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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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在潘西念書的那段時間怎樣是他一輩子中最快樂的日子,他還給我們許許多多有關未來的忠告。

    嘿,他真讓我心裡煩極了!我倒不是說他是個壞人——他不是壞人。

    可是不一定是壞人才能讓人心煩——你可以是個好人,卻同時讓人心煩。

    要人心煩很容易,你隻要在哪扇門上找自己名字的縮寫,同時給人許許多多假模假式的忠告——你隻要這樣做就成。

    我不知道。

    說不定他要不是那麼呼噜呼噜直喘氣,情形也許會好些。

    他剛走上樓梯,累得呼噜呼噜直喘氣,他一邊在門上找自己名字的縮寫,一邊直喘氣,鼻孔那麼一張一合的十分可笑,一邊卻還要跟我和斯特拉德萊塔講話,要我們在潘西學到盡可能多的東西。

    天哪,菲芘!我解釋不清楚。

    我就是不喜歡在潘西發生的一切。

    我解釋不清楚。

    ” 老菲芘這時說了句什麼話,可我聽不清。

    她把一個嘴角整個兒壓在枕頭上,所以我聽不清她說的話。

     “什麼?”我說。

    “把你的嘴拿開。

    你這樣把嘴壓在被頭上,我聽不清你說的話。

    ” “你不喜歡正在發生的任何事情。

    ” 她這麼一說,我心裡不由得更煩了。

     “我喜歡。

    我喜歡。

    我當然喜歡。

    别說這種話。

    你幹嗎要說這種話呢?” “因為你不喜歡。

    你不喜歡任何學校。

    你不喜歡千百萬樣東西。

    你不喜歡。

    ” “我喜歡!你錯就錯在這裡——你完完全全錯在這裡!你他媽的為什麼非要說這種話不可?”我說。

    嘿,她真讓我心裡煩極了。

     “因為你不喜歡,”她說。

    “說一樣東西讓我聽聽。

    ” “說一樣東西?一樣我喜歡的東西?”我說。

     “好吧。

    ” 問題是,我沒法集中思想。

    有時候簡直很難集中思想。

     “一樣我非常喜歡的東西,你是說?”我問她。

     可她沒回答我。

    她躺在床的另一邊,斜着眼看我。

    她離開我總有那麼一千英裡。

    “喂,回答我,”我說。

    “是一樣我非常喜歡的東西呢,還光是我喜歡的東西?” “你非常喜歡的。

    ” “好吧,”我說。

    不過問題是,我沒法集中思想。

    我能想起的隻是那兩個拿着破籃子到處募捐的修女。

    尤其是戴着鐵邊眼鏡的那個。

    還有我在愛爾克敦.希爾斯念書時認識的那個學生。

    愛爾克敦.希爾斯的那個學生名叫詹姆士.凱瑟爾,他說了另外一個十分自高自大的、名叫菲爾.斯戴比爾的學生一句不好聽的話,卻不肯收回他的話。

    詹姆士.凱瑟爾說他這人太自高自大,給斯戴比爾的一個混帳朋友聽見了,就到斯戴比爾跟前去搬弄是非。

    于是斯戴比爾帶了另外六個下流的雜種,走進詹姆士.凱瑟爾的房間,鎖上那扇混帳房門,想叫他收回他自己所說的話,可他不肯收回。

    因此他們跟他動起手來。

    我甚至都不願告訴你他們怎麼對待他的——說出來實在太惡心了——可他依舊不肯收回他的話,那個老詹姆士.凱瑟爾。

    可惜你沒見過他這個人,他長得又瘦又小,十分衰弱,手腕就跟筆管那麼細。

    最後,他不但不肯收回他的話,反而打窗口跳出去了。

    我正在洗淋浴什麼的,連我也聽見他摔在外面地上的聲音。

    可我還以為是什麼東西掉在窗外了,一架收音機或者一張書桌什麼的,沒想到是人。

    接着我聽見大夥兒全都湧進走廊奔下樓梯,因此我穿好浴衣也奔下樓去,看見老詹姆士.凱瑟爾直挺挺地躺在石級上面。

    他已經死了,到處都是牙齒和血,沒有一個人甚至敢走近他。

    他身上還穿着我借給他的那件窄領運動衫。

    那些到他房間裡迫害他的家夥隻是繪開除出學校。

    他們甚至沒進監牢。

     我當時能想到的就是這一些。

    那兩個跟我一塊兒吃早飯的修女,還有那個我在愛爾克敦.希爾斯念書時認識的學生詹姆士.凱瑟爾。

    好笑的是,我跟詹姆士.凱瑟爾甚至都不熟,我老實告訴你說。

     他是那種極沉默的人。

    他跟我一起上數學課,可他坐在教室的另一頭,平時從來不站起來背書,或者到黑闆上去做習題。

    學校裡有些人簡直從來不站起來背書或者到黑闆上去做習題。

    我想我跟他唯一的一次談話,就是他來向我借那件窄領運動衫。

    他向我開口的時候,我吃驚得差點兒倒在地闆上死了。

     我記得我當時正在盥洗室裡刷牙,他過來向我開口了。

    他說他的堂兄要來找他,開汽車帶他出去。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知道我有一件窄領運動衫。

    我隻知道點名時候他的名字就在我前面。

    凱伯爾,羅;凱伯爾,威;凱瑟爾;考爾菲德一-我還記得很清楚。

    我老實跟你說,我當時差點兒沒肯把我的運動衫借給他。

    原因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