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亂世碎瓊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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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都,鳳陽。

     剛剛下過一場雨,秋雨綿綿,地面潮濕而泥濘,天空陰霾且壓抑。

     杜镕鈞一個人默默走在并不寬闊的大街上,心中莫名恐慌着。

    他的衣囊早就空空如也,一向錦衣玉食,還不知道下一餐在哪裡打發。

    父母親人們應該會被囚禁在何處?押解上京……或者……杜镕鈞忽然不寒而栗,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這才半個月而已,即使謀反的極刑,也不至于就處斬啊。

    他極力安慰着自己,雖然心中明白,父親和方世叔不過是一方名士,真的觸怒了當朝嚴太師,恐怕處決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正腦子裡一片紛亂地向前走,忽然肩膀被斜斜撞了一下,一隻敏捷的手在衣囊下劃過。

    如果是在平時,杜镕鈞可能哈哈一笑,就此作罷,反正身無長物。

    可是現在不同,滿懷的怒氣和憋悶正找不到發洩,他牢牢抓住那隻手,斜眼看過去,一個中等身材的青年男子正略有些驚慌地看着他。

     “賊!”杜镕鈞壓低了聲音,滿眼輕蔑。

     “你……你快放開我。

    ”那人急急說,額頭已經見汗,這樣被人家一把扣住實在不是件光榮的事情,更何況這個貌似大家公子的青年手勁大得驚人,腕骨象折斷一樣疼痛。

    “我,我是鐵肩幫的!”他忍不住攀來一點關系。

     “賊!”杜镕鈞根本聽不懂他說了些什麼,惡狠狠的目光依舊落在那人臉上。

     “你要拉我見官?”那人終于有些慌了,今天流年不利,一個人出來,連幫手也沒有。

     杜镕鈞的腦子嗡了一下——見官?他這才發現,其實自己的處境,比這市井小賊要差了太多。

    他松了手,搖搖頭,向前走去。

     那人連忙快步小跑開,隻是還沒走幾步,又被杜镕鈞扯拄了。

     “你究竟想幹什麼?”那人有些急了,“你真以為我們鐵肩幫是好惹的?” “不幹什麼”,杜镕鈞微微低頭,忽然笑了一下:“兄弟,我也一天沒吃飯了,今天的住宿還沒個着落呢。

    ” “哈!哈!”那人有些放肆的笑了起來,這鳳陽街頭人來人往,卻沒有人圍觀他們,看來這“鐵肩幫”還真有些威風。

    “我們香主居然說你是什麼富貴中人,原來也他媽是個混混,好好,大爺今天栽了,銀子你拿去就是!” 他随手扯出兩個荷包,一個藕色繡着荷花,一個金絲裹着銀線,一望可知頗為金貴,恐怕也是剛剛到手的。

     “來吧小兄弟”,那人咧嘴一笑:“交個朋友,你挑一個走,拿着什麼都看你運氣了。

    ” “多謝!”杜镕鈞左手掃過,将兩個荷包一起抓在手裡,揚長而去,再不看那青年漢子詫異惱怒的目光。

     “真不懂規矩。

    ”身後,青年漢子的臉拉了下來,甚至有些鄙夷。

     杜镕鈞實在沒想到,兩個荷包打開,居然有一對金锞子,一對翡翠嵌銀的耳鈎,還有若幹散碎銀子和一塊上等茗雲閣的鑲金松墨。

     這鳳陽城裡,不知又是哪個少爺倒黴了。

    他笑了笑,雙手一拍,一對金锞子揉成一塊,随即又是一揉,變成五六塊散碎金子。

     隻要不住店,就這些金銀,倒也夠他撐到南京。

    杜镕鈞忍不住又笑了笑——或許他天生就是跑江湖的料,原來黑吃黑是這麼高興的事情。

    他忍不住開始四處打量,隻希望再碰到一個不長眼的小賊,說不定手氣再好些,連坐騎也搞定了。

     人的運氣到了,真是擋也擋不住,杜镕鈞剛剛轉念,又是一隻手伸了過來。

     鳳陽城難道是賊窩不成?杜镕鈞嘴都快合不攏了,毫不猶豫地伸手抓了過去。

     觸手一片冰冷滑膩,居然是一個女人的手。

     杜镕鈞連忙放手,回頭看去,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正瞪着一雙水汪汪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手上赫然是那兩個荷包。

     她腰上紮着一條寸許寬的腰帶,脖頸上銀飾沉甸甸的,皮膚白皙細膩,全然不是中原女子。

     “哼,那個背時鬼就是你啊。

    ”小姑娘嘿嘿一笑:“還好知道放手,不然非給你好看!”她猛一擰腰,似乎就要溜走。

     杜镕鈞再不管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一套,這到手的盤纏路費哪裡容她再搶回去?左手一翻扣住小女孩肩膀,劈手就搶。

     “要動手麼?”小姑娘嘻嘻一笑,已經遊魚般溜開,雙腿連環踢出,竟然是正宗的北派譚腿。

     兩人這一動手,立即引得衆人圍觀起來——一個是嬌滴滴的大姑娘,一個是英俊的大男人,居然當街搶起荷包,倒是難得。

     小姑娘身手算是敏捷,看來竟也下過五六年功夫,三招五式,杜镕鈞竟然還搶不回荷包來。

     “就是他!”忽然一聲大吼,一個錦衣青年帶着五六個家丁奔上,嘴裡罵罵咧咧:“兩個賊東西,居然就這麼搶你家少爺的東西,給我一起打!” 小姑娘臉色一凜,翻腕處,是兩把雪亮的短刀。

    她雙手一翻,雙刀已成門戶,還不忘惡狠狠瞪了杜镕鈞一眼。

     這一動家夥,又打上群架,轉眼間,已經驚動了街上捕快兵役,呼三喝四地奔了過來。

     杜镕鈞隻覺得嘴裡發苦,想跑,已經來不及了。

     “羅爺!”那帶人的青年公子指着二人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