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九曲谷劫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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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谷’是一連幾座險谷連成的溝壑地區,山道婉蜒,松柏稠密,有時山風呼嘯,大昏地暗,聲音有如鬼哭神号,情形十分恐怖。

     因而,有些商旅行人,幹願多走百裡多路,也不願走這段如同述宮般的捷徑。

     今天是大晴天,風和日麗,松濤陣陣,滿谷的野花随風搖晃,林間也不時傳出悅耳動聽的各種鳥鳴! 祥和,明麗,看不出有一絲肅煞之氣。

     但是,就在中間最險的一座壑谷拐彎處,散坐着四男一女,半邊臉灰青的彪形大漢,正掄動着的鬼頭大砍刀,猛砍一株大樹。

     這五人正是在長安“悅賓茶樓”上,高談盜寶大盜,今天中午才經過“西口鎮”的‘鈎練鞭’王敬三等人。

     隻見半臉灰青的‘鬼臉刀’王強,業已砍得額角冒污,“憾”的一聲最後一刀砍下去,立時清脆的發出一聲“克嗓”聲。

     緊接着,“轟”的…聲大響,枝飛葉濺,塵土飛揚,一株大樹應聲橫倒在轉角處的山道上。

     ‘鬼臉刀’王強,輕輕一口濁氣,舉袖拭了一下額頭上,同時恨聲道:“五毒真君這老小子的毒粉當真是厲害,奶奶的,休養了近兩個月,依然真氣不能凝聚……”話未說完,‘九丈高’趙立已頗含妒意的說:“恐怕不是‘五毒真君’的毒粉厲害吧?” 說着,并以眼角斜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白狐仙娘’。

     身材瘦小,生了一對金睛猴眼的‘多臂猿猴’,立即酸溜溜的說:“就是呀,要說中了毒粉,我趙金鋒也中啦!可是我就沒有像你小子這麼虛弱……”‘鬼臉刀’立即不服氣的說:“你們坐的遠,吸進的毒粉比較少,可是,俺……”話未說完‘多臂猿猴’已悻悻的問:“你,你怎麼樣啊?告訴你,大病初愈,不知珍攝、天天溫存,夜夜撻伐,莫說你小子是血肉之軀,就是鐵打的金剛,銅鑄的羅漢,也給窄擠幹了呀!” 話聲甫落,女淫賊‘白狐仙娘’已斥罵道:“你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來,你給我小心點兒!” ‘九丈高’趕緊附和着說: “猴兒崽子,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明着諷王強,暗裡譏仙娘,當心後天晚上輪到你的時候不讓你上床……”話未說完,‘白狐仙娘’已望着他沉聲道: “你也不是好東西,今後别想我會再理你!” ‘九丈高’聽得神色一驚,不由惶聲道:“仙娘,這可千萬使不得呀!我可沒敢得罪你呀!” 活聲甫落,神情凝重,望着對面谷口發呆的五旬老人‘鈎練鞭’已沉聲道: “好了好了,煩不煩,大敵當前,随時可能玩完,你們還有心情扯你們那些見不得人的事!” ‘白狐仙娘’柳眉一挑,立即不高興的說:“什麼叫見不得人的事?我們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吃喝,玩賭,及時行樂。

    莫說我們這些凡夫俗婦,就是萬世師表的孔老夫子,他還不是說“食色性也”!” ‘鈎練鞭’一聽,立即沒好氣的說: “好,你能說善道,你有理好不好!但别忘了,辦不好老爺子交代的事情,誰也别想活!” 一提到‘老爺子’,‘白狐仙娘’和‘九丈高’四人的臉上,立時掠過一絲驚懼之色。

     ‘鈎練鞭’繼續沉聲道: “須知于化龍保镖數十年,一柄金背大砍刀也曾敗過無數高手,他有今天這個局面,并不是完全拿銀了買出來的……”‘鬼臉刀’卻不以為然的說:“俺就不相信他一個人能敵咱們五個人!” ‘鈎練鞭’立即沉聲道: “你沒看到?他的女兒于美蘭也來了?” ‘九丈高’不由好邪的一笑道: “那妮子年不過十八,正是一枝花,如果一刀把她給殺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白狐仙娘’立即酸溜溜的說: “那妮子由老娘我來對付,誰若敢打她的主意,老娘我就拿‘蝕骨散’向他身上招呼!” ‘九丈高’聽得神色一驚,那絲好邪淫笑立時沒有了,趕緊岔開話題道: “說也他奶奶的奇怪,龔師爺不是已和崔總管商議好了,隻請于化龍一個人的嗎? 怎的到頭來又多了一個女兒?” ‘鈎練鞭’立即懊惱的說: “龔師爺是指定于化龍保這趟镖,但他多帶一兩個镖師護镖你也不能說不可以,如果硬要于化龍一個人保,勢必引起對方的懷疑而露了馬腳!” ‘九丈高’依然有些擔憂的說: “于化龍老小子不帶有名氣的镖師,卻帶他的女兒,看來,他女兒的武功刀法,可能還不賴!” ‘鬼臉刀’立即豪放的說: “管她賴不賴,有仙娘的迷魂帕,趙猴子的滿天散花,還怕擺不平她?” ‘九丈高’立即譏聲道: “你當然喽,你隻管搶镖,用不着挨砍挨殺……”‘鬼臉刀’氣得瞪眼分辨道:“是咱們王老大,念俺身體還沒有複原,所以才分配俺搶镖,說真的,俺這把鬼頭刀,從來沒有喝過黃花大閨女的血,俺還真想讓它嘗嘗什麼味道!” 說罷,一挽手腕,霍霍霍,手中鬼頭大砍刀,一連耍了三個大刀花! 就在這時,‘鈎練鞭’王敬三,突然沉聲低喝道:“大家靜一靜!” ‘白狐仙娘’四人聞聲一驚,立時摒息凝神,一陣輕微的車輪輾地和蹄聲,迳由前面的谷口外随風傳來。

     ‘多臂猿猴’趙金鋒立時冷冷一笑道: “這老小子當真的前來送死了!” 活雖這麼說,自己的臉色先白了。

     因為來人是京師第一大镖局的總镖頭,一柄金背大砍刀敗過無數高手的‘金刀’于化龍,能不能搶镖到手,殺了他們父女滅口,五個人可都沒有把握! 已經把鐵骨大褶扇掣在手裡的‘九丈高’趙立,臉色也跟,着變了,但他仍豪氣的說:“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鈎練鞭’王敬三終歸多活了一把年紀,尚能沉着的說:“龔師爺和崔總管都給他算計好了路程日期,他們非走這條捷徑不可。

    ” ‘九丈高’卻忍不住迷惑的問: “王老大,倒底是什麼寶,咱們老爺子競肯花這麼多銀子,不惜咱們五人的性命,硬是要弄到手?” ‘鈎練鞭’一撚頰下的灰花小胡子道: “誰曉得是什麼寶?聽說那玩藝兒價值連城,是冰天雪地的白毛子進貢給皇帝,後來被盜出宮,就流落民間,不知下落了!” ‘多臂猿猴’卻不解的問: “說也奇怪,咱們老爺子怎麼知道這件珍寶在靖王府裡呢?” ‘鈎練鞭’立即不高興的說: “你想知道的這麼多幹啥?神秘知道多了,當心惹來殺身之禍!” ‘多臂猿猴’毫不收斂,反而不高興的說:“怕什麼?拼命搶镖也是死,搶不到镖回去也不能活……”話未說完,‘鬼臉刀’已爽朗的說:“趙猴子你怕啥? 俗話說的好:‘瓦罐不離井邊破,将軍難免陣前亡’,幹咱們這一行的,遲早總有那麼一天……”‘九丈高’聽得精神一振,也跟着豪放的說:“對,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這話又說回來啦,閻王如果不讓咱們死,嘿……” ‘白狐仙娘’突然柳眉一剔,嬌叱道:“你們今天是怎麼了,這個說死,那個說亡的?平常你們殺人的那股子狠勁兒哪裡去了?待會看老娘我的,迷魂帕一抖一個,包你們上前捉活的!” ‘多臂猿猴’、‘九丈高’以及‘鬼臉刀’一聽,不由朗聲-了個好! ‘鈎練鞭’一直在聽逐漸接近的車馬聲,這時一聽‘鬼臉刀’三人朗聲喝好,急忙将食指豎在嘴唇上“噓”了一聲。

     ‘九丈高’三人神色一驚,‘白狐仙娘’卻沉聲道:“王老大,您是怎麼了?” ‘鈎練鞭’焦急的說: “你們這麼大聲說,他們會聽到的!” ‘白狐仙娘’冷冷一笑道: “怕什麼,進了網的魚兒,你還擔心他跑了?” ‘鈎練鞭’正色的道: “話不能這麼說,咱們一定要他們到了這兒才下手……”話未說完,‘九丈高’已低聲道:“不要吵了,他們已進了二道谷口了!” ‘鈎練鞭’一聽,立即吩咐道: “好,按照既定的計劃行事,現在大家快隐蔽起來!” 說罷一陣揮手,五人立時散開了,分别隐身在亂石荒草、一巨松後。

     随着輪聲馬蹄的接近,于化龍父女押解的镖車,終于在這座崎險複雜的谷口出現了。

     張姓車夫依然坐在車轅上,神色自若,手中的長鞭,偶爾漫不經心的打了一下馬股,看樣子,他還不知道大禍即将臨頭了! 于化龍和于美蘭,各自手控馬僵,緩緩跟在車後,他們父女兩人,俱都機警的遊目察看着谷内,兩人顯然已提高了警惕! 馬車通過險谷,剛一拐彎,張姓車夫神色一驚,“啾了一聲,急忙勒緩将車停祝于化龍和于美蘭心知有異,不由同時急聲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問話之間,雙雙縱馬向前。

     張姓車夫舉鞭一指前,惶急的說: “前面有樹!” 于化龍業已看到了,立即向左右巨松荒草怪石中,抱拳朗聲道:“京師威遠镖局總镖頭于化龍,率小女美蘭,押镖經過貴寶地,不知哪一位英雄好漢香主大頭目在此坐鎮,請即現身,老朽特獻上薄禮一份,務請笑納!” 說話之間,于美蘭早已在鞍囊内取出一個紅布包好的小包袱,高舉過頂,看情形,那裡面顯然是金子或銀子。

     但是,問話完了,久久沒有人回答。

     于化龍看得神色一變,隻得再度抱拳朗聲道:“不知哪方面的好漢朋友坐鎮此地,希望高擡貴手,放我們父女過去,威遠镖局全體镖師夥計,無不感激!如果好漢朋友真有什麼困難,也請現身相見,隻要于某人力做得到的。

    定不讓好漢朋友失望!” 第二次把話說完,依然未見有人現身答話。

     将紅布小包袱高舉過頂的于美蘭,知道今天遇到了硬卡子,對方兩次均不理睬,已擺明了非下手劫镖不可了,因而,也立時将小紅包袱放回鞍囊内。

     于化龍一看這情形,隻得第三次抱拳朗聲道:“于某人以押镖為主,全憑些許镖銀養家活口,為了準時将镖送達,無暇在此候好漢朋友的大駕前來移樹,于某人隻好冒昧代勞,失禮之處,萬望寬看!” 看字出口,翻身下馬,大步向橫倒道上的大樹走去。

     也就在于化龍走到大樹近前的同時,斜坡上的草叢後,一雙手臂一舉,接着三道寒光,嘟嘟三聲中,三柄雪亮的飛刀,同時射在樹身上。

     于化龍早已有備,立即停止了前進。

     于美蘭見已搭上了,也飛縱下馬來。

     父女兩人舉目一看,隻見‘鈎練鞭’五人各自挂着一絲詭笑,分别由草叢石後走了出來。

     張姓車夫一看是‘鈎練鞭’和‘九丈高’等人,不由大感意外的脫口啊了一聲! 于化龍父女一聽張姓車夫聲驚啊,斷定他們彼此必然認識,因而也到這可能是龔師爺或崔總管的圈套和陰謀。

     隻見‘鈎練鞭’王敬三,小胡子一抖顫,皮笑肉不笑的道:“于總镖頭,久違了!” 于化龍一看五人中有女淫賊‘白狐仙娘’,便知今天很可能蓦失镖。

     但他久闖江湖,經曆過不少驚險場面,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是以,一等‘鈎練鞭’話落,立時淡然一笑道:“我道是何方英雄好漢,原來是崤山如玉山莊,鼎鼎大名白老爺子手下的五位虎将……”‘九丈高’冷冷一笑道:“怎麼?這還是假的嗎?咱們五虎中就有一隻母老虎!” 說着,尚用手中的鐵骨大褶扇,指了指俏立身旁,綻着一人媚笑的‘白狐仙娘’! ‘白狐仙娘’毫不為忤,反而輕挑的一笑道:“我這隻母老虎,可是專喜歡撿又白又細的嫩肉吃,對那些老皮老肉老骨頭可沒有胃口!” 于美蘭早巳看出當前的形勢對他們父女非常不利,于是心中一動,立即冷冷一笑道:“既然你對姑娘我有胃口,那咱們兩人先來活動活動筋骨,隻要你勝了姑娘我一招半式,任何條件姑娘我都會答應你!” ‘白狐仙娘’在江湖風塵中打滾了已近二十年、哪能看不透于美蘭的心意,旨在要求單打獨鬥,能先倒一個,就減少一份壓力。

     是以,也冷冷一笑,道: “你丫頭也别心急,讓他們先談正經事,稍時完了,老娘一定陪你!” 于美蘭再度冷冷一笑,譏聲道: “自知不是姑娘我的敵手,為免丢人現眼,隻好自找台階!現在姑娘願意讓你十招不還手,隻怕你仍不敢下來!” ‘白狐仙娘’竟厚着臉皮冷笑道: “你也用不着拿話兒激我逗我,告訴你,老娘絕不會放棄五對二的絕對優勢,硬和你一對一的拼個你死我活。

    ” 于化龍立時沉聲道: “這麼說,五位是決定要砸我們威遠镖局的招牌了?” ‘九丈高’再度高興的說: “總镖頭真是快人快語,一針見血,咱們正是這個意思!” ‘鬼臉刀’卻怒聲道: “少跟他費話噜嗦,他們留下馬車人回頭,汗毛也不傷他一根,否則,嘿……”于美蘭心中雖知情勢不利,但仍沉着的問:“否則怎麼樣?” ‘鬼臉刀’嘴唇一撇道: “怎麼樣?哼,一刀一個見閻王,你們三人都别想活!” 于化龍冷冷一笑道: “你閣下終于說出了真心話,‘一個活口不留’,否則,你們白老爺子的樂善好施,修橋鋪路,豈不都成沽名鈎譽了……”話未說完,‘鈎練鞭’王敬三已震耳大喝道:“閉上你的嘴巴!于化龍,咱們的話已挑明了,費話說多了累舌頭,‘鬼臉刀’說的話也并非不算數,隻要你下镖車,就此回頭,咱們今後仍是朋友……”于化龍曬然一笑道:“謝謝你閣下刀下留情,隻是老朽打保镖數十年,吃的就是刀口上的飯,今天既然碰上了,隻有刀劍上見真章了!” ‘多臂猿猴’突然譏聲道: “于老頭兒,你是走南闖北的總镖頭,也該知道交手的後果,一旦雙方動上家夥,不是腦袋開花,就是肚破腸流,那滋味……嘿嘿……”于化龍依然曬笑道: “五位在黑道上發達了好多年,對镖行的規矩知道的也比别人多,有道是‘镖失人亡’!” 說此一頓,一翻手,“刷”的一聲撒出了金背大砍刀,繼續沉聲道:“是老朽一個一個的清數,還是五位一齊上?” ‘鬼臉刀’一看,立即喝罵道: “奶奶的,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大夥兒上。

    ” 上字出口,當先撲下斜坡,手中鬼頭刀一舉,照準于化龍的當頭就剁! 于美蘭早巳蓄勢以待,一見‘鬼臉刀’當先撲下來,疾翻雙腕,寒光雪閃,刷刷聲中,背後的鴛鳳刀已撒了下來,一聲嬌叱,飛身迎了上去! 也就在她飛身前迎的同時,随着一聲:“老娘來了!”,‘白狐仙娘’和‘多臂猿猴’,一個持劍刀,一個持魚腸劍,雙雙向她撲來! 于美蘭一聲嬌叱,隻得雙刀倏分,一迎‘白狐仙娘’的劍刀,一迎‘多臂猿猴’的魚腸劍。

     “叮當”兩聲金鐵交鳴,濺起數點耀眼火星,立時将‘白狐仙娘’和‘多臂猿猴’兩人的兵刃格開。

     緊接着,一個進步欺身,手中雙刀一緊,刷刷刷,一連又是三招犀利攻勢。

     ‘白狐仙娘’和‘多臂猿猴’同時大吃一驚,各自收劍自保,隻見眼前盡是翻滾的耀眼匹練,業已看不見對手于美蘭。

     兩人慌張緊急問,一陣東撥西挑,左竄右躍,立時鬧了個手忙腳亂。

     另一組是‘鈎練鞭’王敬三,率領着‘九丈高’和’鬼臉刀’,三人圍攻于化龍一個。

     于化龍雖然年紀已老,但寶刀未老,隻見他精神抖擻,寶刀霍霍,一人力敵三人,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