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滅 第二部 二十七 出爾反爾的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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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想破壞。

    批評界吹毛求疵,不能不為着這部書發明一些理論,分什麼兩種文學,一種以觀念為主,一種以形象為主。

    老弟,你說最高的藝術是要把觀念納入形象。

    你想法證明形象最富于詩意,同時抱怨我們的語言詩意太少,怪不得外國人責備我們的風格偏重實證主義;然後贊美卡那利和拿當的貢獻,說他們使法國語言不至于太平淡。

    你推翻你上次的論證,指出我們比十八世紀進步;要把進步兩字大做文章,叫布爾喬亞聽着入迷!新興文藝運用許多畫面,集中所有的體裁,包括喜劇,戲劇,描寫,性格的刻劃,對話,用有趣的情節做關鍵,把那些因素鑲嵌起來。

    小說是近代最了不起的創造,既需要情感,也需要風格和形象。

    喜劇受着舊規律的限制,不适合現代人的生活習慣了,隻能由小說來代替。

    小說在構思的過程中就包括事實和觀念,也需要拉布呂耶爾式的才智和他的嚴格的道德觀念,要象莫裡哀一般刻劃性格,要有莎士比亞式的偉大的結構,描繪最微妙的情欲,——那是前人留下的最寶貴的财富。

    同十八世紀那種冷冰冰的,數學式的讨論,枯燥的分析比較起來,小說不知要高明多少。

    你盡可一本正經的宣布:小說是有趣的史詩。

    你舉《柯麗娜》為例,提出德·斯塔爾夫人做根據。

    十八世紀懷疑一切,十九世紀不能不下結論,而十九世紀就憑現實,生動活潑的現實下結論,同時也發揮情欲的作用,這個因素伏爾泰是不知道的。

    接下來批評一頓伏爾泰。

    至于盧梭,他僅僅把議論和主義穿上衣衫,朱麗和克萊爾①沒有血肉,隻是完滿的典範。

    然後借題發揮,說我們全靠和平跟波旁王室的統治,才有這派别具一格的新文藝,因為你是替中間偏右的報紙寫稿。

    對一般開口體系閉口體系的人,盡可諷刺一番。

    你不妨裝着漂亮的姿勢大喝一聲:我們的同道錯了,說的全是胡話!為什麼呢?因為要貶低一部優秀作品的價值,欺騙大衆,使一部應該暢銷的書銷不出去!Prohpudor②!你這樣說就是了,這句話準會刺激讀者。

    臨了你對批評界的沒落表示感慨。

    結論是:隻有一種文學,有趣的文學。

    拿當走的是一條新路,他懂得時代,能适應時代的需要。

    時代要求戲劇式的故事。

    目前的政治便是一出無窮無盡的啞劇,在這樣一個世紀,大家當然要看戲劇了。

    二十年來我們不是看到大革命,執政時期,帝政時期和王政複辟四場戲嗎?說到這裡,你大捧一陣拿當的作品,不用怕肉麻,他的第二版要不馬上銷完才怪!告訴你,下星期你再替我們的雜志寫一篇,簽上德·呂邦潑雷,一字不要省略。

    你說好作品的特點在于能引起廣泛的讨論。

    本星期某報對拿當的書說了如此這般的話,另外一份報紙加以有力的反駁。

    你把C和L兩位批評家一齊批評幾句,順便稱贊一下我替《辯論報》寫的書評;最後肯定拿當寫出了本時代最美的作品。

    大家對每本書都這樣說,因此說了也等于不說。

    一個星期之内,你除了到手四百法郎,還說出一些真理。

    有頭腦的人或者贊成C,或者贊成L,或者贊成呂邦潑雷,說不定對三個人都贊成。

    人類最偉大的發明,神話,把真理放在井底③,那不是要用吊桶去吊出來嗎?現在你不是給人一個吊桶,而是給了三個!孩子,我的話完了。

    你動手吧!” ①盧梭的書信體小說《新愛洛伊絲——又名朱麗》中的兩個人物,朱麗是書中的女主人公。

    
②拉丁文:可恥啊,可恥! ③公元前五世紀時希臘哲學家德谟克利特說過:“真理藏在井底,深不可測,很少希望掘出來。

    ”
呂西安愣住了。

    勃龍代親了親他的腮幫,說道“我要到鋪子裡去了。

    ” 各人上各人的鋪子去了。

    在那些好漢眼裡,報館不過是個鋪子。

    晚上大家還得在木廊商場見面,呂西安要到道裡阿書店簽合同。

    杜·勃呂埃在王宮市場請全景劇場的經理吃飯,佛洛麗納和盧斯托,呂西安和柯拉莉,勃龍代和斐諾,都有份兒。

     客人散了,呂西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