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覆腕成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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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镕鈞嗫嚅一句。

     “想什麼就直說!”京冥語氣中夾了三分寒氣。

     杜镕鈞索性道:“我适才在想,那天火冥刀的名字,起的十分不好——” “我真想一掌劈了你!”京冥終于忍無可忍,一張臉也拉了下來:“杜镕鈞,你家出事也出了兩個月了,怎麼一點都改不了書呆子的脾氣?我隻問你,朝廷派人抓你父母時,可想到什麼好名義?那些官兵擄你女人的時候,有沒有給你什麼好名義?你爹娘的人頭挂在城牆上的時候,又有什麼了不起的名字了?” “你說什麼!”杜镕鈞臉色一沉,手裡當作刀使的馬鞭向京冥當頭劈下,京冥左手一揮,馬鞭架住杜镕鈞的鞭子,冷笑:“這一招倒是一點花架子沒有,使得極好——杜镕鈞,你要報仇,就拿出報仇的樣子來。

    你想趕考想讀書,京某恕不奉陪!”說罷,猛一踢馬,就像前走,再不理杜镕鈞。

     杜镕鈞的手還高高揚在半空,一張臉卻是由青轉白,由白轉紅,紅漲的臉上,竟滾下了兩行淚來——父母的慘死,諾顔的離去,一幕幕竟又在眼前血淋淋鋪開。

     京冥雖然負氣前行,心裡也多少有些不安,這樣捅他的痛處,多少也有些不忍。

     他……該不會一時沖動,返回金陵報仇吧。

    京冥眉頭一皺,剛想回頭說話,杜镕鈞忽然沖了上來,一把抓住他的缰繩,哽咽着道:“堂主……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放心,從今天起,我杜镕鈞就是條漢子,不是什麼讀書人!” 京冥心頭一軟,伸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口中卻依舊冷冰冰地道:“既然如此,你還不趕快将那招刀法再練一遍給我看?” “是!”杜镕鈞忽的一鞭揮出,鞭風裹走了淚水,兩頰的肌肉也突了出來,一眼就能看出是死命咬着牙的。

    那一鞭——确切的說,是那一刀,使得神完氣足,幾乎無懈可擊。

     京冥歎了口氣,磚頭看向霍瀾滄,隻見她也微微的苦笑,眼神中帶了幾分悲哀——兩人知道,從這一刻開始,又多了一個江湖人了。

     與其說是小鎮,不如說是揚州城外驿道上的小站,遠近都以那一間客棧為中心,原先是叫做“瘦西湖”客棧的,年久失修,額匾上墨迹脫落,成了“叟西湖”,倒是更加令人過目不忘。

     “就是這裡吧!”沈小楠第一個跳下馬,她大腿已經磨破,坐在馬鞍上痛得不清:“嘿嘿,一看就知道是咱們的地盤!” “好了好了,幫主我們可到了……這四匹爛馬總算可以扔了。

    ”沈小楠依舊唧唧喳喳,霍瀾滄忍不住皺了皺眉。

     “啊……”沈小楠自己覺察到過于放肆了點,但又忍不住嘻嘻一笑:“嗯,霍姐姐,這裡遠近無人的,我喊兩嗓子也沒什麼嘛!” 四個人裡就她一個叫個不停,為沉默的一衆也添了不少生氣。

     “這裡也是我們的地盤麼?”杜镕鈞一驚:“難道天下各州各府都有鐵肩幫的分舵?” 京冥笑了:“你以為鐵肩幫是昔年的風雲盟麼?當真有那樣的勢力,一個嚴嵩還不是伸手就能拿下?這裡是六道堂一個點,既然你是六道堂的人,以後也要學學。

    六道堂在許多驿道設點,每點有兩個人,一明一暗,明的那個六道弟子心中都要有數,好傳播消息;暗的那個,隻向我和分堂主負責,若沒有大事,不會出來。

    ” 他随手将馬缰遞給上來招呼的夥計,又用手暗地點了點那額匾,低聲道:“你看見那額匾了麼?六道堂的點子都有暗計,象這塊額匾隐沒了一個‘病’頭,就是說,這裡藏着的兄弟是病韋陀王鑄鶴。

    ” 他看杜镕鈞滿臉茫然一無所知,也就不多話了,當年這病韋陀以一己之力截了揚州知府貢上的七乘官船,一夜間名揚天下,不少江湖人都以為他已經被左手擒拿問斬,沒想到還在這裡。

     說罷,他已高聲招呼起來:“王大掌櫃的,老朋友來了,還不出來招呼?” 掌櫃的男子看起來四十多歲,滿臉黃仄仄的,病則病矣,韋陀實在看不出來。

    他連忙閃出櫃台——極其幹瘦的男人,上唇很短,笑起來便露了牙龈,穿着件長袍,繡着富貴不到頭的回紋,正是揚州一帶守财的土老闆的穿着。

     一直到走到京冥面前,他的腰才直了起來。

    杜镕鈞睜大了眼睛,實在看不出眼前人有一點江湖豪傑的影子。

     “喝,四位壬字号上房請——”他看見京冥,似乎沒有一點激動,向上房讓着,腿腳還不那麼利索。

     京冥點點頭,到了那“壬字号”的上房,大約是上房裡最偏僻破落的一個,杜镕鈞隻覺得霍瀾滄這幫主當的也夠跌份兒。

     霍瀾滄卻毫不在意,似乎甚是滿意。

     一轉身的功夫,那王掌櫃的已經托着洗臉水上樓來,回身把門帶上,翻身拜倒:“屬下見過幫主,京堂主安好。

    ” “起來吧。

    ”霍瀾滄虛扶一下:“我和京堂主要去揚州籌辦分舵,你和揚州幾個兄弟打個招呼。

    ” “是。

    ”王鑄鶴擡起頭,又看了看京冥,等他的示下。

     京冥指了指杜镕鈞道:“這是新入堂的弟兄,姓杜,以後淮揚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