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靖王府失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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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知道老爹當時看走了眼,老臉有些兒挂不住,這也難怪,他是出了名的“易容” 大行家,心裡當然有點兒不服! 是以,趕緊岔開話題道: “爹,如果真的是‘五毒真君’前輩,隻怕他方才大袖子一甩……”甩字方自出口,身後樓上突然傳來一陣打噴嚏聲,接着是一陣桌椅移動聲和怒聲! 白胡子老頭兒柳一針一聽,脫口急聲道:“梅兒咱們快走,那老小子在袖子上果然動了手腳!” 說話之間,拉着綠衣少女迳向東街快步走去。

     被稱為梅兒的綠衣少女,一面快步跟進,一面憂慮地說:“爹,聽說‘五毒真君’前輩的這種毒粉,中了不但會打噴嚏,還會流淚,如果不趕快急救,片刻後就會頭暈目眩,四肢乏力,還會損伐功力……”柳一針立即不耐煩的說:“效梅,你看他們六人,哪一個是好東西?” 柳效梅聽得神色一驚道: “爹,您說他們六人?” 柳一針正色道: “你還沒看出來呀?那個淡灰勁衣老家夥也是他們一夥兒的!” 柳效悔驚異地“噢”了一聲道: “他們為什麼說盜寶大盜是‘龍形劍客’宮師叔呢?” 柳一針立即憤聲道: “這是陰謀!這是陰謀!” 柳效悔再度驚異地問: “爹,您是說,他們都是宮師叔的仇人?” 柳一針略微沉吟,才搖頭道: “現在還很難說,不過,那個女子看來到有些面熟……”話未說完,柳效悔包吃驚的說:“還有個女子?” 柳一針斜了女兒一眼,同時哼聲道: “一天到晚吵着要去闖江湖,你看你這麼嫩,成嗎?” 柳效梅小嘴一嘟道: “所以女兒才要跟着您老人家一塊幾跑,學一學嘛!” 柳一針立即颔首一笑道: “好,現在就有機會了!” 柳效梅聽得目光一亮,興奮的問: “真的?爹!咱們可是要去華山找宮師叔?” 柳一針卻黯然一歎道: “那是他出事的地方,他應該仍在華山,但是,十多年來,一直沒再碰面,恐怕早已離開了那兒!” 柳效梅為了如願闖一闖江湖,立即慫恿道:“這麼大的事故,咱們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宮師叔,告訴他……”他字方自出口,蓦見老爹柳一針的目光一亮,脫口低聲道:“那老小子已經在咱們藥鋪門口等着了!” 說話之間,立即加快了步子。

     柳效梅舉目一看,隻見自家‘回春堂’的門檐下,果然站着那位中年儒士。

     威遠镖局是長安金字招牌中的第一大镖局。

     總镖頭‘金刀’于化龍,一把金背大砍刀,多年來鮮逢敵手,在北六省的地面上,隻要一提是威遠镖局的镖車,必能順利通過,即使遠镖江南關東,綠林道上的英雄好漢們也多能賞幾分面子。

     因此,威遠镖局的名氣愈來愈大,接镖也愈來愈多,當真是生意興隆,财源滾滾,一些武功高強的镖師,也多以在威遠镖局任職為榮。

     這天,三月十五日,掌燈時分。

     位于東關大街上的威遠镖局大門前,突然來了一位雙頰削瘦,生了一對鼠耳,頰下蓄了一絡山羊小胡子的老人。

     鼠耳削腮老人,穿一件青絨皮袍,戴鐵灰色圓形小氈帽,鼻梁上加着一副紫竹茶色眼鏡,臉色陰沉頗有幾分神秘,直向镖局的大門内走去。

     值班守門的镖丁和镖師一見,趕緊起身相迎,由镖師抱拳含笑問:“老先生,您……?” 話剛開口,鼠耳削腮老人已沉聲道: “老朽要見你們總镖頭!” 镖師一聽老人要找總镖頭,精神不由一振,知道又有大生意上門了,趕緊哈腰肅手說了聲:“請!” 恰在這時,由對正大門的客廳上,走來一位身穿薄棉袍的中年人。

     引導老人前進的镖師一見,立即含笑招呼道:“江管事,這位老先生要拜會咱們總镖頭。

    ” 含笑迎來的江管事,急上兩步,抱拳謙聲道:“威遠镖局管事江濤恭迎老先生,請廳上待茶!” 說罷,側身肅手,哈腰指着已燃起兩盞大紗燈的客廳。

     鼠耳削腮老人僅做然“唔”了一聲,頭也懶得點一下,迳向大廳上走去。

     這種情形,江管事還是第一次碰上,雖然看了有些不快,但镖局裡的規矩,嚴禁得罪上門談生意生意的客人,是以,依然含笑跟在身後。

     鼠耳削腮老人進入大廳,迳自坐在上首大椅上。

     江管事趕緊望着靜立廳角的小童,吩咐道:“奉茶!” 鼠耳削腮老人一聽,急忙揮手道: “江管事連聲應了兩個是: “敢問老先生,你要保的是哪一方商的……”的字方自出口,鼠耳削腮老人已沉聲問:“你可是總镖頭?” 江管事被問得一愣,怒火倏的升起來,不由沉聲道:“在下方才已向老先生報告過了……”鼠耳削腮老人也挺起腰杆,瞪大了一雙小眼,沉聲道:“老朽方才也向你說明了!” 江管事沉聲解釋道: “在下職責所在,必須先問明了根由貨色……”鼠耳削腮老人立即道:“我的貨色镖銀黃金一萬兩,你做得了主嗎?” 江管事聽得渾身一戰,神情一呆,滿腹的怒火也吓沒了。

     這麼巨大數目的镖;他當然作不了主,但他也不希望總镖頭接下來。

     因為,一旦途中失了這批镖局裡就得以镖銀十倍的數字來賠償镖主的損失,‘威遠镖局’雖是京師著名的大镖名,但也賠不出十萬兩金子來。

     因而,江管事認定這個鼠耳削腮老人的老家夥,必是前來攪局找碴的,細看老人的長相,越看越不像個好東西,越看心裡越有氣! 就在這時,錦屏後廳門外已傳來一深沉咳嗽和輕快的腳步聲。

     江管事急忙一定心神,隻得望着鼠耳削腮老人,謙聲道:“老先生,我們總镖頭來了!” 鼠耳削腮老人老人轉首一看,隻見由錦屏後走出一位年約六旬,須發皆白,頭戴氈櫻帽,身穿煙緞袍的老人來。

     這位老人,正是威遠镖局的總镖頭,名滿天下的‘金刀’于化龍。

     江管事趕緊上步躬身,一指鼠耳削腮老人道:“這位老先生要面見總镖頭!” ‘金刀’于化龍會意的微一颔首,早已将凝重站起的鼠耳削腮的老人打量了一眼,同時抱拳謙聲問:“敢問老先生……?” 話剛開口,鼠耳削腮老人已拱手低聲道:“總镖頭,可否借一步說話?” ‘金刀’于化龍毫不遲疑地肅手一指在後門,颔首道:“好,請到老朽書房裡談!” 鼠耳削腮老人急忙舉步,繞過錦屏,迳向廳外走去。

     衛管事趁鼠耳削腮老人轉身之際,很想向總镖頭打個招呼。

     但是‘金刀’于化龍已向着他揮了個寬慰手勢,道:“你留在這兒招呼着!” 說罷,迳随鼠耳老人走出了後廳門。

     江管事雖然内心憂慮,暗提警惕、但他也看出來,總镖頭已對那老人注意了。

     他深信以總镖頭的武功和江湖閱曆,即使那老人暗使機詐,前來攪局,總镖頭也可以從容應付。

     一些镖師夥計聽說來了大生意,紛紛前來探聽消息。

     但看到江管事在廳上,雙眉緊皺,憂形于色,不時在廳上低頭踱步,斷定來了紮手的人物或棘手的貨色,因而,都沒敢到廳上來詢問。

     半個時辰過去了。

     ‘金刀’于化龍仍沒有陪着那位鼠耳老人出來。

     江管事心裡雖然開始焦急,但他卻不敢前去書房察看動靜。

     因為,這是镖局的最大禁忌,怕的是“暗镖”、“紅貨”走漏了消息。

     就在這時,突然由镖局大門口傳來數聲恭謹招呼聲:“小姐回來了!小姐,你回來啦!” 江管事聽得心中一喜,知道總镖頭于化龍的唯二愛女于美蘭回來了,心想: “隻要她回來,事情就好辦了。

    ” 因為,這位小姐不但長得美,而且刁鑽多智,全局上下,無一不佩服她的機警幹練和處理事情的高超明快能力。

     欣喜間,舉目一看,隻見六七名镖師和十數名夥計,正圍着于美蘭談論事情。

     于美蘭今天仍穿着她最喜歡的紅絨勁衣,紅絨大披風,她的一對鴛鳳刀并沒帶在身上。

     隻見她雪膚嫩白的面龐上微露驚異,顯然是聽說來了一個戴眼鏡的老人,生得鼠耳削腮,指明要見總镖頭的事。

     接着,她杏目閃輝,輕剔柳眉,轉過窈窕嬌軀,緊抿着鮮紅小嘴,大步向廳前走來。

     江管事一等于美蘭登上廳階,立即迎了過去。

     于美蘭一見江管事,立即迫切地問: “江叔叔,那位老先生和爹爹呢?” 江管事急忙道: “正在書房裡密談接镖的事!” 于美蘭再度關切的問: “談了多久了?” 江管事不由凝重的說: “快半個時辰了!” 于美蘭神色一驚道: “這麼久了?” 江管事苦笑一笑道: “大概镖貨紮手,镖銀太高,總镖頭不敢接……”于美蘭“噢?”了一聲問: “對方的镖銀開多少?” 江管事凝重的說: “黃金一萬兩!” 于美蘭驚得脫口驚咽道: “什麼?镖銀一萬兩黃金?” 江管事立即憂慮他說: “所以,我希望咱們不要接這趟嫖!” 于美蘭微低螓首,似在想着心事,突然擡頭,道:“好,我去書房看看!” 說罷轉身,正待離去,錦屏後廳門突然傳來匆匆走來的腳步聲! 于美蘭急忙止步,就在江管事低聲說“他們來了”的同時,小蠻靴一點地面,身如一朵紅雲般,已飛身縱落在大廳一角的高幾盆花後。

     也就在于美蘭将身形隐好的同時,‘金刀’于化龍已興緻勃勃,滿面笑容地陪着那位鼠耳削腮老人由錦屏後走進廳來! 江管事為了表示對顧客的尊敬和禮貌,趕緊含笑哈腰。

     鼠耳削腮老人也愉快地連聲贊好道: “老镖頭請止步,不要忘了準時到達!” ‘金刀’于化龍一面應着:“一定準時!”,一面望着江管事,吩咐道: “江管事,代我送老先生出門!” 江管事一看老人和總镖頭的神情和對話,心裡立時涼了半截,他實在不明白,這麼龐大數目的镖,總镖頭為什麼還要接? 心裡雖然想着心事,但口裡早已恭聲應了兩個是,并陪着鼠耳削腮老人走出廳外。

     ‘金刀’于化龍雖然沒有親送老人出門,但依然滿面含笑地立在廳門下目送。

     就在這時,于美蘭低呼道:“爹!” ‘金刀’于化龍聞聲一驚,轉首一看,不由含笑埋怨道:“你這孩子,吓了我一跳,什麼時候回來的?” 于美蘭卻不答,反問道: “爹,這趟镖您接下來了?” ‘金刀’于化龍立即正色笑道: “這麼優厚的條件,當然要接下來!” 于美蘭繼續問: “爹可問清了他的來曆底細?” ‘金刀’于化龍道: “他隻說他姓龔,割镖的時候當然會銀子,”于美蘭柳眉一皺道:“付銀子?” ‘金刀’于化龍正色道: “是呀!” 于美蘭不由迷惑地問: “不是黃金一萬兩嗎?” ‘金刀’于化龍立即沉聲道: “胡說,又不是價值連城的千年古寶!” 于美蘭卻凝重他說:“隻怕被爹爹說中了!” ‘金刀’于化龍神色一驚,不由“噢!”了一聲。

     于美蘭則繼續說: “他姓龔是不錯,他的現職卻是‘靖王府’的師爺!” ‘金刀’于化龍神色再度一變,脫口低聲問:“你是說,很可能與上元節王府失寶的事有關?” 于美蘭毫不遲疑的說: “龔師爺一出來,女兒就有這種直覺!” 說此一頓,特又關切的問: “他付咱們多少镖銀?” ‘金刀’于化龍正待說出,發現江管事已走進廳來,立即轉首吩咐道:“劉總镖頭明天可趕回來,我今夜就得走,這段時候你要多費些心思!” 江管事一聽,不由憂慮地問: “總漂頭要親自押镖前去?” ‘金刀’于化龍道: “不,還有蘭兒同我一起去!” 江管事一聽于美蘭同去,才稍微安心地“噢”了一聲! ‘金刀’于化龍似已看出江管事不安的心情,因而寬慰地說:“不用擔心,路程很近,隻關到山西安邑,沿途大都是黃河幫的勢力範圍,又是‘江海釣叟’朱老英雄的轄區,包一份禮厚的盛禮,通行更無問題!” 于化龍見江管事聽了默不語,知道他仍為這趟镖擔心,隻得望着于美蘭,凝重的繼續說:“蘭兒,跟爹到書房裡去,這件事咱們父女得好好合計合計!” 說罷,即和于美蘭迳自離去。

     江管事愣愣地望着于化龍父女繞過錦屏後的背影,不知怎的,他總覺得有些心緒不甯。

     擡頭看看錦習上端高懸“威遠廳”金字巨匾,不知怎的,也覺得不像往日那麼耀眼生耀了,這更令他覺得這趟镖接得不祥! 他很想跟到書房去力口勸阻,但他心裡清楚,如果總镖頭已經與那位鼠耳老人簽下了合同,使想不保這趟镖也不行了,除上賠償對方十萬兩黃金。

     二更過半之後,夜空飄浮着朵朵烏雲。

     ‘金刀’于化龍已換了一身煙緞薄絲綿短靠,腰佩他仗以成名的金背大砍刀。

     于美蘭仍着紅絨勁衣紅絨大披風,左右斜披一個紅絨綿繡镖囊,背後系上了她慣用的趁手兵器鸾鳳雙刀。

    父女兩人由内宅後門悄悄潛出,一個閃身已到了巷道内,接着直向北郊奔去。

     天上雖有明月,但卻被夜空飄過的浮雲時遮時現,因而也時暗時明。

     這正象征着‘金刀’于化龍的心情,時而優慮,時而高興。

     憂慮的是,果真這批镖與‘靖王府’的失寶有關,隻怕黑道枭雄知道,貪心忘義,不買交情,那時勢必翻臉動手,壞了雙方多年的和氣。

     高興的是,這趟镖龔師爺計劃詳盡,布置周密,即使有人見利忘義,也未必能将镖貨搶了去,而他們父女卻都能在如此短的镖程内,得到一批可觀的镖銀。

     ‘金刀’于化龍和愛女于美蘭,就在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