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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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言心放下來。

    他看着掌櫃核桃一樣的臉,臉上讀不出什麼陰謀和奸詐,便知道四姨太并沒有告發他。

    他說:“我不收你的錢,能幫掌櫃出些力我就滿意了。

    ”掌櫃說:“那怎麼行?總得補補我的心意呀,那麼,你看着我家的東西,看上了什麼你拿一件吧!” 柳子言的意識立即又到了四姨太的身上,連遺憾着自己的失敗.卻同時為自己被豔麗的女人鐘情感到得意和幸福。

    那場面的每一個細節皆一齊在甜蜜的浸泡下重新浮現,将會變成一袋永遠嚼不盡的幹糧而讓柳子言于一生的長途上享用了。

    這麼想着.不禁心裡又隐隐地發痛,一個身纏萬貫的财東的女人愛上了自己,一個家窮人微的風水先生,在背後是多麼放誕着癡戀,卻在她的賜予面前陰暗地審視着她的不是,這不是很恥辱的事嗎,很下作的事嗎?唉!講究什麼走州過縣的經見了世面,講究什麼飽肚子的地理學問,屁!憂慮,懷疑,膽怯,恐懼,再也無法彌補地辜負掉怎樣的一個清新早晨啊!柳子言歪頭斜視了一下旁邊的小房,門簾依然垂着,那女人并沒有出來。

    “即使她出來送我,我還有什麼臉面再見她呢?”柳子言盯起陽光流溢的廳外院子,院子裡的捶布石下軟着一疙瘩紅,是女人發洩惱恨扔掉的裹兜,他終于說了:“掌櫃是大财東,能到你家,我也想沽沾姚門的福氣,如果掌櫃應允,院子裡的那塊紅布能送我,我好包包羅盤呢。

    ” 掌櫃在吉地上拱好雙合大墓的第七天,久病卧床的姚家老爺子歸天了,靈柩下埋在了墓之左宅。

    三年裡,姚家的光景果然紅盛,鋪子擴充了五處,生意興隆,洛河上的商船從南陽販什麼賺什麼,北寬坪的四條大溝田畦連莊,逃荒而來的下河人幾乎全是姚家的賤戶。

    逾過八年.姚母謝世,姚家又是一片孝白。

    雙合大墓将要完全地隆頂了。

     苟百都仍在姚家跑腿,仍是夜裡不在房中放尿桶,數次起來去茅房要經過掌櫃的窗下聽動靜,回來睡不着了,就上下翻餅似的胡折騰。

    姚母去世,依然要披麻戴孝的苟百都卻不能守坐靈前草鋪,也不可拿了煙茶躬身門首迎來送往各路來客,他是粗笨小工班頭,惡聲敗氣地着人壘竈生火,擔水淘米,剝蔥砸蒜。

    在龜茲樂人哀天怨地的鎖呐聲中,苟百都聽出了别一種味道,為自己的命運悲傷了,他注意了站在廳台階上看着出出進進接獻祭品的四姨太,這娘兒們穿了孝愈發俏豔,他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怎麼死的不是姚掌櫃呢?現在,苟百都被掌櫃支派了去墳地開啟寐口,苟百都實在是累得散了架,但他又不能不去。

    背了镢頭出門。

    經過四姨太身邊,故意将唾沫塗在眼上。

    卻要說:“四姨太,你别太傷心,身子骨要緊哩!” 四姨太說:“呸!苟百都,你是嫌我不哭嗎?” 苟百都說:“我哪裡敢說四姨太?其實老太太過世,這是白喜事。

    再說,老爺子住了吉穴使姚家這多年爆了富。

    老太太再去吉穴,将來姚家的子子孫孫都要做了官哩!” 四姨太說:“你個屁眼嘴,盡是噴糞,又在取笑我養不出個兒嗎?我養不出個兒來,你不是也沒兒嗎?要不,你兒還得服侍我的兒哩!” 苟百都噎得說不出話來,在墳地啟寐口越啟越氣,罵姚掌櫃,罵四姨太,後來罵到柳子言把吉穴踏給了姚家,又罵自己喝了酒提薦了柳子言好心沒落下好報。

    整整半個早晨和一個晌午,一個人将雙合墓的宅右門的寐口啟開了,苟百都索性發了恨:姚家發财,還不是靠這好穴位嗎?你掌櫃有吃有穿,老得咳嗽彈出屁來,卻占個好娘兒們,還想世世代代床上都有好×!一镢頭竟搗向了嚴封着的左宅門牆,喀啦啦~陣響聲,門牆倒坍,一股透骨的森氣當即将他推倒,且看見那氣出墓化為白色,先是指頭粗的一柱直蹿上去,再是于半空中起了蘑菇狀,漸漸一切皆無。

    苟百都死膽大,站在那裡捋捋頭發又走進去,那一口棺木尚完好無缺,蜘蛛則在其上結滿了網,若蓮花狀,也有官帽狀,官帽隻是少了一個帽翅罷了。

    苟百都聽人講過,棺木上有蜘蛛或螞蟻結網繡堆便是居了好穴,網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