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度員之死
關燈
小
中
大
着，并且在兩堵高牆之間站着，是否有不見天日之感？當然，這要看具體的情況和時間。
晚上和白天的某些時間裡，來往于鐵道上的火車不多，若是天氣好，他的确會到比這塊低窪陰暗的地方稍高些的地方待着，不過因為電鈴随時都可能呼叫他并且他也要随時警覺電鈴的聲音，所以在高處站着也沒有我想象的那麼惬意。
他把我帶到了他的工作亭，有一個火爐、一張書桌（一本他必須要做某些記錄的公務簿放在上面）以及一組有撥号盤、指針、鉛字版的電報設備，還有他剛才提到的小電鈴也在裡面。
如我所想，他做了些解釋，說自己曾經受到過很好的教育，也許接受過的教育比職務所需的更好（但願我這麼說不算失禮）；還說團體中像他這樣的人有不少，他聽說這樣的日子跟警察局、濟貧院乃至日子最艱苦的軍隊一樣；他說他清楚，一個優秀的鐵路員工大緻就是他這個樣子的。
年輕時他曾學過自然哲學，相關課程還上了好幾節（他怎麼能期待我會相信這些呢？我坐得這麼窘迫，而他甚至連坐的地方都沒有），可是後來不學好，大好的機會都浪費了，自此之後就一蹶不振。
說到這兒時他倒沒發什麼牢騷。
他把自己的床鋪好就躺了下來。
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還要把另一張床再鋪好。
他平心靜氣講的話都被我濃縮在這裡，包括他那将爐火和我隔開的憂郁陰沉的目光。
他偶爾也會忽然冒出來一句&ldquo先生&rdquo，尤其是在他說到青年時期的過往歲月時（似乎在要求我明白，他要說的是我覺得他是何等樣人，他便是何等樣人）。
有好幾次小電鈴的響聲把他的話打斷了，讓他先把訊息抄錄好，之後把回答發送過去。
有一回他還要在門外站着，在火車經過的時候舞動旗子，跟駕駛員說些什麼話。
我注意到，在工作的時候，他的确非常慎重，經常突然把話匣子關上，沉默地把工作做好。
總的來說，我覺得這個崗位上就需要像他這樣的人。
然而有那麼兩次，他正在和我聊天，忽然臉色一變就沉默了，轉過頭去看&ldquo沉默中&rdquo的小電鈴，之後把小房間的門推開（為了阻擋不健康的潮濕空氣，門經常是關着的），伸頭去觀察隧道口邊上的紅燈。
這兩回他回到火爐邊的時候，我都注意到他神态異常，就好像一開始我們還沒有交流時他帶給我的那種難以描述的感覺。
&ldquo我原本還以為碰到了一個心安自在的人呢。
&rdquo說着，我就站起來準備離開。
（我大概必須要承認，這句話使他産生了誤會。
） &ldquo我覺得，以前我确實就是這樣的人，&rdquo就跟第一次開口說話時那樣，他的聲音非常低沉，&ldquo然而我現在覺得很煩躁，我很苦惱，先生。
&rdquo 他要是可以，就會再重複一遍這些話。
可是他僅僅說了一遍，我馬上就理解了。
&ldquo你因為什麼而感覺不安呢？碰到了什麼問題？&rdquo &ldquo這件事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先生。
确實不知道&hellip&hellip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要是有機會再過來的話，我想我會原原本本地跟你說的。
&rdquo &ldquo我的确準備再過來的。
你覺得什麼時間比較合适？&rdquo &ldquo我早上睡覺，晚上十點鐘左右起床，先生。
&rdquo &ldquo那十一點鐘的時候我過來吧。
&rdquo 他對我表示感謝，随後把我送到門外。
&ldquo我等會兒會把白燈打開指引你，先生，&rdquo他用那特别的低沉聲音說道，&ldquo直到那條路被你踩在腳下。
那條路要是被你找到了，别大聲說話，并且，走在路上的時候，也不要發出什麼聲音。
&rdquo 看着他說這些話的表情，我感覺這兒好像更冷了，不過我沒說什麼，隻點點頭說：&ldquo嗯。
&rdquo &ldquo并且，你明天晚上從山上下來的時候，也别大聲說話。
在你走之前，我想問你個問題。
你為什麼在今天晚上大聲喊：&lsquo嗨！下面的那個人！&rsquo？&rdquo &ldquo誰知道呢，&rdquo我說道，&ldquo我大聲喊是想&hellip&hellip&rdquo &ldquo先生，我沒有問你的目的。
你就喊了那麼幾個字，那幾個字的意思我懂。
&rdquo &ldquo那幾個字的意思很明顯。
不錯，我是喊了，因為我看到你就在下面。
&rdquo &ldquo還有别的原因嗎？&rdquo &ldquo還能有别的什麼原因呢？&rdquo &ldquo他們用超自然的方法對你傳遞什麼信息，你有沒有感覺到？&rdquo &ldquo沒感覺到。
&rdquo 他跟我說了聲晚安，就把手上的燈舉了起來。
我在鐵軌旁走着（有種背後正有火車駛來的感覺，讓我很不舒服），直到看到了那條小路。
上坡路比下坡路走着輕松，我沒費什麼力氣就回到了旅館。
次日晚上，為了能準時赴約，遠方的鐘敲了十一下的時候，羊腸小道的第一道裂口就已經在我腳下了。
他正在山下等我，手上舉着點亮的白燈。
&ldquo一路上我都沒說話，&rdquo走到他身邊時我跟他說，&ldquo那現在能不能說話了呢？&rdquo &ldquo先生，當然能。
&rdquo &ldquo那麼，晚上好，我的手在這裡。
&rdquo &ldquo先生，晚上好，這裡是我的手。
&rdquo 我們一邊說話，一邊并排往他的工作亭走去，進了亭子、關好門，随後在火爐旁坐下。
&ldquo我已經下定了決心，先生，&rdquo我們剛剛坐好，他馬上就用低沉的聲音說道，&ldquo什
晚上和白天的某些時間裡，來往于鐵道上的火車不多，若是天氣好，他的确會到比這塊低窪陰暗的地方稍高些的地方待着，不過因為電鈴随時都可能呼叫他并且他也要随時警覺電鈴的聲音，所以在高處站着也沒有我想象的那麼惬意。
他把我帶到了他的工作亭，有一個火爐、一張書桌（一本他必須要做某些記錄的公務簿放在上面）以及一組有撥号盤、指針、鉛字版的電報設備，還有他剛才提到的小電鈴也在裡面。
如我所想，他做了些解釋，說自己曾經受到過很好的教育，也許接受過的教育比職務所需的更好（但願我這麼說不算失禮）；還說團體中像他這樣的人有不少，他聽說這樣的日子跟警察局、濟貧院乃至日子最艱苦的軍隊一樣；他說他清楚，一個優秀的鐵路員工大緻就是他這個樣子的。
年輕時他曾學過自然哲學，相關課程還上了好幾節（他怎麼能期待我會相信這些呢？我坐得這麼窘迫，而他甚至連坐的地方都沒有），可是後來不學好，大好的機會都浪費了，自此之後就一蹶不振。
說到這兒時他倒沒發什麼牢騷。
他把自己的床鋪好就躺了下來。
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還要把另一張床再鋪好。
他平心靜氣講的話都被我濃縮在這裡，包括他那将爐火和我隔開的憂郁陰沉的目光。
他偶爾也會忽然冒出來一句&ldquo先生&rdquo，尤其是在他說到青年時期的過往歲月時（似乎在要求我明白，他要說的是我覺得他是何等樣人，他便是何等樣人）。
有好幾次小電鈴的響聲把他的話打斷了，讓他先把訊息抄錄好，之後把回答發送過去。
有一回他還要在門外站着，在火車經過的時候舞動旗子，跟駕駛員說些什麼話。
我注意到，在工作的時候，他的确非常慎重，經常突然把話匣子關上，沉默地把工作做好。
總的來說，我覺得這個崗位上就需要像他這樣的人。
然而有那麼兩次，他正在和我聊天，忽然臉色一變就沉默了，轉過頭去看&ldquo沉默中&rdquo的小電鈴，之後把小房間的門推開（為了阻擋不健康的潮濕空氣，門經常是關着的），伸頭去觀察隧道口邊上的紅燈。
這兩回他回到火爐邊的時候，我都注意到他神态異常，就好像一開始我們還沒有交流時他帶給我的那種難以描述的感覺。
&ldquo我原本還以為碰到了一個心安自在的人呢。
&rdquo說着，我就站起來準備離開。
（我大概必須要承認，這句話使他産生了誤會。
） &ldquo我覺得，以前我确實就是這樣的人，&rdquo就跟第一次開口說話時那樣，他的聲音非常低沉，&ldquo然而我現在覺得很煩躁，我很苦惱，先生。
&rdquo 他要是可以，就會再重複一遍這些話。
可是他僅僅說了一遍，我馬上就理解了。
&ldquo你因為什麼而感覺不安呢？碰到了什麼問題？&rdquo &ldquo這件事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先生。
确實不知道&hellip&hellip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要是有機會再過來的話，我想我會原原本本地跟你說的。
&rdquo &ldquo我的确準備再過來的。
你覺得什麼時間比較合适？&rdquo &ldquo我早上睡覺，晚上十點鐘左右起床，先生。
&rdquo &ldquo那十一點鐘的時候我過來吧。
&rdquo 他對我表示感謝，随後把我送到門外。
&ldquo我等會兒會把白燈打開指引你，先生，&rdquo他用那特别的低沉聲音說道，&ldquo直到那條路被你踩在腳下。
那條路要是被你找到了，别大聲說話，并且，走在路上的時候，也不要發出什麼聲音。
&rdquo 看着他說這些話的表情，我感覺這兒好像更冷了，不過我沒說什麼，隻點點頭說：&ldquo嗯。
&rdquo &ldquo并且，你明天晚上從山上下來的時候，也别大聲說話。
在你走之前，我想問你個問題。
你為什麼在今天晚上大聲喊：&lsquo嗨！下面的那個人！&rsquo？&rdquo &ldquo誰知道呢，&rdquo我說道，&ldquo我大聲喊是想&hellip&hellip&rdquo &ldquo先生，我沒有問你的目的。
你就喊了那麼幾個字，那幾個字的意思我懂。
&rdquo &ldquo那幾個字的意思很明顯。
不錯，我是喊了，因為我看到你就在下面。
&rdquo &ldquo還有别的原因嗎？&rdquo &ldquo還能有别的什麼原因呢？&rdquo &ldquo他們用超自然的方法對你傳遞什麼信息，你有沒有感覺到？&rdquo &ldquo沒感覺到。
&rdquo 他跟我說了聲晚安，就把手上的燈舉了起來。
我在鐵軌旁走着（有種背後正有火車駛來的感覺，讓我很不舒服），直到看到了那條小路。
上坡路比下坡路走着輕松，我沒費什麼力氣就回到了旅館。
次日晚上，為了能準時赴約，遠方的鐘敲了十一下的時候，羊腸小道的第一道裂口就已經在我腳下了。
他正在山下等我，手上舉着點亮的白燈。
&ldquo一路上我都沒說話，&rdquo走到他身邊時我跟他說，&ldquo那現在能不能說話了呢？&rdquo &ldquo先生，當然能。
&rdquo &ldquo那麼，晚上好，我的手在這裡。
&rdquo &ldquo先生，晚上好，這裡是我的手。
&rdquo 我們一邊說話，一邊并排往他的工作亭走去，進了亭子、關好門，随後在火爐旁坐下。
&ldquo我已經下定了決心，先生，&rdquo我們剛剛坐好，他馬上就用低沉的聲音說道，&ldquo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