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故事——永遠的夏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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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古堡,進入街道、商店、大旅館&hellip&hellip,混入各色各樣的外籍遊客裡去,這本是個度假的勝地,冬暖夏涼,雖是小街小巷,人世的鮮明活潑畢竟比大自然的景象又多了一層溫柔。

     經過小小的漁港,船都拉上了灘,沒有預備出海的迹象,有些面熟的年輕人坐着釣魚,老人在補網,穿熱褲的金發遊客美女在他們身邊嘩笑走過,這麼不同的生活和人種同住在彈丸大小的十字港,卻平靜得兩不相涉,亦是有趣的畫面。

    港口的椅子上,一個外國老太太,一個西班牙老漁夫,兩個人話也不通,笑眯眯的靠在一起坐着,初戀似的紅着臉。

    過了那麼多年,《巴黎最後的探戈》才在西班牙解禁了。

    港口電影院的隊伍排列另外一條街。

     一看是這張電影,連忙跑上去看挂着的劇照,人群裡卻有人在叫着:&ldquo喂,三毛,三毛!&rdquo 發覺另外一個女友卡門居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擠在買票的隊伍裡,跑了上去問她:&ldquo你幹嘛?&rdquo 她暧昧的笑,神經兮兮的問我:&ldquo你看不看?看不看?&rdquo&ldquo像你這種小氣巴拉的樣子,我就不看。

    &rdquo我拍拍她的頭,斜斜睇着她,她一下氣得很。

     &ldquo這不是色情片,它有它本身的意義。

    &rdquo她十分嚴肅的分析起來,聲音也大了。

     &ldquo啊!這麼嚴重,我更不要看了。

    &rdquo我又笑她,她氣得想掐我又不敢離開隊伍。

     &ldquo我去買冰棒,你吃不吃?&rdquo我問地,她搖搖頭,用手指指遠方,原來是她的攝影家先生慢慢晃來了。

     在廣場向老祖母買冰棒,向她要檸檬的,她必定給人鳳梨的,要鳳梨的,她一定弄成檸檬的,跟她換,她會罵人。

    很喜歡向她買冰棒,總得站好,專心想好,相反的要,得來才是正的。

     我一向是向她要檸檬,得來正是我要的鳳梨。

    有一次想,如果向老太婆買桔子冰棒,不知她弄成什麼,結果她沒弄錯,我大大失望一番,以為桔子會變草莓的。

     荷西叫我順便去圖書館借海洋方面的書。

     我跑進去拿了一本褚威格,一本衛斯特,這是荷西最受不了的兩個作家,他自己不下來借,結果便是如此活該。

     夜來了,黃昏已盡,巷内一家家華麗高貴的衣飾店看花了人的眼,看痛了人的心,繁華依然引人,紅塵十丈,茫茫的人世,竟還是自己的來處。

     回程下雨了,将借來的書塞進毛衣裡面,發狂的往家裡跑。

    一日将盡,接着來的,将是漫漫長夜,想到雨夜看書的享受,心裡又充滿了說不出的喜悅和歡欣,夜是如此的美,黑夜淋雨,更是任性的豪華。

     跑過蕉園的外國,先去守園老夫婦的小瓦房,老婆婆正在屋内搬了空罐頭預備接漏雨呢。

     坐了一會,老公公回來了,跳上去捉住他,叫他陪着穿過蕉林,天越走越黑,雨卻不大了,老公公一再的問,荷西怎麼不捉魚給他吃了。

     快到家門了,開始小跑,這是一天的運動,跑到家裡,沖進門去,愉快的喊着:&ldquo回來啦!&rdquo 那時候,荷西看見我總很高興的樣子。

     我們十點鐘吃簡單的晚飯。

     夜間十二時上床開始看書,我歎了口氣,對荷西說:&ldquo散步太快樂了,這麼快樂,也許有一天散成神仙,永遠不再回家了,你說好不好?&rdquo 荷西不置可否。

     結婚四年了,我也知道,這種鬼話,隻有神經不正常的人才能回答我。

     &ldquo如果我成仙去了,你不要忘了吃東西,蛋炒飯冰箱裡總是有一盤的。

    &rdquo 荷西還是專心做他的填字遊戲,咿咿啊啊的假裝聽着。

     我又自說自話了好一陣,這才拿起書來,默默的看了下去。

     看了一會,還是擱下書來想了一下&mdash&mdash荷西不知道會不會找不到蛋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