餃子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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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大盒口香糖,甚至殺蟲粉、防蚊油、李小龍英文傳記,他都塞給了我們。

    這一樣一樣東西,代表了多少他沒有說出口來的親情,這就是我的同胞,我的家人,對他們,我從來沒有失去過信心、愛和驕傲。

     看到最後,想到冰箱裡藏着的餃子和白菜,我光腳悄悄跑進廚房去,為了怕深夜用廚房吵到荷西和鄰居,竟然将白菜輕輕切絲,拌了醬油,就着冷餃子生吃下去,其味無窮。

     數十個胖胖的餃子和一棵白菜吃完,天已快亮了,這才漱漱口,灑些香水,悄悄上床睡覺。

     冰箱裡就剩了五個餃子,在一隻鮮紅的盤子裡躺着,好漂亮的一幅圖畫,我禁不住又在四周給排上了一圈綠綠的生菜。

     第二日吃中飯,荷西跟瑪麗莎對着滿桌的烤雞和一大鍋羅宋湯生氣。

     “做人也要有分寸,你趁人好睡偷吃餃子也罷了,怎麼吃了那麼多,别人還嘗不嘗?你就沒想過?自私!”荷西噜噜蘇蘇的埋怨起來。

     “來來,吃雞,”我笑着往瑪麗莎的盤子裡丢了三隻烤雞腿去。

     “啊!你吃光了餃子,就給人吃這個東西嗎?”瑪麗莎也來發話了,笑吟吟的罵着。

     “三毛,我要吃餃子。

    ”小家夥瑪達居然也湊上一角,将雞腿一推,玫瑰色的小臉可愛的鼓着。

     “吃餃子又不犯死罪,不成叫我吐出來?” 我格格的笑着,自然也不去碰雞腿,經過昨晚那一番大宴,誰還吃得下這個。

     失去的愛情,總是令人懷念的,這三個外國人,開始天天想念餃子,像一群失戀的人般曾經滄海起來,做什麼菜侍候都難為水哦。

     我生長在一個原籍南方的中國家庭裡,雖然過去在父母膝下承歡時,連豬肉和牛肉都分不清楚,可是為人妻子以來,普通的中國菜多少也摸索着做得差強人意。

    荷西因此很不愛去中國飯店吃飯,他總說我做得比飯店裡的口味好,卻不知道,國外的中國飯店有他們的苦衷,如果不做醬糊和雜碎,那批外國人會說吃的不是中國萊,可能還會鬧着不付錢呢。

     這一回,荷西說着不吃的餃子吃出了味道,我心裡卻為難了起來。

     餃子皮到底是怎麼出來的,我知道是面粉。

     面粉要摻涼水,熱水,還是溫水?不知道。

     摻水揉面要不要放鹽?更沒聽說過。

     聽說饅頭是要發的,那麼餃子面發不發? 真買了面粉回來,是篩是不篩?多揉了會不會揉出面筋來呢? 我跑到小店裡去張望,架子上排着一大排蔬菜,這不行呢,沒聽說用蕃茄、五米、青椒、洋蔥,還有南瓜做餃子餡的。

     我站着細細的想了一想,打長途電話去問馬德裡的徐伯伯要怎麼和面應該是個好主意,可是他老人家年紀大了,用這個長途電話去吓他,總是不禮貌。

    再說,我自己有個毛病,旁人教的,不一定學得來,自己想的,倒是不會太錯。

     愛迪生不是小學四年級就給學校趕了出來嗎?我的情形跟他亂像的呢。

     求人不如求己,我來給這餃子實驗實驗,就算和不出餃子皮,錯和個小面人出來烤烤,吹口氣,看它活不活?不也很有趣嗎? 那一陣我是很忙的,女友瑪麗莎來此度假,部份是為了來看我。

    我堅持她頓頓在家裡吃,好叫她省了夥食費。

    全家才四個人吃飯,可是荷西吃得重,瑪麗莎吃得輕,瑪達是個小娃娃,又得另外做營養的食物,我自己呢,吃這些人多下來的,跟母親的習慣一色一樣。

     第一頓餃子開出來,我成了個白面人,頭發一拍,蓬一下一陣白煙往上冒。

     這次的成績,是二十七個洋蔥牛肉餃,皮厚如城牆,肉幹如廢彈,吃起來洋蔥吱吱響。

     大家勉強吃了一兩個,荷西變得好客氣,直說做的人勞苦功高,應該多吃。

    倒是瑪達小娃娃并不挑剔,一旁吃得好高興,荷西看她那個樣子,惡作劇的對瑪麗莎說:“三毛這些餃子皮是用茶杯擀出來的,當心吃下玻璃碴。

    ” 瑪麗莎本來就是個神經質的母親,這一唬,拎了瑪達便往洗手間跑,掏她的脖子,硬迫她把口裡的餃子給吐出來。

     這些人這麼不給人面子實在令人歎息,也因為他們如此激将,激出了我日後定做餃子大王的決心來。

     一個人,大凡肯虛心反省自己的過失,将來不再重蹈,成功的希望總是會有的。

     不再犯同樣的錯誤固然是好,動腦筋改正自己的錯誤更是重要,小如做菜,大如齊家、治國,其實都是一樣的道理。

     我初次的餃子皮是用溫水和出來的。

    第二次便知道可以用冷水了,因為不是做蒸餃,是做水餃。

     外國的蔬菜大半跟他們的人一般,硬幫幫的多,那麼由我來以柔克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