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虐虎肆虐伏虎門 淫鹿宣淫鳴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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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虎門今有雙喜臨門。

    第一喜是名滿江湖的伏虎門主“伏虎太歲”武恭卓六十大壽。

     武恭卓行走江湖四十餘載,一套伏虎神拳打遍天下罕見敵手。

    在他五十八歲那年,參加武林盛會泰山擂台戰,連敗十六名挑戰者,榮膺”天下第一拳”的稱号。

    從此,伏虎門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迅速擴大,兩年之間,門徒雲集,竟然得以與少林,武當等九大門派幹起平坐、分庭抗禮,成了武林第十大門派。

    而身為伏虎門主的“伏虎太歲”武恭卓的事迹,自然也就不勝而走、口口相傳,幾乎近于神話。

     第二喜,是伏虎門少門主,武恭卓的獨生愛子武壯垣洞房之期。

     武壯坦今年雖然剛屆弱冠之年,但一身武功卻已深得其父真傳,更兼少中英俊、風流調憂,也不知傾倒了多少妙齡少女!如今武壯垣娶妻,更不知要羨殺多少少年俊彥、妒殺多少大家閨秀! 雙喜臨門,伏虎門總壇兼老少二位門主的府宅自然别有一番熱鬧。

     且不說大門張燈。

    二門結彩,也不說阖家歡喜、滿門喧騰,單隻是聞訊前來慶賀的賓客,也已将伏虎門鬧得車水馬龍、水洩不通了。

     伏虎門的總管事武世莽,無事尚要忙三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大展雄才的機會,更是忙前忙後。

    忙左忙右,忙得不可開交,忙得腳丫子直打屁股蛋! 一邊忙,一邊美滋滋地在心裡盤算着:“今天這兩檔子事,都是肥得流油的美差事,這也是老天爺有眼,讓我逮着了這麼個好機會,又是壽禮、又是婚禮,我一個人全權負責,壽禮的賀儀、婚禮的份子,這裡頭該有多大的油水呀!我隻要造幾筆花賬,就能穩賺幾乎兩白花花的銀子…” 心裡剛剛轉起“白花花”三個字,馬廣義想起了另一件美事,武世莽的小眼睛眯成了兩道窄縫,縫裡,卻溢出了色迷迷的光彩:“白花花,這小婊子!老子幾次慕她豔名,到‘鳴鹿苑’去求魚水之歡,媽的!要價成高!死活不讓我進她的屋!她他媽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個婊子,仗着幾分姿色,會點子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就敢漫天要價,夜度之資就敢要到一二百五十兩!二百五?我才不是二百五呢!一夜就二百五,贖身從良才要一萬兩,我這次撈它一筆.再搭上從前的積蓄,好歹把白花花給贖出來從良.讓她一輩子伺候大爺我!嘩嘩,白花花的銀子,換來白花花的大腿,這買賣劃得來……” 又一想,呸了一聲,心裡道:“鼠口寸光,沒出息!老門主一向挺賞識我的,少門主也挺尊重我,這爺兒倆早就有心提拔我當代虎門的副門主,隻等着我幹幾件漂亮的差好,立一立威信,好堵住伏虎門四大護法的嘴,讓他們對我被任命為副門主心服口服,我若是貧小失大,為了白花花的銀子和白花花的大腿誤了副門主的前程,那才真是劃不來呢!無事忙啊無事忙,這筆賬你可要算仔細唆!” 他及時地懸崖勒馬,打消了借機撈一筆的私心雜念,下決心要破私立公,不但要把所有的進項全部上交,還開始絞盡腦計要多為老少兩位門主多斂有賀禮,好好表現一番。

     他自言自語地道:“媽的,差點算錯了帳!這年頭,有了權就有了一切,隻要我當上副門主,還怕沒人争着搶着走我的後門?到那時候.别說銀子,怕是連金子都有人拼命地進呢!就說鳴鹿苑那個小婊子,為了求得武林第十大門派的庇護,說不定以身相許,免收服務費呢!” 這無事忙倒真是無事忙,八字還沒一撇,就作開了春秋大夢! 正在幻想着副門主的赫赫威風,有個不知趣的小子偏不讓他把這白日夢作完! “武總管!壞事了!” 從夢中被驚醒的武大總管無事忙武世莽,沒好氣地端了那門丁一腳,惡聲道:“混雞子兒!今兒是什麼日子?你敢說這不吉利的話!什麼叫‘壞事了’?你得改個詞兒,‘壞’要說‘溜丢’,‘死’要說’沒’,‘破’,要說’待補’,‘亂’要說’花裡胡哨’,你記住沒有?” 門丁被他那一窩心腳瑞得不輕,捂着胸口喘了半天,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武世莽又是個急性子,見門了這副德性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喝道:“你他媽是死人哪?快說話呀!” 門丁道:“您說那個字了!不能說那個字,要說出‘沒’!” 武世莽哭笑不得,罵道:“‘沒’,‘沒’.沒你個頭,快說,出什麼‘溜丢’事啦?” 門丁費了半天勁,才在心裡把要說的話按照武總管教導的意思給“翻譯”出來,結結巴巴地說道:“禀總管,大事‘溜丢’了!今天來的賓客大多,秩序‘花裡胡哨’極了,差一點把大門給擠‘待補’了,小的出去維持秩序,沒想到越維持越‘花裡胡哨’,有的賓客沒有請柬也想進來.還說小的若是不讓他們進來.他們就要把小的打’沒’了!” 武總管聽說也不嫌别扭,反而一個勁兒誇他道:“好小子,腦子挺快!趕明兒個有機會,把你凋到裡頭當差!” “謝總管!祝總管長生不‘沒’!” “别卸(謝)了,套着喂吧!對了,你剛才說什麼?有的賓客沒請柬?” “正是。

     “好極了!”武世莽馬上想出一個借機為伏虎門斂财的絕妙主意,吩咐道:“趕快去大門口,凡是沒有請柬的賓客,每人收一百兩銀子,就可以補發請柬!” “可是.可是請柬早就發完了呀!” “廢物點心!你不會打白條呀?随便找點紙,蓋上伏虎門的大印,不就結了嘛!” “紙好辦,大印可是由門主夫人親自掌握着的.平時連門主用印,也得正正規規訂報告,召開伏虎門全體高級于部會議,讨論、研究、表決通過才行呢!” “唉!我怎麼會忘了這一點呢!”武世莽心裡說道:“可憐咱們老門主,号稱‘伏虎太歲’,竟降伏不了家裡這頭母老虎……” 正自慨歎,突又靈機一動,沖着兀自犯傻發愣的門丁道:“沒大印怕什麼?你不會找個夢蘿現刻一個呀!實在來不及刻,弄個酒盅茶碗什麼的,反正是圓的就成!快去呀!你還真等着人家把大門給擠’待補’喽哇?耽誤了老少門主的喜事兒,瞧我不把你給打‘沒’了!” 說罷,大腳丫子一甩,又到别處”無事忙”去了…… 這時,大門口那兒可亂了營了。

    一百兩銀子的高價,雖說吓住了不少阮囊羞澀的來賓,可畢竟伏虎門聲名太重,能夠在伏虎門今天這樣的大喜事上有那麼一席之地,就算花上一百兩,也不算吃虧,趕明兒個到江湖上一吹,說伏虎門某年某月某日大紅貼子請自己赴宴,那夠多氣派,多威風! 于是,呼呼啦啦擁上一群武林人物,個個唯恐落後地高喊着:“我交一百兩!快賣我一張請柬!“我也要!”“我也要!”“給我一張!”“給我一張門票……” 聽聽!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連“門票”都出來了! 衆人當中有兩位豪傑,‘買’到‘門票’之後,喜形于色,一左一右,排開人群,大搖大擺進了伏虎門。

     左邊那位,着一襲皂色長衫,文絕給的,倒有幾分書卷氣,他是江湖二散人之一,姓曹.叫曹新文,人稱“快嘴散人”,因他性好獵奇,總愛打聽小道消息!打聽到之後,又要添枝加葉、添油加醋,廣為傳播,甘當義務信息員,才得了這樣一個似雅似俗的稱号。

     右邊那位,是“快嘴散人”的結義兄弟.人稱‘’順風散人”.姓吳,叫吳祖劍,因他一向沒有主見,恰似他的姓名諧音一樣,“無主見”,一切均愛見樣學樣,尤其對他那位又見,更是亦步亦趨。

    就連穿着打扮,也要學他義兄。

    快嘴散人的模樣。

    可惜,“快嘴散人”在穿着上也如同他獵奇的嗜好一樣,從無定規,今日穿白,明日也許穿皂,上午長衫下午可能使改了短打,常常弄得義弟“順風散人”無所适從,應接不暇,無奈之下,幹脆來廠個中庸之道,搞了一件不白不皂、不長不短的灰色半截衫,穿在身上,倒也省了不少麻煩。

    若他又見今日穿白,他便可說自己穿的也是白,不過略為髒了些,若他義兄今日穿皂,他又可說自己穿的也是皂,隻是洗得擔了些色罷了。

    若他義兄上午長衫,他便說自己的長衫縮水.欠了些尺寸,若他義兄下午短打,他又可說自己找的裁縫太笨,把尺寸量多了。

    如此來,總能找到理由,保持他那“無主見”“順風散人”的光榮稱号不緻變色。

     “順風散人”跟着義兄“快嘴散人”搖搖擺擺進了伏虎門,那一身不倫不類的打扮早招來工還少人的暗中嗤笑,可他卻全然不顧一雙眼斜瞄着“快嘴散人”,生怕亂了步凋。

     “快嘴散人”卻不用擔心二人步伐不齊,兩眼不住地來回掃視兩隻耳朵也豎了起來,生怕漏了一星半點新聞趣事,壞了“快嘴散人”的名頭。

     “快嘴散人”這是頭一遭進伏虎門,路徑不熟,偏偏把二雙眼睛隻顧了去看熱鬧,全沒在意腳下,一個不巧,正絆着一塊石頭,踉跄了兩三步,好在有一身武功,總算沒當場出醜。

     不過,就一踉跄,也已丢了不少臉,周圍賓客早竊笑起來。

     最慘的卻不是“快嘴散人”,而是那無主見的‘順風散人”。

     他見義已這一踉跄,步子跌跌撞撞,甚是有趣,出于多年的習慣,連忙調整自己的步伐,以便與義兄合拍。

     可是,“快嘴散人”這一跌,乃是出于身體自然而然的反應,學是學不來的。

    “順風散人”邯鄲學步不成,反而自己把自己絆了一跤,結結實實摔了個狗吃屎。

     “順風散人”皮糙肉厚,一身橫練功夫,已到了刀槍不人的境地,這一跤自然對他算不了什麼,隻可惜那身灰色半截衫沾上了一片片泥土。

     “快嘴散人”低頭去看惹他們兄弟的那塊石頭,誰知不看還好,一看竟吓出了一身冷汗! “虎!” “順風散人”還在低頭惋惜自己那件半截衫,聽見義兄這一聲喊,忙應聲和道:“好大的一隻斑斓猛虎!” “快嘴散人”定下心神仔細觀看,才發現那虎伏在地上一動不動,自嘲地道:‘’原來是隻死虎!” “順風散人”忙改口道:“可惜沒氣兒了!” “快嘴散人”再細看,原來那虎不過是一尊塑像,便又道:“怪不得,是尊石像!” “順風散人”又随聲道:“雕得還真挺象!” “快嘴散人”仰首一看,見那石虎還塑了一位英雄,怒目圓睜,左手揪定了那石虎的頂花皮,右手握拳高高舉起,正要向那石虎打下,恍然道:“原來這是一尊武松打虎的塑像。

    ” 未容義弟接下茬兒,“快呼散人”雙學一擊,悟道:“伏虎門,武門主,着哇!武門主是打虎英雄武松武二爺的後人!—— “順風散人”這次卻一反常态,竟然反駁起義見來了:“什麼?武門主是武松武二爺的後人?武二爺是行者,出家之人。

    怎麼會有子孫後代?曹大哥,你是不是弄錯了?” “快嘴散人”從鼻孔裡哼了一畝,做嘴道:“賢弟,你上當了!你肯定是從《水浒》做裡看來的,其實武二爺并非出家的行者,他是娶過妻的!” “哦?武二爺娶過妻?不知誰家女兒如此有福,得配蓋世英雄武二爺!” “武二爺的妻子,是當時的一位美人,姓賈,武賈聯姻之後,生下一子,取名武順,據說伏虎門武者門主便是武源的第三十八世孫。

     “那施耐庵老先生為什麼要把武二爺寫成一位出家之人呢?” “道理很簡單!像武二爺那樣的英雄人物,若是隻讓一位女子獨享,豈不讓資氏以外的其他女兒家妒殺!再說,武二爺也算得一位青春派偶像人物,偶像派人物是不能結婚的,要結,也隻能搞地下婚禮,不然,會失去很多追星族中的癡情少女的崇拜.要影響票房價值的!” “對對對!這個道理的确很簡單!”“順風散人”深有感觸地道:“小弟我也看過不少話本小說,但很少有從頭看到尾的,因為.我隻要看到書中的美貌少女成了他人之婦,心裡就有說不開來的醋意,就把書的後半部給扯了,今日大哥說破謎團,小弟茅塞頓開.今後小弟一旦棄武從文,改行寫話本小說,書中的美貌少女,一個也不讓她結婚,好讓讀者有個希望,萬一不得不寫她們出嫁,也一定很決就讓她們的丈夫暴病而亡,留下一個個年輕漂亮的小寡婦,最好還是沒進洞房就守寡的小寡婦!‘” “順風散人”這一香話,聽得“快呼散人”毛骨悚然,半晌才道:“謝天謝地,幸虧賢弟你眼下還不是個寫書人,不然,不知有多少被你寫死的新郎的冤魂要纏住你讨命哩!” “順風散人”嘿嘿一笑,道:“我才沒那麼傻.去當什麼寫書人,給别人立傳,我呀,要當就當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名揚武林,讓别人給我立傳,出了名之後,我一定要找一個天下最美最溫柔的女兒家。

    成天形影不離.好好享受一下溫柔鄉的快樂!” “當然可以!不過你千萬要小心,别讓寫書人那麼快就把你給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