劇園名某班某班者雲爾。

    自經庚子之亂,內城歌妓星散,而外城各妓館遂沿襲其名,非十年前之舊也。

     丁酉、戊戌間,南城娼寮頗卑劣,視韓家潭之伶館不如遠甚。

    其規制,大抵一果席,二金又當十錢四緡,其次則不設宴,不歌曲,但可留宿,費當十錢二十緡耳。

    費既少,妓之程度亦甚卑下,僕禦走卒得一金,即可強邀一宿,羣妓亦欣然就之。

    蜀南蕭龍友謂黔卒裡使窟穴其中,非虛言也。

     京師妓館分三級,一等即小班,二等謂之茶室,三等謂之下處。

    此乃營業等級之區別,別有南幫、北幫之稱,則地理上之關係也。

     妓寮向分南北幫,界限頗嚴,南不侵北,北不擾南。

    大抵南幫活潑,而不免浮滑,北幫誠實,而不免固執。

    南幫儀態萬方,酬應周至,若北幫則床第外無技能,偎抱外無酬酢。

    顧亭林論社會情況,以「閒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評南人,以「飽食終日,無所用心」評北人,覯南北兩幫之妓女亦猶是也。

     北幫妓女,例有上車、下車之典禮,客必賀之。

     北幫之飬幼女者,教以彈唱,稍長,令至行( 亢)院為妓,得賃金,京師曰領金,亦猶蘇滬之稱本家者也.歲時,妓恒歸省之。

     大了,北幫妓院有之,率為四五十齡之老婦,管理全院之事,意謂妓與客一切之交涉,皆可由彼了之。

    妓欲留客,亦必向其請命,得其同意而後可。

     南幫妓院例,男傭之外,又有女婢以供驅使。

    而北幫妓院反是,房中役使之人,皆青年子弟,稱之曰茶壺。

     北幫妓院之妓及傭,對於顧客,恒為同等之待遇,即有軒輊,亦不形諸面目,且不以衣飾之優,劣定遊客之等級,南幫則不然。

     合南幫、北幫計之,在光緒丁酉、戊戌間,僅三十七家耳,一家不逾十人,少僅三五人。

    生客以排果席為相見禮,一次給現金,此後則皆之記之於簿,以故逃債者甚多,掌班者虧累不支,倒閉相屬。

    庚子亂後,改絃更張,此輩乃得藉以自存,而章制亦略有變更。

    入門,座客盈室,奴導入小屋中憩息,謂之坐櫃房。

    前客去,乃引入所親室,謂之到本房。

    約坐一小時,攬衣起,出擲銀幣一圓於案,鏗然有聲,謂之開盤子。

    客留止宿,夜度資費銀幣八圓,亦有十二圓者。

     光緒末葉,擄人勒贖之風甚熾,妓之著名者,每出門,輒被擄,故相戒不敢出局。

    業此者,北人謂之渾渾。

    庚子亂,渾渾多戕死。

    警署立,又實行保衞,各妓衣服麗都,徹夜來往,老妓見之,鹹謂別有天地,非復人間也。

     京、滬冶遊,有一異點。

    滬之長三,非有確實之介紹人,不能入門,蓋純係以信用為主,屬人主義也。

    京師則不然,無論生張熟魏,識與不識,皆可問津,且大了高叫見客,妓即相率而出,任客選擇也。

     冶遊者夜手一紙製白小燈,入其門,謂之闖門子。

    燈為娼家所贈,甲所贈,攜入乙門而捨之,出乙門,則乙又贈之,以入丙門矣。

    以是之故,妓寮門內,皆懸紙製白小燈纍纍。

    入門,羣僕旁立,大呼見客者,上門桁以朱色紙署其班名,紅色布二三尺許,垂於門端,門燈大書「鴻禧」二赤字者是也。

     京師酒館,不能召妓侑酒,若在妓院肆筵設席則可。

     有所謂割靴者,以甲眷某妓,而其友某乙於暗中復狎暱之也。

    二人共狎一妓,則稱為靴兄靴弟,而伶界亦有此言。

     或作《燕京雜詠》,其一雲:「金粉飄零燕子磯,空梁泥落舊烏衣。

    如何海外鶼鶼鳥,還傍華林玉樹飛。

    」蓋指東西洋娼妓雜居內城者而言也。

    自光緒辛醜和議以後,京師禁令大開,東單牌樓二條胡同第一樓者,初為日本娼寮所在,馬櫻花下,人影憧憧。

    繼而改為西娼,門前遂漸冷落。

     道光以前,京師最重像姑,絕少妓寮,金魚池等處,特輿隸溷集之地耳。

    鹹豐時,妓風大熾,胭脂、石頭等衚衕,家懸紗燈,門揭紅帖,每過午,香車絡繹,遊客如雲,呼酒送客之聲,徹夜震耳。

    士大夫相習成風,恬不知怪,身敗名裂,且有因之褫官者。

     京師之伶不敢謁妓,卒然遇之,必屈一膝以緻敬,稱之曰姑姑,妓則貽以手巾、荷包等事。

    光緒庚子以後,伶漸縱恣,與妓會見,則不然,其後且有相狎者矣。

    然妓女若與優伶共宿,則人皆賤之,若與閹人共宿,則聞者不復顧。

     天津之妓 天津密邇京師,水陸交會,俗頗奢靡,故聲色最焉,纏頭豐侈,遊人紛沓。

    國初率多土著,洎康熙時,秦、晉之妓亦聞風而麕至矣。

    然佳者蓋寡,其稍稍出色者,即不能留也。

    至光緒時,妓館之上等者,皆在侯家後,有南幫、北幫之別,更分為小曲班、坐排班各等。

    蓋自汽船通後,南幫妓至,遂日盛一日矣。

    南幫多蘇、揚人,北幫多直隸人。

     北幫女閭自稱曰店,其龜鴇曰掌櫃,假母曰領家,領家所居之處曰良房,指引桃源之人曰跑洋河,一曰跑河兒,稍佳之處曰大地方,次者曰小地方。

    客至,男僕相迎,讓客歸坐,即捲簾大呼見客,則諸妓相率而至矣。

    客選中某妓,則開煙盤,打茶圍,曰坐過,收夜度資之半也。

    客有故稱不中意而行者,謂之打糠燈。

    至暮,遊人甚夥,東出西進,彼往此來,尤以營伍中人為多,人稱為大袴腳,間有專以打糠燈為事者。

    等而下之,則在西城外之西關及紫竹林。

    租界外亦有土娼,所居多矮屋泥垣。

     狗男女者,天津下等妓院之名稱,次於小曲班、坐排班者也。

    光緒時有之,下流社會之人趨之若鶩。

    若曰此等男女,不擇地,不擇偶,而隨在可合,如狗之奔走道途,急急求歡也。

     粵妓多在紫竹林,衣飾簪珥,迥異北地胭脂,俗稱曰廣東娼。

    然皆北產而為粵鴇所豢,因習其語言,從其風尚也。

     距天津城之西三十裡,有地名楊柳青者,瀕運河,人家皆曲折隨水,多樹,繞屋扶疏,中多女閭,始於順、康,至光緒之初葉猶未衰。

     開封之妓 開封之妓,上者曰馬班子,居第四巷,或寄居逆旅以伺客,蓋藝妓也。

    其住會館衚衕者,則專以夜度為事。

     鄭州之妓 鄭州亦有馬班子,善謳胯胯調,若招使侑酒,須錢三千文。

    其至也,有男傭鳴鑼為導,且行且擊,蓋預報其至也。

    逡巡間,妓隨之而進,屈一膝,徧向座客行禮,乃就坐,問座客姓名,行酒畢,手持上有劇目長可尺許之扇,乞主人點曲,主人還以讓之客。

    點一曲,更賞錢二千文。

    其下等者,日奔走於鐵路之沿軌,伺過客,隨之入逆旅,嬲客點曲,或且留宿焉。

    客不屬意,輒出房盤旋於院中以避之。

     奉天之妓 奉天之妓院,俗呼為窰子,分三等,上等曰京班,中等、下等皆曰堂。

    大率為京、津、山左之產,而絕無土著。

    彈唱時,用二胡,皆大鼓調、梆子調也。

    間有一二能西皮、二黃者,則居為奇貨,聲價十倍。

    光緒乙巳以前,衣色尚紅綠,首飾尚長大,塗抹脂粉,自謂美觀。

    與人對語,口中時有惡臭,則好食蔥蒜之故也。

     光緒末葉,奉天衙署局所多南人,而江、浙人尤多,於是妓界始有揚州人,繼則蘇州、杭州名妓亦漸有至者。

    風尚所趨,以緻北妓亦盡效南人妝飾,衣服姿態,為之一變,有南班子、北班子之分。

    至丁未,官廳以各妓散居,不易檢查,特於西關外改築馬路,直通鐵道,以餘資創平康裡五衖,建屋百餘間,使妓院聚於一處。

    有私行賣笑者,查出懲之。

     妓院之規例,其始惟上盤子、留宿二事而已,罕有叫局者。

    自平康裡既成,南妓絡繹赴奉,一二衖中,南妓實居多數,並有南北合院者,北妓亦盡效南妝,始有花酒、和局等種種繁費。

    惟叫局尚須銀幣五圓,以須侍坐與客同散,不若上海之一唱即去也。

     客遊於妓院,入門,則妓出迎,謂之見客。

    客選定一妓,謂之招呼。

    其最上者,所費之銀幣,上盤子二十角,夜度及博各一百二十角,置酒二百八十角,便餐一百八十角,侑酒五十角。

     客初至而欲留宿,須先上盤子,蓋以呈身為方針耳。

    留宿須先給資而後入房。

    而妓女與客有染者,以打罵為親愛,否則客必鬱鬱不歡,以為大辱。

    客至一次,須上一盤子。

    而規則甚嚴,客狎一妓,凡客之戚友曾同往一次者,即以大爺、二爺呼之,以客禮相待,不能再上盤子,非本客斷絕,別狎他人,不能接待,否則錢雖多,不可也。

     土坑,最下等之妓也,旗、漢皆有之。

    夜度資有銀幣三圓、二圓之別,其狎客以中流社會之人為多。

     土窰子皆土著,入夜,客挾制錢五六百文以往,即可於翌晨出門,所往者為販夫走卒。

     蘭州之妓 蘭州之妓,皆為私賣,且十九非土著,大率各省之官幕兩途,流落隴中,不得已而賣淫者。

    狎客相語,甲曰「今日吾見某太太」,乙曰「今日吾見某師奶奶」也。

     山東大道之妓 同治朝,南北汽船未通之時,凡騾車所經處所,必有逆旅。

    遵陸者輒於日暮投宿,卸裝入戶,恒有所謂小媳婦兒者隨之以進,手抱琵琶,嬲客點戲,強聒不休,夜闌鐙炧,即可留髠,否則亦必唱一二曲,得有酬資而後去。

    其劣者,則薄予幾錢,亦退矣。

    惟面目類皆醜惡,濃抹脂粉,高髻緊袴,僅見其剛健而不見其婀娜也。

     蘇州揚州清江之妓 古之佳人,大抵出於燕、趙,實指妓女而言。

    晚近以來,則以揚子江流域之江蘇為多,蘇州、揚州、清江皆有之,引類呼朋,分往各省,南之閩、粵,北之遼、瀋,無不為其殖民之地。

    亦以舟車大通,無羈旅行役之苦,有賓至如歸之樂也。

     江蘇多美婦人,不獨蘇州也,而蘇為尤美。

    但以娼妓言之,金閶名姬,所在皆有,其在上海者無論矣,近而浙、皖,遠而湘、鄂,且北及於燕、趙以出榆關,所至為人歡迎,固著稱於通國也。

    他若揚州、若清江之隸名樂籍者亦多,惟行蹤不甚遠,亦猶汽車、汽船未通以前之情狀耳。

     院女之稱姑娘,自蘇滬外,各省皆然。

     蘇州之妓 蘇州為東南一大都會,俗尚豪華,賓遊絡繹。

    宴客者多買棹虎邱,畫舫笙歌,四時不絕,垂楊曲巷,綺閣深藏,銀燭留髠,金觴勸客,見之者輒疑為天上人也。

     蘇之蓄妓者若置產,曰該討人。

    妓欲嫁人,非出錢與之以自贖不可也。

     官人,分任官職者也。

    「知人則哲,能官人」。

    又稱人之有官者,韓愈《王適墓誌》:「一女憐之,必嫁官人,不以與凡子。

    」《宋史》:「嶽雲年十二,即從張憲戰,多得其力,軍中呼為贏官人。

    」其後常人亦冒此稱。

    《武林舊事》所載,有金四官人以棋著,陳三官人以演史著。

    《夢粱錄》所載,有徐官人幞頭鋪,崔官人扇面鋪皆是。

    久之而亦稱妓為官人,蓋言其受轄於官而非私娼可比,類於古時官妓之為在官人役也。

    後又曰倌人,然非《詩》之「命彼倌人」之為主駕車馬之官,徒以官而誤為倌耳。

     女傭之已嫁者曰娘姨,未嫁者曰大姐,隨妓應召而往曰跟局。

    妓以齒稚貌陋,不能度夜,而以娘姨、大姐之名義代小先生營業者,曰打底娘姨、大姐。

    且有曾為妓而忽降為跟局者,又有向為跟局而忽升為妓者。

     乾隆時,蘇之船娘纏頭有餘,即購樓臺於近水處,幾案整潔,筆墨精良,春秋佳日,妝罷登舟,極煙波容與之趣。

    薄暮維船,登樓重讌,添酒迴鐙,宛如閨閣。

    遇風雨,不出門,至酷暑嚴寒,雖千呼萬喚不出也。

     光緒初,蘇州之湖田,平康最盛,有數百家。

    及闢商埠於青陽地,妓館遂多。

    未幾而又移之於閶門外矣。

     上海之妓 上海以有滬瀆在邑之東北,故俗稱曰滬。

    一隅之地,靡麗紛華,甲於通國。

    花為世界,月作樓臺,自夜向晨,徵歌鬬舞,由城外以達城內,固所在皆如是也。

     滬自嘉、道間名流踵至,提倡風雅,領袖章臺者,如王月仙、褚雲孫,固一時之秀也。

    其時朱某、陳某以財雄,丁某、王某以俠著,閩、粵大賈固皆擁有巨貲,不惜千金為此中生色也。

     道、鹹之交,妓院皆在城中,虹橋左側,鱗次以居,妍媸畢具,門戶各分,以產於蘇、常者為佳,土著次之,維揚、江北又其次也。

    修容飾貌,爭妍取憐,所著衣服,競尚新裁。

     唐家衖有二,唐瑜之故宅也。

    在魚行橋南為東衖,在闒水橋西為西衖,悉麗人所居。

    途雖邐迤,遊蹤競集,粉壁明窗,備極閒雅。

    每至更闌人靜,琴韻簫聲,猶徹牆外。

    閩、粵大腹賈擁厚貲者,遨遊其間,意有所屬,輒張夜讌,鬬酒藏鉤,樂無逾此。

    纏頭一擲,動費不貲。

     梅家衖以梅宣使得名,地頗幽僻。

    每有麗姝,避喧趨寂,僦屋其中,靚妝雅服,位置自高,羞與市倡為伍。

    惜有鋤蘭惡客,斫桂荒傖,摧折百端,以緻一月數遷,不遑安處。

     鴛鴦廳側,地亦幽深,十餘家相連屬。

    每有闤闠豪家,月出數十金,供其揮霍,自此閉置閑房,他客不能見矣。

    然間多黠者,俟其他出,則竊召所懽,啗以重金,甘為野鶩,恥作家雞,煙花本質,往往然矣。

    故鮮有能謝客杜門,日不下樓者。

     虹橋西南為白柵,曲折以行為西倉橋,白柵南為張家衖,其地附近,多藏名姬。

    間有雙趺不纏,而姿首明秀,稍著名譽者,大概來自吳門,無所依著,遂不得不作此生活。

     鹹豐癸醜以後,妓院漸移城外。

    馬路旣建,闤闠日盛,層樓複閣,金碧巍煥,又得名花以點綴其間,於是趨之者如鶩。

    庚辛之交,江、浙淪陷,士女自四方至者,雲臻霧沛,遂為北裡鉅觀。

     同治初元,東南兵亂,僦居者眾,貿易繁盛,利市三倍,青樓中擁厚貲者,指不勝屈。

    丙丁以後,亂旣底定,富商殷戶皆各回鄉,闤闠遽為減色,擲纏頭者非復如前之慷慨矣。

     妓院之房闥,多以西洋印花紙糊牆壁。

    所置扇屏燈幔,悉畫墨梅,頗有雅緻。

    陳設各物亦極精麗,掛壁則有鑲金大鏡,近窗則有軟籐睡椅,別以獨腳小圓幾列水果其上以供客,呼為百靈臺。

    蓋所蓄百靈鳥籠中必有小圓臺,此則取其象形之義也。

     同、光間,滬城之妓,皆在老北門內沈香閣東,最著者為朱家莊。

    過小石橋為季家衖、晝錦坊,西為薛衖,深街曲巷,別有洞天。

    循徑而行,菜畦數弓,柴扉雙闆,自饒幽緻。

    每日薄暮,紅裙翠袖,歷亂簾前,目不給賞。

    流盼送媚,則滎陽墜鞭;選美徵謌,則羣花奪寵,可不謂其盡態極妍與! 是時也,公共租界之南京路一帶,亦為冶葉倡條棲止之所,然大半鳩盤荼,不足當雅人一盼。

    每當金烏西墜,玉兔東升,塗脂抹粉,遍倚市門,遇鄉氓之抱布貿絲者,輙目挑手招,必欲羅緻幕下而後已也。

     至如城外之臨河一帶,自北至東,亦多娼家,編竹為籬,摶泥成壁,湫隘殊甚,稍自愛者每不屑處。

    然亦有佳麗雜處其中,非由操術不工,即由名譽未噪,託迹下流,為時白眼,雖名士失所,何以加茲。

     滬上地隘人稠,租界屋宇,鱗次櫛比。

    光緒初,大小妓院遂皆集於是,凡三幢兩廂之屋,輒有數妓分居,長三、野雞皆然。

    而麼二所居,間有廳事,故自其門外觀之,麼二規模轉較長三為宏大。

    野雞之善於鋪張者,亦與長三相類。

    惟無論長三、麼二、野雞,其門口必有一牌,標題姓名或別號於上,牌以木製之,髹以漆,精者為銅為玻璃,且有書姓名於燈者,尋花問柳之人益易辨認矣。

     道光以前,上海黃浦多泊賈舶,土人每以舟載妓應客,舟子輒高聲呼曰:「客欲喚妓乎?」客應,即移棹至矣,衾裯笙笛,無不具備,拂曉輒去。

    亦或與西人結交。

    西人即汽船之舟子也。

    其舟全身白堊,俗謂之白肚皮船,皆泊浦心。

    舟中所攜紅毛酒,貯以玻瓈瓶,色紅味甘,辣如丁香,功勝媚藥。

    楊徵男嘗有《淞南樂府》雲:「淞南好,海舶塞江臯。

    羅袖爭春登白肚,玻瓶蔔夜醉紅毛,身世總酕醄。

    」 黃浦之近虹口處,有西洋妓艘,歲一二至。

    華人之能效其語言者,可易服裝而往,纏頭費亦僅二十餘金。

     妓院初有規則,至光、宣間而蕩然無存。

    客蒞院,妓侍坐,婢媼遙立,伺應對,後則嬉戲成風,諧謔雜作矣。

    客初就坐,妓自進瓜子,婢媼進茗,茗碗必有蓋有托,後則以無蓋無托之瓷甌進矣。

    客設宴,妓自進酒進饌,閤院諸姬皆入室緻聲,雖翩然即去,亦必一一酬應,久之,此風惟行於麼二矣。

     鴇婦羅緻人才,出金錢,聘姊妹花,以實院中,謂之帶擋。

    如別有所適,則完璧歸趙。

    名妓帶擋,有多至數百金者。

    而不逞之徒,垂涎獵食,擇肥而噬,自謂花護金鈴,實則子傾錢樹也。

     鴇婦之別稱為本家,親生女之在院者,無論為妓與否,皆稱小本家。

    惟私通奴僕,則以良家子女之犯奸視之,而加以責詈。

    所蓄養女,俗謂之曰討人者,亦以阿姆稱本家,視之如母。

     各妓出局侑酒,片刻即去,例歌一曲,有時或不發聲。

    且客以茶話飲博而至其家,其位置自高者,且難一面。

    妓於客私有所索,其費謂之小貨,方法不一,或託言還債,或使客代償衣飾費,或徑言告貸。

     妓院之徵收客資,例於端午、中秋、年終。

    客每有屆時而避匿不見者,或不名一錢,或不能清償,謂之漂帳,蓋如物之入水而漂去也。

     論滬妓之差等,輒曰書寓、長三、麼二,是固然矣。

    然在同治初,則書寓自書寓,長三自長三。

    蓋書寓創設之初,禁例綦嚴,但能侑酒主觴政,為都知錄事,絕不以色身示人。

    至光緒中葉,書寓、長三始併為一談,實則皆長三也,無專以說書為業者。

    即謂長三為冒充書寓,亦無不可。

     長三者,最上等之妓也,以應召侍座,例取銀幣三圓,故名。

    普通稱之曰先生,年長者曰大先生,處女曰小先生,非處女而冒稱小先生者,人稱之曰尖先生。

     客之於長三也,非由書樓點曲而相識,亦必有人為之介紹。

    至其家作茶話,曰打茶圍。

    客入門,即有男傭高呼客來,其女傭必出而相迓。

    茶圍不給錢,茗飲以外,有水果、瓜子、鴉片煙、水煙之相餉。

    新歲元宵以前,第一次往,妓出果盤敬客,謂之開果盤,可給銀幣二十圓,或十六圓,或十二圓,至少亦十圓。

     叫局,召妓侍座之謂,例須銀幣三圓,旋以欲廣招徠,改為二圓,後又貶值至一圓。

    不問生熟客,皆可召之。

    如有素識之娘姨、大姐在其處,可於箋上書明某某跟局字樣。

    同座之客,若為舊相識,遇之亦可轉局。

    局錢,熟客年節結,過路之客則臨行時結算,麼二亦如之。

    光緒季年,公共租界工部局以征收曲戶轎捐,妓應徵召,不乘轎而坐男傭之肩以行。

    慮或墮也,則一手據其顱,雖年逾花信者亦然。

    傭若意甚得者,腰腳挺勁而趨風,而江寧、揚州、鎮江亦然。

    所謂喫酒者,置酒於其家也,每席銀幣一圓,下腳【犒賞男女傭者。

    】五圓。

    新歲元宵以前及冬至夜酒,下腳加倍。

    酒錢、局錢隨後結算,下腳飲畢即付。

    在打唱【如佳節及壽日等,妓家多有打唱。

    】之日,每席點曲二齣,另賞二圓。

    如遇清明、立夏、端午、七夕、中秋、重九、冬至、燒路頭、【即迎接五路財神之謂。

    每節二次,曰開帳路頭、收帳路頭。

    】宣卷【延道士誦經。

    】等及生日,客例以和酒為報。

    每酒一席,謂之一檯,兩席曰雙檯,四席曰雙雙檯。

    若召友博於妓家叉麻雀者,謂之碰和,每八圈十二圓,客各出三圓,碰畢即付。

    碰和之日,妓家例有四盤四碗之和菜敬客,由客點菜亦可。

    冬夏二季,對先生則給以帽錢及手巾錢,至少十圓。

    年節將屆,及熟客出門時,娘姨、大姐送盤,男傭進手巾,均須以二圓賞之。

    轎飯錢,即犒客之車夫者,通例馬車四角,東洋車二角,此費即在下腳中取給。

    客多,則須津貼若幹,至少一圓。

     長三不言夜合之資,有客留宿,不書於簿,但隱有標識而已,惟須給下腳費,至少銀幣十圓。

    向客索銀物,謂之曰斫斧頭。

    其號為小先生者,雖不可究詰,而梳櫳之費至巨。

    如有恩客,則為鴇婦所不喜,而與客私約嫁娶,尤所猜忌,必盈其欲壑,好事始諧。

    恩客者,情好尤篤之客也。

     光緒初,滬上青樓皆萃於公共租界之兆富、兆貴、兆榮、兆華、東晝錦、西晝錦、日新、久安、同慶、尚仁、百花、桂馨各裡,皆上等勾欄也,俗稱闆三局。

    未幾而廢。

     同、光間,有所謂二三者,在廿四間樓,客所費銀幣,裝乾濕二圓,出局三圓,蓋以麼二排場收長三身價。

    光緒中葉,已無之矣。

     次等之妓為麼二,或稱之曰堂名,亦曰堂子,粉白黛綠,列屋而居,其佳者謂之堂頂,下者謂之堂底。

    最盛者,一堂中可三四十人。

    同、光間,城中不盈十家,院宇深沈,樓閣高迥,層檻迴廊,宛如世族,青驄白闆,闐咽其間。

    其後則集於小東門外。

    久之大火,蕩為灰燼,始遷公共租界之東西棋盤街。

     謂之麼二者,以出局必銀幣二圓,故名,從未貶價,不若長三之減至一圓也。

    雖無人介紹,亦可徑打茶圍。

    初次入門,喊移茶,【男傭高喊移茶一聲。

    】既喊,則粉白黛綠者稱娖而出,環立客前。

    客指定當意者一人,即入其室,出瓜子、水果以相餉,謂之裝乾濕,給一圓。

    明日往,可不需資。

    又明日往,則轉局,蓋仍裝乾濕,仍給一圓也。

    若於移茶後,越三四日而始再往,則即轉局。

    此後應否給資,皆視其有無水果為斷。

    惟朔望有必裝乾溼之例。

    開果盤,普通十二圓,喫酒須十二圓,碰和與長三同。

     光、宣間,麼二生涯銳減,以出局之資昂於長三,且朔望必裝乾溼,故皆望望然去之。

    於是有六跌倒之說,謂蠆付銀幣六圓,即可留宿,不必植立而使其身倒下也。

    或以詢丹陽何陟封鹺尹錫詩六圓計算之法,陟封曰:「移茶一圓,轉局一圓,夜廂【麼二以下之妓留客住宿,曰夜廂。

    長三無此名詞,雖留客亦惟以借乾鋪為名也。

    】二圓,下腳二圓,合計之則為六。

    」蓋已刪去叫局、喫酒、碰和之費矣。

     麼二妓院每於重九前後,設菊花山,嬲客置酒以為樂。

     同、光間,有曰草臺者,房櫳深邃,被服麗都。

    客至,則調片岕,供瓜果。

    茗杯甫進,而粉黛雜陳於前。

    客意有屬,即可定情,躤柳眠花,頓成鴛夢。

    雖春風一度,各自東西,亦未嘗不可慰牢愁,娛羈旅也。

    其夜合之資及他事,率遞減於堂名一等,故冶遊而惜費者,往往舍彼就此。

     私局之為地也,至閒靜,亦同、光間有之。

    未必家有廚孃,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