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滅 第三部 十八 神甫的一句話

關燈
了。

    她不僅出身高貴,心地也高尚,非常愛兒女,所以她最近六個月比整個守寡時期受的痛苦更多。

    呂西安曾經有機會得到王上特許,改姓呂邦潑雷,替外婆家重振門戶,恢複原來的爵位和紋章,他自己也能飛黃騰達;誰知他一個筋鬥栽在泥窪裡!沙爾東太太對兒子不象妹子對哥哥那麼寬容,一知道呂西安假造票據的事,就認為他不可救藥了。

    為娘的有時想騙自己;無奈她們對于親自哺育,心上從來沒丢開過的孩子,知道太清楚了;每逢大衛夫妻倆為着呂西安在巴黎的遭遇争論,沙爾東太太盡管表面上同意夏娃對哥哥的幻想,骨子裡很怕大衛的看法正确,因為大衛的話和她自己的良心告訴她的話完全一樣。

    她知道女兒十分敏感,不敢向她吐露痛苦,隻能不聲不響的往肚裡咽,這種隐忍也隻有真會體貼兒女的母親才能做到。

     夏娃看着母親被憂傷侵蝕,好不害怕:母親不但從衰老變為龍鐘,而且一天比一天厲害!母女倆彼此休惜,不說真話,其實誰也瞞不了誰。

    對母親來說,粗暴的賽夏老頭的話好比在一杯苦水中再加上一滴,立刻漫出來了,沙爾東太太的内心受了打擊。

     夏娃對教士說:“先生,這是我母親!”教士望着那張象專做苦行的老修女式的臉,滿頭白發,神态又安詳,又柔和,另有一番風韻,明明是個聽天由命,所謂順着上帝的意志活下去的女人。

    這一下教士才了解兩個女子的全部生活,再也不哀憐劊子手呂西安;她們所有的苦楚,他都體會到了,不由得暗暗吃驚。

     夏娃抹了抹眼睛,說道:“媽媽,可憐的哥哥離我們近得很,就在馬薩克。

    ” “幹嗎不到這兒來呢?”沙爾東太太問。

     瑪隆神甫把呂西安告訴他的路上的艱苦,在巴黎最後一個時期的種種不幸,從頭講了一遍。

    又描寫詩人聽到他做的荒唐事兒連累了親人,如何悔恨,還擔心回到昂古萊姆,不知人家怎樣對他。

     沙爾東太太說:“難道他對我們都信不過了嗎?” 神甫說:“可憐的孩子是走回來的,一路忍饑挨餓,凄慘極了;他決意回來過清苦的生活,補贖他的罪過。

    ” 妹子說:“先生,盡管哥哥害得我們好苦,我仍舊愛他,象愛一個過世的人的軀殼;便是這樣的愛,也還勝過許多妹子對哥哥的感情。

    他把我們弄窮了,可是隻要他回來,我們剩下的一口苦飯,或者說他留給我們的一口苦飯,照樣有他的份。

    唉!先生,他要不離開我們,我們最心愛的寶貝決不會丢失。

    ” 沙爾東太太說:“帶他回來的還是那個從我們手中把他搶走的女人。

    他動身的時候搭着德·巴日東太太的車,坐在她身旁,回來卻蹲在她車廂背後!” “眼前可有什麼事要我幫忙嗎?”好心的本堂神甫預備脫身了。

    呼嘯山莊 沙爾東太太回答:“唉!神甫,老話說,金錢的傷口不會制人死命;可是我們的傷口隻有病人自己能醫。

    ” 賽夏太太說:“你要能勸我公公幫助他兒子,就救了我們一家。

    ” 神甫剛才聽見種葡萄的咕哝,覺得賽夏的事好比一個黃蜂窠,插手不得。

    他說:“你公公不相信你們,我看他對兒子氣惱得很呢。

    ” 神甫辦完差事,到侄孫婿波斯泰爾家吃晚飯。

    波斯泰爾和所有的昂古萊姆人一樣,幫着老子批評兒子,把神甫僅有的一點兒熱心也打消了。

     矮小的波斯泰爾講到最後,說道:“對付浪子還有辦法,同一般做實驗的人打交道隻有傾家蕩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