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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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模樣猙獰而體質羸弱的畸形兒,在這個蒼涼的人世間,僅僅羁留了26個鐘頭,便因肺部嚴重感染,永遠地停止了呼吸。

     消息傳來,許爸爸許媽媽和知心不約而同地想要隐瞞着知意。

    可是知意的公公婆婆卻在極度悲傷中無意洩露了秘密,老太太垂胸頓足地哭着,拉着知意的手哀号: "好閨女,你是白白地替俺們受了這一回苦,操了這一場心哇……俺家跟這個孫子沒緣分,俺們沒這個福氣,注定是絕後的命哪……天啊,兒子撒手走了,孫子也眼看着說沒就沒了,這日子,叫俺們還有什麼盼頭,還怎麼活得下去啊……" "寶寶沒了?"知意無意識地反問了一句,她并沒有表現出大家意想中的痛楚。

     "孩子,你可要挺住……"許媽媽很是不安。

     "沒了就沒了吧。

    "知意木然。

     "知意,爸爸知道,你是最堅強最懂事的好孩子,你一定要挺住,"許爸爸握住知意的雙手,鼓勵道,"寶寶雖然不在了,可是你還有愛你的爸爸媽媽,還有愛你的妹妹,而且,你的公公婆婆年事已高,他們孤苦伶仃的,需要你侍奉呢。

    " 知意兩眼呆滞。

     "我想睡一會兒。

    "隔了片刻,她輕聲說。

     "好吧,你好好睡一覺,醒來,就當是做了一場噩夢,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許媽媽無奈地說着,替她放下病房的窗簾,關上燈,讓她清清靜靜地歇息。

    知意住的雖然是三人一間的病房,但由于院長的關照,醫院沒有安排别的病人。

     知意的公公婆婆不忍留在這傷心之地,兼且挂念着鄉下的莊稼,悲悲切切地作辭而去。

    許爸爸執意要送送他們,叫了部計程車,陪他們去火車站。

     知心剛巧也接到了采訪任務,她的采訪車還在修車廠修繕,于是費揚先開車送她去電視台跟KEN會合,然後自己回公司簽署一份不能再拖延的合約。

    剩下許媽媽,獨自一人留守醫院,看護知意。

     知心和KEN是被派去報道首屆民間曲藝競賽的頒獎大會,現場人山人海,十分熱鬧,知心握着話筒,站在密密麻麻的人叢中,對着KEN的鏡頭,言簡意赅地介紹了一下獎項的設置情況。

    話一說完,許媽媽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哭着叫知心趕快回醫院,知意要尋短見。

    知心霍然挂斷手機,倉促地對KEN說聲這兒就拜托給你了,撇下一臉驚愕的KEN,掉頭就往外沖。

     正是下班的高峰時段,沿途每輛出租車都滿載,知心拔足就往醫院跑,跑到半路,想起打電話給費揚求援。

    費揚的車子風馳電掣地趕了過來,捎上她,在擁擠的車陣裡左沖右突,全速趕到醫院。

     知意的病房外已經圍滿了醫院的保安,醫生和護士正急得團團轉。

    知心與費揚沖過去,見知意穿着寬大的病号服,橫坐在窗台上,雙腿懸在半空,險象環生。

    許媽媽站在病房門口,聲淚俱下地哀求她想開些。

     "孩子,你要真的就這麼狠心扔下媽走了,媽也活不成了,咱娘倆兒一道,黃泉路上也好作個伴兒。

    "許媽媽悲泣。

     "媽,别再攔我了,讓我痛痛快快地去吧,"知意也哭得唏裡嘩啦,"我的丈夫、孩子都在那頭等着我,我去了,一家子才能團聚,您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強留着我,我難受哇……"說着說着,她的情緒漸漸煩躁起來,身子随之往窗外挪了挪。

     知意的病房是在第九層樓上,這一跳,必定粉身碎骨。

     "報警沒有?"費揚低問。

     "已經報了,警察馬上就到。

    "醫生回答。

     "媽,我知道,我對不住您和我爸,我沒能回報你們的養育之恩,我走了以後,你們别老惦記着我,好好保重身子骨,"知意似在做着最後的交代,"如果有緣分,下輩子我還投胎做你們的女兒……" 遠遠地,有警笛聲響了起來。

     "警察來了。

    "醫生舒出一口氣。

     "來不及了。

    "費揚說。

     他觀察了一下地形,向知心遞了個眼色,機敏地閃進病房,一貓腰,從許媽媽背後,匍匐到了第一張病床底下。

    知心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窗台離病床很近,而知意坐着的位置,恰好背對三張并排放置的病床,假如不留意,知意不會看得到床下潛伏的費揚。

     "姐!"知心叫了一聲,站到許媽媽旁邊,借機掩護費揚。

     "知心,你終于來了,"知意回過頭來,淚水漣漣,"我就是等着你,想要告訴你一聲兒,今後,咱倆的爸媽,就全指望你一個人了——你答應姐姐,一定要替我照顧他們二老……" 費揚順利爬行到了第二張病床底下。

     "姐,我不能答應你,"知心拒絕,"照料爸媽,是我們兩姐妹共同的責任,我倆要一塊兒為爸媽養老,你可不能半途當了逃兵!" "知心,你就别再逼姐姐了,讓姐姐安安心心地走吧,"知意雙淚長流,"你一向都是那麼善解人意,為什麼就不能體會體會姐姐的痛苦呢?" 費揚爬行到了第三張病床底下,距離知意咫尺之遙。

     "姐,我能體會你的心情,可是你也該為爸媽想想,他們失去了你,難道就不痛苦嗎?"費揚小心翼翼地從病床底下探出身子。

    知心的一顆心,砰砰亂跳。

     "别說了!"知意泣不成聲,"無論如何,爸媽就拜托給你了!"她扭過身去,朝向了窗外。

    圍觀的人群禁不住發出一片驚呼聲。

     就在知意縱身往下一躍的刹那,費揚出其不意地騰身而起,準确地攫住了她。

     2 知心在醫院呆到深夜,費揚才駕車送她回去。

    車子駛進小區,停在知心家的樓下。

    知心沒有即刻下車,她疲憊地托住頭,絮絮地說: "姐姐太慘了,全世界的不幸似乎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先是姐夫去世,接着寶寶又發生這樣的意外,姐姐是那麼善良、那麼平和、那麼與世無争的一個人,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