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誰解男兒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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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速發來,幾個人一合計,人手不齊,這畢竟是通寇的買賣,不敢招外人上船,就又來喊了徐家老三。

     想媳婦想得發瘋的三兒還是上了船,滿載一船瓷器,連同着風險和希望。

     生意做的很成功,但是上岸之後,海防官兵早已執戈相待,幾個跳海的勉強逃生,徐三這種人哪裡見過這個世面,當場被格殺。

     嘉靖二十六年,泉州府殺通佛郎機商人80名,并下令驅逐佛人。

    這不過是海防史上一朵小小浪花,但是對于遠在儀征南郊的一個孤老太婆和如臯一個守着關門的店鋪等着兒子回家的農婦來說,卻是滅頂之災。

     二媳婦終于也沒能回家,客死在異鄉。

     徐婆婆卻在等待中艱熬,希望明滅不定,雖然所有人都明白,她自己甚至也明白,卻沒有人肯說穿這一切。

     杜镕鈞和霍瀾滄還是走了,杜镕鈞本來執意要為老婆婆買新房,找人照料,霍瀾滄卻是苦笑,隻怕這一切做完的時候,官兵也順藤摸瓜,找過來了。

     江湖講的是一個快意恩仇,但有時候,非但仇不能報,恩……也不能。

     浩浩莽莽的長江又一次闖入視線,腳下的大地幾乎在同一刻起了共鳴。

    就是這條江,不知裹走了多少英雄好漢的性命,卻坦蕩蕩不留絲毫蹤影。

     楓林渡。

    一個小小的私渡,随時準備逃避官家的搜查。

     長長的木闆搭成簡陋的碼頭,木闆之間露着可怖的縫隙,依稀可見泛着白沫的渾濁江水。

    深綠色的苔藓一半長在木闆上,一半浸在水裡,糾纏了些碼頭工人的雜物,一隻沒有底的草鞋,半個碎磁碗,還有昨天晚上燒鍋的爐灰,牽絆着,在水裡沉浮。

     離碼頭七八步的地方是兩隻大大的木桶,一隻底下粘了飯粒,孤零零滾在一邊,想是最後一個盛飯的工人心中憤懑一腳踢開的,另一隻還有小半桶雜色的湯水,上面飄浮着一隻竹柄的湯勺,把手上黑污的油膩是湯桶裡唯一的一點油星。

     再遠一些,便是個簡易的棚子,三五個男人橫七豎八躺了一地,裸着上身,腰帶松松垮垮的紮着。

     一大清早,不會有什麼生意,這些做體力活的漢子們睡得正酣。

     碼頭一側,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扯開褲子對着長江撒尿,嘴裡不住聲地喊着:“都起來,都起來!有生意了!” 人群裡有人先坐起來,用力拍打着夥伴光溜溜的脊背,嘴裡嘟哝:“起來起來,不做活哪裡有的吃啊,窮鬼。

    ” “日他娘。

    ”被拍打的人一骨碌爬起,用力揉了幾下眼睛,嘴裡繼續罵着:“一大早過江,找死啊!” “呸!”一口吐沫吐在他屁股邊的泥土上,又一個人爬起來:“得富,你說什麼呢,媽的他過江,陪着的還不是咱們這群賤命。

    ” 他們駕的小船,比普通舢闆略大一點,若遇上大浪反扣過來,一船人都是沒命。

    江邊的人講究個忌諱,那個叫“得富”的也黑了臉不說話。

     “他過江找死呢,關咱們什麼事,要死也是江那邊。

    ”人群最深處,爬起來一個青年,身上居然還套着件汗衫子,笑眯眯地排解着諸人的不快。

     “還是人家六哥會說話!得富,你好好學着。

    ”人群裡一陣哄笑,這個新來不久的年輕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不過沒幾天就和諸人打得火熱,大家的稱呼也奇迹般的從“六妞”到了“阿六”,最後變成了“六哥”。

     那船被開足了玩笑的客人終于來了,果然又是販私鹽的,才選了蒙蒙亮的清晨。

     男人們不再說話,一個個扛着鹽包運到船上,吃水線一點點下沉,工頭并沒有喊停的意思。

     “狗東西,又不拿我們當人看了。

    ”得富憤憤地罵了一句,聲音很小,隻有身邊的六哥能聽見。

     沒有回話,得富奇怪地順着六哥的目光看去,又旋即嘿嘿笑了:“咋了?沒見過女人啊……不過這娘們是長得細皮嫩肉的,想不想摸一把?” 和工頭讨價還價的,赫然是一對年輕夫婦,這年頭兩口子一起出門做生意的确實少見,不過江邊不少女人都精明兇悍,時不時也能撞見幾個。

     那女人很是能說,時不時拿胳膊肘搗一搗身邊的男人,示意他跟着自己一道侃價錢,很明顯的,那工頭竹杠沒有敲成。

    憤憤地沖着駐足的二人罵道:“看什麼看,比豬還懶,過去幹活!” 得富和六哥連忙低了頭,從如山的貨物裡抗起鹽包,得富吃驚的發現六哥今天有點不對勁,竟然抗了兩包鹽,臉色有壓抑不住的鐵青。

     “六哥?怎麼了?給這瘋狗罵一句,就當耳邊風算了。

    ”得富寬慰着他。

     六哥的目光又掃了那兩位客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