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滅 第二部 十九 女演員的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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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西安沒有巴黎人鬧酒的習慣,下樓神志還清楚,一吹風,立刻醉得不成模樣。

    女演員住在旺多姆街一所漂亮屋子的二層樓上,柯拉莉隻得和她的女用人把詩人扶上去。

    呂西安差點兒沒在樓梯上發暈,難過得不得了。

     柯拉莉嚷道:“沏茶,貝雷尼斯,趕快沏茶。

    ” 呂西安道:“沒關系,隻是吹了風。

    并且我從來沒喝過這麼多酒。

    ” “可憐的孩子!純潔得象羔羊!”貝雷尼斯說。

    她是諾曼底人,其胖無比,相貌的醜陋跟柯拉莉的美正好是極端。

     呂西安迷迷糊糊被她們放倒在柯拉莉床上。

    柯拉莉讓貝雷尼斯幫她替詩人脫衣服,那種細到,溫存,賽過母親照顧小孩兒。

    呂西安老說着:“沒關系,隻是吹了風。

    謝謝你,媽媽。

    ” “他叫媽媽叫得多好聽!”柯拉莉說着,親了親他的頭發。

     貝雷尼斯說:“小姐,愛上這樣一個天使才快活呢?你在哪兒找來的?想不到會有個男人跟你一樣美的。

    ” 呂西安隻想睡覺,什麼都沒看見,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兒。

     柯拉莉給他竭了幾杯茶,讓他睡了。

    我是貓 柯拉莉問貝雷尼斯:“看門女人沒看見我們吧?也沒有别人看見吧?” “沒有,我在門口等你呢。

    ” “維克圖瓦也不知道嗎?” “不知道,”貝雷尼斯回答。

     過了十小時,呂西安在中午時分醒來,發覺柯拉莉眼睜睜的看着他睡覺!他是詩人,當然猜想得到。

    女演員還穿着她的漂亮衣衫,可是弄得污穢狼藉,不成樣子了,後來被她收起來做紀念品。

    呂西安知道惟有真正的愛情才會這樣熱心,體貼,而那愛情正在等待酬報,他便望着柯拉莉。

    柯拉莉一眨眼脫了衣服,象青蛇一般躺在呂西安身旁。

    下午五點,詩人在溫柔鄉中矇眬睡去。

    女演員的寝室,他看了一個大概,隻覺得豪華富麗,到處是白和粉紅兩種顔色;陳設的美妙,可愛,講究,比他在佛洛麗納家欣賞的更高一級。

    柯拉莉已經起床,為了扮演安達盧西亞女人,必須七點鐘到戲院。

    詩人心情歡暢的睡熟了。

    柯拉莉還望着他出神,她為着高尚的愛情陶醉了,可是并不滿足,感情和肉體的結合使感情和肉體愈加興奮。

    在塵世感受的時候是兩個人,在天上相愛的時候變成一體;這個由凡俗進而為聖潔的過程補贖了所有的罪孽。

    何況見到呂西安這樣姿容絕世的美男子,誰能夠不動心呢?柯拉莉跪在床前,想着自己的愛情非常快慰,覺得自己變成聖潔了。

    不幸這快樂的心情被貝雷尼斯破壞了。

     她道:“卡缪索來了,他知道你在家。

    ” 呂西安馬上跳起來,他生性厚道,不願損害柯拉莉。

    貝雷尼斯拉開一條幔子,呂西安躲入一間華麗的盥洗室。

    貝雷尼斯和女主人搶着把呂西安的衣服送進去,手腳之快無以複加。

    卡缪索走進卧房的時候,柯拉莉發覺詩人的靴子不曾收起;貝雷尼斯偷偷的上過油,放在火爐前面烘着,主仆兩人都忘了這雙洩漏秘密的靴子。

    貝雷尼斯同女主人慌慌張張交換了一個眼風,出去了。

    柯拉莉坐在沙發上,叫卡缪索坐着對面的大靠椅。

    老實人熱愛柯拉莉,瞧着靴子,不敢擡起頭來望他的情婦。

     “要不要為了這雙靴子生氣,跟柯拉莉分手呢?那未免小題大做了。

    靴子到處都有。

    這一雙要是放在鞋店櫥窗裡,或者給一個男人穿着在大街上溜達,不是更合式嗎?空蕩蕩的擺在這兒便大有文章,犯了嫌疑。

    不錯,我已經五十歲,應該象愛情一樣盲目。

    ” 這段毫無骨氣的獨白當然說不過去。

    換了一雙目前流行的半統靴,粗心大意的人也許會看不見;那雙靴子卻是當時的款式,靴統很高,又系着繐子,非常漂亮,多半配着淺色的貼肉褲,象鏡子一般照得出周圍的東西,不但使忠厚的絲綢商覺得觸目,而且老實說,還刺心呢。

     柯拉莉問道:“你怎麼啦?” 他回答說:“沒有什麼。

    ” 柯拉莉看卡缪索沒有勇氣道破,微笑道:“替我打鈴。

    ”諾曼底女人一進來,柯拉莉就說,“貝雷尼斯,把鞋拔子找出來,等會我要穿這雙要命的靴子,别忘了今晚送往更衣室。

    ” 卡缪索松了一口氣,說道:“怎麼?……是你的靴子嗎? ……” “不是我的是誰的?”柯拉莉虎着臉回答。

    “傻胖子,難道你以為……”她回頭對貝雷尼斯說:“噢!他真的起了疑心。

    有個家夥編了一本戲,要我扮男人,我可從來沒穿過男裝。

    戲院的鞋匠量了我的尺寸,先送這雙來試一試;他幫我穿上了,我疼得要死,脫下了;不過還是得穿上去。

    ” “不舒服就不穿吧,”卡缪索說,他剛才就為這雙靴子大不舒服。

     貝雷尼斯道:“是嗎,小姐還是不穿的好,免得象剛才那樣受罪;先生,她疼得哭了!我要是男人,決不讓我心愛的女人哭出來!小姐的靴子要用極薄的摩洛哥皮才行。

    經理室舍不得花錢!先生應當替她定做一雙……” “是的,是的,”卡缪索說着,又問柯拉莉:“你才起來嗎?” “才起來。

    清早六點才回家,到處找你沒找到,你叫我白白包了七個鐘點的車。

    算你會照顧人!見了酒就把我忘了。

    現在我不能不小心保養,隻要大法官那出戲賺錢,就得天天登台。

    我不願意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