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血果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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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腰,微嗅着初開的草蘭,心中浮起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從小,她就愛花,尤其是蘭花,因為這和她名字湊巧有關。

     “在我眼睛未瞎之前,”她想:“每年初冬,當小茅屋四周草蘭開放的時候,我總愛一個人站在花叢中,嗅着那令人忘俗的淡淡香氣,每當我心神俱醉的時候,突然從後面伸出一雙強而有力的手,遮住了我雙眼,沉聲要我猜是誰,那是大哥——我心中最崇拜、最敬愛的大哥,我不用猜也知道的。

    ” 她自憐地微笑一下,接着想道: “後來,我眼睛瞎了,媽和大哥對我更是百依百順,我想要什麼,大哥從來沒有使我失望過,我雖瞧不見他愛我、憐我的目光,可是我心裡感覺到他是更加喜歡我了,在這世界上,隻有媽,隻有大哥是真正待我好的,不要說是我雙目失明,就是我雙手雙腳都殘廢,他們依然不會嫌棄我,依然是愛我的。

     “我天天數着日子,在夕陽下,凝望着那遙遠的小道,雖然我知道大哥至少要半年才會回來,可是我卻希望有奇迹發生。

    太陽下去了,天幕上閃起了幾顆流星,媽縫着棉衣,時時擡頭看着高朗的蒼穹——她心也在惦念着大哥哩!挂念的日子顯得很慢,可是在希望——光明的希望鼓勵下,我和媽平靜地過着。

     “幾場大雨,眼見河水愈來愈高漲,人們開始惶急不安,可是誰都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那天晚上……”她想到此處,臉上閃起了一陣驚悸之色,顯然的,在她腦海中,那夜的情景,是多麼深刻驚惶。

     “大水來勢真如千軍萬馬,待媽和我驚醒時,水已淹到齊胸,我和媽一人抱着一個木桶,随着洶湧波濤漂流,突然一個大浪打來,媽和我就分開了,我心中一急,便昏了過去,待我醒來,天色漸漸亮了,那真想不到,在昏暈過去時,我雙手竟能緊抓着木桶沒有松開,那是人類求生的本能發揮到了最高點 吧! 她自嘲地笑了笑,想道:“我手足都快凍僵,隻聽到滾滾巨波,水聲似乎愈來愈大,媽媽呢?我親愛的媽媽呢?一種不祥的感覺從我内心深處傳了出來……我愈來愈不能支持,真想一松手讓波浪卷去算了,可是有一種無比的勇氣支持着我,我想就是要死,也要再見大哥一面呀!後來,我終于得救了!被巡視災區的金大人救起來,這金大人為人可真是好,他那義女蘇姑娘也極是和善,我寄住在金大人家中,到處打聽媽媽的蹤迹,然而,人海茫茫,就算幸運,媽不被大水沖去,我又到何處去尋她呢?我盤算着等水退後,就立刻返家,這樣,當大哥回來時,也不會找我不着。

     “想不到大哥竟會和蘇姑娘相識,而且那麼熟悉。

    大哥雖然不是那種見異思遷,負心的人,可是,我親耳聽到的,大哥那種愛戀橫溢的情話,那難道不是真的嗎?哼,他怎麼可以對另一個女孩子說出那種話呢?”她情緒變得很是激動,嫉妒的怒火慢慢地燃燒起來,可是,溫柔有如江海一般深邃的她,一轉瞬間,怒意便消,轉念想道: “唉!如今我還盡想這些事幹麼?大哥,我相信心中還是會記得我的,蘇姑娘雖是大家閨秀,但要占住大哥全部的心,隻怕也沒有這麼容易。

    唉,大哥愛着她又惦念着我,他一定不快活的,我……我倒不如那日被水沖去……”她愈想愈是哀傷,忽然,一陣響亮的擊鑼聲,打斷了她無盡的哀思。

     小餘原來一直站在身旁,他見蘭姑神色凄苦,一時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心中正自納悶,他童心未泯,一聽鑼聲,如釋重負,便奔出去看熱鬧。

     阿蘭正準備回房,突然一聲清脆的叫聲: “蘭姑娘!蘭姑娘!” 她眼雖看不見,但耳朵卻是靈敏已極,但覺那聲音甚是熟悉,但一時間又想不起到底是何人? 小餘急忙進來喘息道:“咱們陝西新巡撫金大人的小姐,她在叫你哩!” 阿蘭略一沉吟,恍然大悟,心想: “原來是蘇……蘇姑娘,那麼他也一定來啦,我何必要見他們。

    ” 便對小餘說道: “你去對她說,我并不認識她,一定是她認錯人了。

    ” 小餘心中好生為難,正在這時,蘇蕙芷已經走到門口,接口笑道: “蘭姑娘,你當真不認得我麼?” 阿蘭心中微窘,想到自己一生幸福,就是斷送于此人之手,不覺氣往上沖,譏諷道: “原來是蘇大小姐,民女家中陳設簡陋,是以不敢接待芳駕。

    ” 她話一出口,心中已有些後悔,她簡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竟能說出這種尖銳傷人的話。

     蘇蕙芷并不生氣,柔聲道: “蘭姑娘,你還生我氣?你知道你吳大哥現在在什麼地方?” 一提到吳淩風,阿蘭情不自禁地注意起來,她搖搖頭道: “他難道不是和你在一起?” 蘇蕙芷凄然道: “你吳大哥正在天涯海角地尋你呢!” 阿蘭一聽,頓時如焦雷轟頂,她強自支持,顫聲問道: “你說的可是真的嗎?” 蘇蕙芷走上前,握着她雙手,柔聲道: “蘭姑娘,不,我叫你蘭妹妹好嗎?” 阿蘭聽她說得誠懇,便點點頭。

     蘇蕙芷很誠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