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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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他有一個外甥女,蠻不錯的,要給我介紹。

    你說怎麼辦呢?” 小月似乎吃了一驚。

    在這一刻鐘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門門會有一天要訂婚的!她看着門門,閉合了眼睛,心裡想:是的,門門要訂婚了,他真的要訂婚了,在他面前,有多少姑娘在準備着搶走他了!今後,都有了家,更不能常在一起說話了。

     但她卻很快冷靜下來,看不出一點意外的表情,說: “這是你的事,你拿主意吧。

    ” “我不大願意。

    ” “不願意?” “我想我是不會愛她的。

    ” “那你?……” “我……” 兩個人默默地看着,出現了難堪的冷場。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雨點打在院角的梧桐樹上,響着煩嚣而又單調的噪音。

     “門門,”小月說話了,“這是你的事,你決定哩。

    ” 門門痛苦地站起來,說: “你還有什麼話嗎?” “沒有了,還是那句話:你拿主意。

    ” 門門走到了門口,說: “我走啦!” “走啦!” 門門從屋檐下鑽進了雨際,頭上、身上立即濕淋淋的了。

    院子裡的水潭上,出現着無數的水泡。

    凸了,破了,再凸了,再破了,一層神秘莫測的變化。

    雨越下越大。

     第三天,小月得到了消息:門門要和那個秦家的外甥女相親了。

    小月正吃着飯,筷子突然停住了,沖進屋裡,一腔的怒火,看見什麼也不順眼;病牛在牛棚裡叫着,叫得是那麼難聽,她走過去,拿拌料棍對着牛頭狠狠搕打,罵道:“讓你叫!讓你叫!” 她飯沒吃完,就恹恹地來到渡口,悶坐在小船。

    這當兒,老秦叔在河對岸喊船,等船撐過去,老秦叔身後還站着一位漂亮的姑娘,她當下心裡就“别别”地跳:“這一定是老秦叔的外甥女了,她真的就來了呢!”老秦叔一步跳上船來,那姑娘卻試了幾次,沒有敢跳。

    老秦叔便使勁把船往岸頭靠,叫着:“不要怕,用力跳!”那姑娘越發窘得一臉通紅。

    末了,還是小月把竹篙伸過去讓那姑娘抓了,連拉帶扯地接到船上。

    一上船,那姑娘悄沒聲兒地笑笑,就坐在船艙裡一動不動了。

    她長着一副瓜子臉,白皮嫩肉的。

    一雙水色大眼,笑的時候,那細細的眉毛就飛揚開來;一笑過,眼皮低下去,雙眼皮的皺折就顯得特别寬。

    上身穿着一件粉紅衫子。

    下身是一條深黑色褲子,鞋光襪淨,那領口、那袖口都緊緊地扣了扣了,包裹得不露出一點肉來,身後垂一根長蛇似的辮子。

     老秦叔一臉得意,站在船頭解開衣服敞風,對小月說:“小月,你還不認識我這外甥女吧!娟兒,這就是小月,一個村的。

    ” 小月“嗯”了一聲,見那女子又是一笑。

     “小月,我這外甥女好嗎?” 小月點着頭,将竹篙“咚”地一聲插在船尾下的水裡,船忽地沖出了一截。

    小月撐上一篙,又忍不住拿眼兒去看那姑娘,不想兩人目光就相碰了,小月沒有動,那姑娘卻忙低了臉兒。

    小月在心裡說:真是個好女子!人材兒,脾性兒,好像都是哪本書上描寫過的。

    她今日果真就去門門家相親嗎? 等船撐到岸,老秦叔和那姑娘走了,她又呆呆地瞧了好一會兒那姑娘的背影。

     中午,小月回到家裡,特意穿上門門送的那件白尼龍高領衫,又重新梳了頭,想:“去門門家,看看門門怎麼相親的!”但心裡又想:“那姑娘回去,門門一定是要送的,他們少不了還要再坐我的船呢。

    ” 果然,吃過中午飯,門門送那姑娘去過河,小月為他們撐船。

    門門并不和那姑娘坐在一起,一個在船尾,一個在船頭。

    那姑娘幾次想說些什麼,都沒有張口,隻是假裝着看起河水出神。

    門門呆呆地看一會兒那姑娘,又呆呆地看一會兒小月,注意到小月換了那件高領衫。

    小月也覺得氣氛有些壓抑了,想尋着趣話兒逗逗,一時又尋不出個詞兒。

    船載着三個尴尬人兒,泊泊地向前移動。

     船到了彼岸,那姑娘跳下去,向門門告别,門門回應着,又默默地回到船上,讓小月渡回村。

     誰也沒有想到,門門竟沒看中那姑娘。

     老秦不可思議,就把門門臭罵了一通,問: “人家是走沒走相,還是坐沒坐相?是鼻子沒長到地方,還是眼睛斜了小了?” “長的确實好。

    ” “那你為什麼要來這一下?” “配不上。

    ” “她配不上你呀?” “我說的是互相配不上。

    她要像小月就好了。

    ” “說這話就該罰你一輩子打光棍!吃了五谷想六味,這山看着那山高!哼,你小子沒吃過沒老婆的苦頭呢,等到時候了,揭起尾巴是個母的,你都想要哩!” 門門并沒有生氣,笑吟吟地,倒給老秦鞠了個躬。

     第二天一早,他競背了糧袋和鋪蓋到抽水站工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