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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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好象我永遠到不了街對面。

    我覺得自己會永遠往下走、走、走,誰也再見不到我了。

    嘿,我真是吓壞了。

    你簡直沒法想象。

    我又渾身冒起汗來——我的襯衫和内衣都整個兒濕透了。

    接着我想出了一個主意。

    每次我要穿過一條街,我就假裝跟我的弟弟艾裡說話。

    我這樣跟他說:“艾裡,别讓我失蹤。

    艾裡,别讓我失蹤。

    艾裡,别讓我失蹤。

    勞駕啦,艾裡。

    ”等到我走到街對面,發現自己并沒失蹤,我就向他道謝。

     等我要穿行另一條街的時候,我又從頭來一遍。

    可我一個勁兒往前走着。

    我大概是怕停下來,我想——我記不太清楚了,說老實話。

    我知道我一直走到第六十條街才停住腳步,都已經走過了動物園什麼的。

    随後我在一把長椅上坐了下來。

    我都已喘不過氣來了,渾身還在冒汗。

    我在那兒坐了總有一個鐘頭,我揣摩。

    最後,我打定主意,決計遠走高飛。

    我決意不再回家,也不再到另一個混帳學校裡去念書了。

    我決定再見老菲芘一面,向她告别,把她過聖誕節的錢還她,随後我一路搭人家的車到西部去。

    我想先到荷蘭隧道不花錢搭一輛車,然後再搭一輛,然後再一輛、再一輛,這樣不多幾天我就可以到達西部,那兒陽光明媚,景色美麗;那兒沒有人認識我,我可以随便找個工作做。

    我揣摩自己可以在一個加油站裡找個工作,給人家的汽車加油什麼的。

    不過我并不在乎找到的是什麼樣的工作,反正隻要人家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人家就成。

    我又想起了一個主意,打算到了那兒,就裝作一個又襲又啞的人。

    這樣我就可以不必跟任何人講任何混帳廢話了。

    要是有人想跟我說什麼,他們就得寫在紙上遞給我。

    用這種方法交談,過不多久他們就會膩煩得要命,這樣我的下半輩子就再也用不着跟人談話了。

    人人都會認為我是個可憐的又聾又啞的雜種,誰都不會來打擾我。

    他們會讓我把汽油灌進他們的混帳汽車,他們會給我一份工資,我用自己掙來的錢造一座小屋,終身住在裡面。

    我準備把小屋造在樹林旁邊,而不是造在樹林裡面,因為我喜歡屋裡一天到晚都有充足的陽光。

    一日三餐我可以自己做了吃,以後我如果想結婚什麼的,可以找一個同我一樣又聾又啞的美麗姑娘。

    我們結婚以後,她就搬來跟我一起佐在我的小屋裡,她如果想跟我說什麼話,也得寫在一張混帳紙上,象别人一樣。

     我們如果生了孩子,就把他們送到什麼地方藏起來。

    我們可以給他們買許許多多書,親自教他們讀書寫字。

     我這樣想着想着,心裡興奮得要命。

    我的确興奮。

    我知道假裝又聾又啞那一節十分荒唐,可我喜歡這樣想。

    不過我倒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到西部去。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向老菲芘告别。

    因此突然間,我象個瘋子似的奔過街心——我險些兒連命都送掉了,我老實告訴你說——到一家文具店裡買了支鉛筆和一本拍紙簿。

    我想寫張便條給她,叫她到什麼地方來會我,以便向她道别,同時把她過聖誕節用的錢還給她。

    我打算先寫好便條,然後拿了它到學校裡去,叫校長室裡的什麼人把條兒送去給她。

    可我隻是把拍紙簿和鉛筆塞進農袋,飛快地向她學校走去——我心裡實在太興奮,沒法在文具店裡寫那張條兒。

    我走得極快,因為我要她在回家吃午飯之前收到那條兒,但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知道她學校在什麼地方,自然啦,因為我小時候也在那兒上學。

    我到了那兒以後,卻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我本來沒有把握,不知道自已是否還記得裡面的情景,可是到了那裡,才發現自己記得很清楚。

    裡面的一切完全跟我上學的時候一模一樣。

     還是那個大操場,光線老是有點兒暗淡,燈泡外面裝有罩子,球打在上面不會破。

    場地上依舊到處是白圈圈,以便賽球什麼的。

    籃球架上依舊沒有網——光是木闆和鐵圈。

     場子上一個人也沒有,或許因為休息時間已經過了,吃午飯時間還沒到。

    我隻看見一個黑人小孩子,正向廁所走去。

    他的屁股口袋裡插着塊木頭号牌,那号牌也跟我們過去用的一模一樣,用來證明他已經獲得上廁所的許可。

     我身上還在冒汗,可沒象剛才那麼厲害了。

    我走到樓梯邊,坐在第一個梯級。

    拿出我剛才買的拍紙簿和鉛筆。

    那樓梯有一股氣味,也跟我過去上學的時候一模一樣。

    象是剛有人在-全面撤了泡尿似的。

    學校裡的樓梯老有那種氣味。

    不管怎樣,我坐在那兒寫了這麼張便條:親愛的菲芘,我沒法等到星期三了,所以我也許要今天下午搭人家的車到西部去。

    你要是辦得到,請在十二點一刻到博物館的藝術館門邊來會我。

    我可以把你過聖誕節用的錢還給你。

    我沒有花掉多少。

     你的親愛的霍爾頓她的學校簡直就在博物館旁邊,她回家吃午飯時反正要走過,所以我知道她準能前來會我。

     接着我上樓向校長室走去,想找個人送這張條到她課堂裡去。

    我把便條折了總有十來道,不讓人随便拆開偷看。

    在一個混帳學校裡,你簡直信不過任何人。

    可我知道他們要是聽說我是她哥哥什麼的,一定會把便條送給她。

     我上樓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好象又要吐了。

     隻是我沒吐出來。

    我就地坐了一秒鐘,覺得好過了一些。

    可我剛坐下去,就看見一樣東西,差點兒都把我氣瘋了。

    有人在牆上寫了“×你”兩個大字。

     我見了真他媽的差點兒氣死。

    我想到菲芘和别的那些小孩子會看到它,不知他媽的是什麼意思,最後總有個下流的孩子會解釋給她們聽——同時把眼睛那麼一斜,自然啦——以後有一兩天工夫,她們會老想着這事,甚至或許會嘀咕着這事。

    我真希望親手把寫這兩個字的人殺掉。

    我揣摩大概是哪個性變态的癟三在深夜裡偷偷溜進了學校,撤了泡尿什麼的,随後在牆上寫下這兩個宇。

    我不住地幻想着自己怎樣在他寫字的時候捉住他,怎樣揪住了他的腦袋往石級上撞,直撞得他頭破血流,直挺挺的死在地上。

    可我也知道自己沒勇氣幹這事。

    我知道得很清楚。

    這就使我心裡更加洩氣。

    我甚至都沒勇氣用手把這兩個字從牆上擦掉,我老實告訴你說。

    我生怕哪個教師撞見我在擦,還以為是我寫的。

    可我最後還是把字擦掉了。

    随後我繼續上樓向校長辦公室走去。

     校長好象不在,隻有一個約莫一百歲的老太太坐在一架打字機跟前。

    我跟她說我是4B-l班菲芘,考爾菲德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