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關燈
心頭:趕走劉三定,實際就是打他劉安定的臉。

    劉安定知道白明華和趙全志關系密切,但作為州委書記,全州一把手,竟然不問青紅皂白,不先處理違紀幹部,更不管為什麼被打傷,卻要首先處理一個貧民百姓。

    打狗看主人,說明趙全志毫不顧及他這個總工程師的面子,更沒把他和白明華相提并論。

    劉安定一時說不出話來。

    王德禮說:"白教授确實傷的不輕,如果公事公辦,你哥已經夠上了刑事拘留,但考慮到你,縣裡決定讓你勸你哥離開,離開就什麼事都沒有了,這也是個兩全的好辦法。

    " 這個要求也許是白明華提出來的,目的也許是趕走三哥,留下飄飄,一來解心頭的恨,二來可長期霸占飄飄。

    白明華這樣的人算什麼東西。

    劉安定強壓了憤怒問怎麼處理白明華,王德禮說:"趙書記沒有說,縣裡也沒有考慮這些,因為白明華不是縣裡的人。

    " 明顯都向着白明華說話。

    看來在西台,白明華在他們眼中的分量遠比他劉安定重。

    劉安定紅着臉說:"我知道白明華在這裡比我有面子,也比我有權勢,我想問問,白明華不是這裡的人不能處理,劉三定就是這裡的人了?出了這樣的事,白明華就沒有一點責任?事情為什麼引起,處理一個不處理另一個,你們覺得合理嗎?" 王德禮有點不高興了,他說:"我的劉教授,你想想吧,州委書記打電話來,我們有幾頂官帽敢不立即執行,正是看在你的份兒上,縣裡才讓你勸你三哥離開。

    你再想想,白明華是州裡聘請的專家,保護他的安全是我們的責任,州裡讓我們處理這件事沒一點錯,而你三哥隻是個外來民工,如果不看你的面子,早把他抓了起來,判他兩年三年都是輕的。

    現在你還說不給你面子,你讓我怎麼接受。

    " 人和人之間沒了平等,當然沒有道理好講了。

    劉安定欲言又止,隻好低了頭不再說什麼。

     王德禮又向劉安定解釋。

    劉安定想,事情已經很清楚了,勸三哥回去就回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劉安定問再有沒有别的事,然後離開了王德禮的辦公室。

     回到招待所,劉安定怎麼想都咽不下這口氣。

    他覺得白明華太無恥,太狂妄,太不要臉,如果換了别人,早羞得無地自容,哪裡還要告到州裡,鬧得滿城風雨。

     劉安定想再會會白明華,看他究竟怎麼想。

    他覺得不能這麼便宜了他,更不能讓他再一次取得勝利得意忘形。

    劉安定恨恨地想,别以為沒有人管你,在這裡我管不了你,在學校我是校長助理,我完全可以提議給你處分,甚至撤你的職,并且一撤到底。

     沒想到飄飄在白明華的病房裡。

    這時候了還敢這樣,簡直有點無法無天。

    白明華也沒想到劉安定會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

    飄飄更是擡不起頭,低了頭匆忙走了出去。

     劉安定氣呼呼地坐了。

    沒想到白明華卻解嘲說:"真他媽的丢人,一次次栽在女人身上,我真恨不得把自己劁掉。

    也算我命中倒黴,你他媽的也整天摟着小情人,你怎麼一點事都不出,倒黴的事怎麼單單讓我碰上,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 看來白明華也在反思自己,也像有和解的口氣。

    也許這回真能徹底治好他的毛病。

    屋裡再沒有别人,劉安定說:"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難道真不明白?我告訴你,我們之間有着本質的差别,我是在追求愛情,你是在玩弄女人,這回你明白了沒有。

    " 白明華說:"狗屁,這有差别嗎?說穿了,你比我更卑鄙惡劣:我隻和人家的女人睡覺,并不破壞人家的婚姻,你卻偷瓜拔秧,把人家連根搶過來,你說誰他媽的更可恨。

    " 劉安定說:"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多偉大的愛情到你嘴裡就變成了動物的交配。

    不說這些了,還是說說你自己,你打算今後怎麼辦。

    我知道你的本事大,你能讓趙書記把我三哥趕走,你能長期霸占飄飄,你還能幹許多壞事,但你想過沒有,你出院後怎麼辦,不說你拿什麼臉去見人,單說你回學校後怎麼向學校交代,學校會怎麼處理這件事情,你想過沒有。

    " 這些白明華早想清了,他最擔心這事傳到學校。

    學校是他的根,學校如果處理他,一切的一切就都完了,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惹惱劉安定,他也不知道趙全志要趕走劉三定,更不知道外面是個什麼情況。

    白明華急忙讓劉安定細說趕走劉三定是怎麼回事。

    劉安定說了去王德禮辦公室的情況。

    白明華哀歎幾聲說:"想不到這幫家夥故意要把事情傳出去,真他媽不是東西。

    事情的經過我能想清楚,是吳學才打電話把這事告訴了縣裡,縣裡又告訴了趙全志。

    他們這樣折騰,這不是成心要出我的醜麼,成心不讓我活麼。

    " 白明華痛苦得說不下去了。

    閉了眼半天,又說:"安定,誰能理解我這時的心,我心裡有多痛苦有多悔恨,誰又能知道。

    我真恨不得把自己捏死,怎麼就不長一點記性。

    讓人抓破臉,沒想到又有今天這個下場。

    我真是恨死我了。

    剛才飄飄來,我就讓她走,以後再不要見我,我也決不再沾女人。

    你想想,我是這種心情,我又不是傻子,我怎麼會去張揚這事,怎麼會讓人趕走你哥。

    昨天我對你說饒不了他,那是氣話,你怎麼會真的相信。

    " 劉安定相信這是真話。

    白明華也确實倒黴,但這倒黴既是偶然,也是必然,是他長期驕橫霸道,沒有擺正自己位置的必然結果。

    白明華也确實可憐。

    劉安定不知該說什麼。

    白明華又說:"安定,咱們共事這麼多年,雖發生過一些不愉快,但總的相處還是好的,我也是實實在在為你辦了一些事的,如果不是這樣,你也沒有今天。

    看在我們多年交情的份兒上,我真不忍心咱們翻臉,這件事就算過去了,趙書記那裡我打電話和他說,飄飄那裡我也會勸她不要離婚,一切都過去了,我也希望你不要把這事傳到學校,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

    " 劉安定理解白明華的意思,不要把事情傳到學校,把事情了掉,才是白明華最想說的。

    如果通過小道消息把這事傳到學校,民不告,官不管,學校當然沒人去查。

    如果是他劉安定把這事捅到學校,建議學校處理,那學校就決不會不管。

    白明華當然清楚這些,現在白明華主動想了掉這件事,那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劉安定心裡輕松了一截,說:"我也是這樣想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當我們共同買了一個沉痛的教訓,不管怎麼說,這終究是一件醜事,我當然也不希望再鬧下去。

    " 白明華仍然歎氣,歎一陣說:"過幾天腿好一點我就出院回學校,學校還有許多事情,不回去學校領導會有意見,回去我就拄了拐上班,人們問,我就說下樓梯不小心扭了,到時希望你也這麼說。

    " 劉安定點點頭,算是回答。

     第一頭胚胎移植的小牛終于生出來了。

    小牛犢很健康,還沒待母牛舔幹羊水,小牛就掙紮幾下站了起來,然後四肢很不協調地蹒跚學步。

    因為是生産第一頭移植小牛,來圍觀的人特别多,小牛站起來後,人們便一片鼓掌。

    小牛是頭花白奶牛,和生它的土種黃母牛沒有一點共同之處,人們便議論說這借腹生子怎麼不帶一點娘的影子。

    劉安定聽了很高興,便解釋說:"其實這種借腹生子和我們過去說的借腹生子是兩個概念,這種借腹生子是把胚胎移植到第三者子宮裡,這個子宮隻是個生育器,它懷的小牛不帶一點它的遺傳物質,可以說和它無關,所以它們不會有一點相像的地方。

    " 縣裡的領導和州裡的趙全志都來了,他們是聽到報喜後趕來的。

    因為當時一次排了九個卵,受精成胚胎後有八個移植成功。

    劉安定檢查一下,馬上又有一頭母牛要生産,便讓人将這頭母牛牽出産房,牽到院子的空地上來,讓領導和群衆都看看生産小牛的整個過程。

     本地母牛個頭小,劉安定原來擔心這些小母牛能不能順利地把這些大塊頭的良種小牛生出來,會不會在臨産期發生意外,所以他和研究所的四個人半月前就住到這裡,密切觀察,随時準備處理一切意外,但事實證明本地母牛很适合懷孕生産,不但懷得結結實實沒有一個流産,而且胎位胎音一切都很好。

    吳學才曾開玩笑說:"你們放心,一方水土養一方生靈,咱們這一方别的沒有,就有生育優勢,一沾就懷孕,一懷上就掉不下來,所以抓計劃生育是最頭疼的事情,你放心,說不定你移植了一個胚胎,它能給你生出兩個牛犢。

    "吳學才的話還真有點根據,雖然沒生出兩個牛犢,但生産卻是異常的順利,原來準備了很多接生預案,準備了很多助産器械,結果一個都沒用上,幾乎是他們還沒有準備好,小牛就生了出來。

    第二頭母牛生的更加順利,躺在地上一聲不吭,也沒掙紮,突然一個小牛的腦袋就露了出來。

    大家還沒看仔細,随着母牛掙紮了往起站立,一個小牛便跌了出來。

     人們便感歎,說人到底不如牛,人生娃又喊叫又使勁,掙紮半天還要剪破了才能出來,牛卻不聲不響就是一個。

     趙全志也很高興,他說:"歸根到底還是咱們這裡人傑地靈,人旺,畜也旺,人畜兩旺,我們的事業也就大有希望。

    " 正在人們說笑的時候,牛舍裡又傳來了牧工的喊聲,說牛圈裡又多了一個小牛。

    人們跑過去,确實是又生出一個。

    人們便笑。

    趙全志說:"咱們的劉教授真的成了造物主,不知不覺就是一個,再找找看,看哪裡還有,大家特别要看看自己的褲裆,看裡面會不會有一個小牛。

    " 人們一片大笑。

    女人們羞紅了臉,在男人們的一片戲鬧聲中紛紛離開了這裡。

     劉安定再仔細檢查臨産的孕牛,确認今天再不會有牛生産,大家才散去。

     吳學才陪州縣領導休息去了,劉安定有點激動難平,他讓别人收拾善後,自己悄悄地來到東邊一塊沒人的地方。

     終于有了成果,也可以說終于取得了成功。

    自從良種牛運到,他就有數不清的擔心。

    排精量少,精子活力不夠,排卵量不理想,促排卵技術效果不及土種牛,這還不算,又擔心牛死,又擔心流産,又擔心生産困難,将來一家一戶難以應付。

    這一切的擔心,在三頭小牛順利出生中消失了。

    用不了多久,将會有大量的小牛出生,兩三年後,這些小牛便進入生育期,它們能夠自然生育時,那時,整個良種化過程就進入了高速時期,兩年時間就能生産出幾十萬頭良種牛,那時别說賣畜産品,光賣種牛,公司也能暴發起來。

     劉安定的眼睛有點濕潤。

    他想走走,以此來平靜一下激動的心情。

     前面就是洪水河,用不了多久,這片河灘将會成為生态農牧業觀光遊覽區,再用不了多久,所有的規劃設計就能變成現實,那時,這裡不僅會成為最大的良種基地,畜産品基地,也會成為一個生态平衡發展的示範基地,那時,他的名字,他的事迹,就會永遠留在這塊土地上,永遠留在發展的曆史上。

     塞外春來遲,已經是春末了,大地才有了星星點點的綠色,停了一冬的建築工地也才恢複了施工。

    劉安定覺得一切都變得很快。

    就在去年,這裡還是一片荒灘,零零星星的幾塊地上,豬場種了些蔬菜。

    現在,圈舍和移植研究用的房屋都建了起來,到今年年底,良種場的基本設施就能完全建好,到後年,整個工程設計便可完成,那時,田園别墅式的生态農牧業觀光城就會初露端倪,到了炎熱的夏天,這裡将會成為人們度假休閑的好去處,何秋思向往的田園牧歌式的生活就會出現。

     想當初,不少人卻反對這個超前豪華的設計,認為過于奢侈,他當時也有點不安,也有點遷就何秋思。

    現在看來,确實是對了,确實是有點戰略眼光。

     有人來喊劉安定,說趙書記找他有事,到處找不到,原來一個人跑到了這裡。

     劉安定這才冷靜下來。

    急忙回到牛産房,見小牛已經吃過了母奶,正躺在那裡曬太陽。

    劉安定覺得這個季節确實有利于小牛出生,剛好不會挨凍,剛好能夠快速生長。

    他不禁為自己的合理計劃感到高興。

    見技術人員已經将一切收拾妥當,再沒什麼事情可安排,劉安定便匆匆去見趙全志。

     趙全志說有個事情商量。

     那次趙全志讓縣裡趕走三哥,雖然後來沒趕,但劉安定心裡還是對趙全志有點看法。

    劉安定什麼也沒說,坐下準備聽。

     是關于全州經濟發展規劃的事。

    劉安定沒聽說過這事,趙全志大緻說一遍,然後說本來要讓白明華組織學校專家考察論證,結果白明華的腿壞了,隻好由你劉安定來組織。

     劉安定覺得自己确實沒有時間來組織這個,校長助理的工作,研究所的工作,畜牧所兼職的研究工作,都需要去做,确實分不出時間來。

    劉安定說了自己的困難,趙全志說:"白明華也考慮過讓别人替他,但又考慮到他腿好後還得讓人家回去,就覺得還是找個内部的人代替一陣比較好,再說你是校長助理,也有權有威信來組織。

    " 看來是他們考慮好了的,不答應也不好。

    兼職的研究課題已經分配給了他,何秋思可以帶人搞一些具體的工作。

    胚胎移植的事何秋思也可以做,反正有車可以來回跑,加加班也能忙得過來。

    劉安定便答應了下來。

     場裡和縣裡都說要慶賀一下,好好擺幾桌吃一頓。

    因為有趙全志,規格當然不能低,慶賀實際也是招待趙全志。

    酒席定在縣城的一家酒樓,由于有趙全志,人們便不敢放肆,更不敢猜拳叫喊,不到兩個小時,酒席就散了場。

     回到縣招待所,劉安定想休息一會兒。

    此時劉安定才感到有點疲憊。

    剛想躺一躺,李紅裕走了進來。

     李紅裕自己在椅子上坐下,然後便說今天出生的小牛,話語間充滿了對研究的肯定和對劉安定的恭維。

    劉安定覺得這些話不符合李紅裕的性格,很可能另有什麼事要說。

    劉安定謹慎了起來,并且盡量少說少問。

    說一陣,李紅裕說時間還早,今天本應好好慶賀一下,結果都沒怎麼喝酒,他建議到酒吧坐坐,喝幾杯,說說話。

     劉安定推說還有别的事。

    李紅裕不答應,說有事明天再幹。

    李紅裕說:"今天難得聚到一起,大家都高興,一定得去喝幾杯,我再把何秋思叫上,咱們一起去。

    " 李紅裕被任命為副所長以來,兩人還沒有好好在一起談過什麼,他也沒做分工,沒讓李紅裕具體負責什麼,也許李紅裕有要緊話說。

    劉安定隻好答應,但他沒讓叫何秋思,兩個人一起來到了一家酒吧。

     今天李紅裕很親熱,話也很多,對公司今後的發展提了不少建議。

    這讓劉安定心裡更加不安。

    按李紅裕自負高傲的性格,今天能這樣屈尊,肯定有什麼大事要說。

    果然,談一陣,李紅裕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