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海天遺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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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他四周打量着他所存身的地方,竟是一個景色絕美的幽谷,虬枝暗香,四周都是梅花。

     接着,他聽到那人說道:“你這小孩,怎會騎着狂牛,跑到這裡來,你是誰?你的家住在什麼地方?”他這幾句話問的聲音甚是冷峻,辛捷愕了一下,那悲慘的回憶,重又在他腦中泛起,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哭了起來。

     那人見他哭了,和緩地問道:“你别哭,有什麼難過的事,隻管對我講。

    ” 辛捷雖認為即使将他這種悲凄而殘酷的遭遇,告訴這看來比他更孱弱的人,也不會有什麼用處,但是此刻,他已将這與他相處在這渺無人迹的幽谷裡的人,看成他惟一可以親近的人,人們都有将自己的心事,吐露給自己親人的習慣。

     于是辛捷啜泣着,說出自己的遭遇,在他說來,不過是一種情感的發洩而已,然而他萬萬不會料到,這卻使他得到了他意想不到的奇緣。

     原來他所叙說的對象,竟是今日武林中第一奇人,以“神功七藝”名傳四海的七妙神君梅山民。

     七妙神君被點蒼第七代掌門人、落英劍謝長卿,以點蒼絕學“七絕手法”點了“肩井”、“滄海”兩處大穴,内腑也被苦庵上人、赤陽道長,以及劍神厲鹗的内力所傷,在别人說來,這兩樣隻要身受其一,也是非死不可的。

     但是七妙神君,先天就有一種異于常人的才智,後天又得到了非凡的熏陶,他的一切,都不是任何一個武林中人,所能望其項背的。

     他以多年來超人的修為,努力地運轉着體内的先天之氣,但是胸腹之間卻始終不能運行,他知道他所受的點穴手法,必是得有秘傳,若是他内腑未曾受傷,他或許能以自身的功力解開此穴,但此刻,卻是絕不可能做到的了。

     他隻覺四肢是那麼軟綿而無力,甚至想移動一下手指,都做不到,而且腑肺之間的淤血,慢慢地展開,已是他所剩下的功力,所不能控制的了,他隻能困苦地掙紮着,慢慢地等候死亡,或者是奇迹的來臨。

     他是平卧在雪地上,地底的陰寒,也在侵蝕着他體内的功力,當他正已絕望的時候,忽然聽見谷口有一種極為重濁而急速的蹄聲傳來,這時他多麼希望那來的是一個能夠幫助他的人呀。

     那蹄聲像一陣風,闖進谷裡,接着他看見一條狂奔着的牛,自他身邊奔了過去,在谷裡急遽地奔跑着,他意識到那僅僅是一匹發狂性的牛而已,一匹發了狂的牛,對他又能有什麼幫助呢? 那牛在谷裡奔了一轉,竟又直直地朝他卧身之處奔到,他無法躲避,隻有閉目等着牛蹄自他身上踩過,在他閉上眼睛那一刹間,他猛然覺得自己乳下的“乳泉”,臍膀的“玄玑”兩處大穴,被一種千鈞之力,極快地打了兩下,他知道那是牛蹄,但怪就怪在,他全身頓覺一暢,體内的真氣,雖然微弱,但卻能自由運轉了,一種“生”的希望,陡然又在他心中複活了,他想隻要自己能自由運氣,四肢必也可活動,那麼即使是再重的傷,又何愁不能治愈呢? 于是他開始移動自己的手臂,果然,他覺得肌肉間已有了力量,雖然這力量和他以前的潛力相差得很遠,但已足以使他狂喜了。

     然而,此刻那狂牛又狂奔着到他所卧之處,這次,他不再驚慌了,他想,雖然自己的功力損失了這麼多,但應付這一條蠢牛總該不成問題吧,但是他這一念,竟鑄下了大錯。

     當那狂牛再從他身上踏過的時候,七妙神君将全身真力都聚集在雙臂之上,向上一推,那龐大的牛身竟被這一擊,擊得直飛了出去。

     但是七妙神君在這一擊之後,突然有了一種他數十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那就是疲勞。

     須知七妙神君的内功,已到了令人難以相信的境界,這疲勞二字,他是絕不會感覺到的,然而此刻,他隻覺得渾身骨節酸痛,口中也微微喘着氣,像是一個毫無武功的人,在經過了長期的勞累之後所有的感覺。

     當然,七妙神君也能意會到這是件什麼事發生了,那就是他的功力已散,在經過外來的侵害,本身的傷痛之後,他若能将剩餘的真氣善加保養,他雖不能很快的恢複原有功力,但也非無望。

     但是他卻将僅餘的真氣作了全力的一擊,點蒼的七絕手法本就是使人散盡功力後慢慢死去的手法,七妙神君武功雖曾冠蓋天下,但此刻又恢複成一個凡夫俗子。

     由一個超人而回複到凡人的那種感覺,是最令人難以忍受的,再加上一個武功高深的人散功時所必有的痛楚,使得梅山民有了一種逃避的念頭,而最好的一種逃避的方法,就是死亡。

     然而他“死”的念頭,卻被另一件事打斷了,那就是在這個幽谷裡,他忽然聽到另一個人類的喘息之聲,梅山民開始生出一種好奇和驚異的感覺,于是他努力地鼓着最後的精力,站立了起來。

     于是,他發現了辛捷,當他走到辛捷面前時,昏迷着的辛捷也正在此時睜眼看到了他。

     絕望了的七妙神君在聽了辛捷所叙述的那一段慘絕人寰的遭遇之後,心裡的逃避之念,立刻被憤怒和不平所替代。

    就在這一刹那,辛捷決定了他終生的命運,他将要成為武林中的煞星,他的聲名和武技,将要被所有的武林中人所懼怕。

     這時雪也停了,幽谷裡更顯得靜寂,梅山民突地想及:“天下怎會有這麼奇怪的事,這狂牛竟會奔到這終年渺無人迹的地方,莫非是有人想借此苦肉之計,騙得我武功去,我雖内力已散,但胸中的精奧武學,又豈是那些武林人可以比拟的。

    ” 他極為困難的掙紮着坐了起來,望着辛捷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辛捷茫然地搖了搖頭,他在奇怪着梅山民的問題,自然,他怎會認得梅山民? 他臉上的那種茫然的表情,很快地便被梅山民了解了其中的用意,七妙神君聰穎絕人,他從辛捷的臉色上,相信了辛捷的誠實,一種“後繼有人”的喜悅,使得他笑了。

     他笑着向辛捷說:“現在你也是無親可靠了,你可願跟随着我?” 辛捷看着這孱弱而疲乏的人,肯定地說:“好,我一定跟随着你,照顧着你,你别看我現在渾身沒有力氣,隻要我歇一會兒,我力氣倒大得很,什麼事都能做的。

    ” 梅山民被他這種天真的話所深深的感動了,他發現這孩子的心地的純良,于是他笑着連連點頭道:“好,好,我正需要你的照顧呢。

    ” 說着,他閉上眼睛,靜靜地坐着,但是饑餓、寒冷、疲倦、痛楚,這許多種他未經曆過的感覺,此時都襲擊而來,于是他長歎了口氣,向辛捷說道:“你能不能站起來,扶着我走出這山谷去?” 辛捷稍一轉動,四肢就生出麻痹的痛苦,但是一種好勝的責任感,使他覺得在這種情況下,他必須成為較堅強的一個,于是他咬着牙站了起來,和梅山民困苦地踉跄走出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