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卿本佳人

關燈
來救兵,随手彈出一顆小石子,從小弦耳邊擦過。

     小弦吓了一跳,那小小石子雖未擊中自己,但發出的勁風卻激得耳中嗡嗡作響,這顯然還是追捕王手下留情,一時他再不敢大叫。

     水柔清可不管這許多,纏思索借着夜色掩護悄然出手,貼地前行,到追捕王面前二尺處蓦然揚起,疾點他雙目。

     追捕王咦了一聲:小姑娘功夫不錯。

    說話間雙指淩空疾剪,夾向纏思索頭。

    水柔清經過這一月苦練,索法已大有長進。

    纏思索在空中折、彎、轉、抹,如靈蛇吐信,數度轉換方向,斜進側擊,并不與追捕王硬拼。

    追捕王的身形端然不動,僅靠手腕變化封住纏思索,雙方無聲無息地交手十餘招,纏思索已被追捕王夾在指縫間。

    水柔清又氣又急,用勁回扯。

    追捕,王冷哼一聲,原本在空中繃直的纏思索詭異地沿他手指蕩起一道彎弧,全速朝水柔清反卷而去。

    追捕王意在立威,這是他數十年精純内力的反擊,料想水柔清雖然招法精妙,内力卻遠遠不及,這一擊管叫她立刻脫手。

    小弦不知厲害,嘻嘻一笑:梁大叔玩跳繩麼?當下同仇敵忾,一把抓住纏思索,幫水柔清一起回奪。

    不料他的手指剛剛碰到軟索,那道彎弧已至,頓時觸電般松手,口中慘叫不休。

    其實追捕王知道小弦并無武功,已然收力。

    這一擊雖然沉重,小弦倒也不必叫得驚天動地,其實他還是希望趁機引起旁人注意。

    追捕王大笑,如法炮制,又是一波内力沿索傳來。

    水柔清眼光遠較小弦高明,心知此人武功超出自己甚多,強提一口氣不放纏思索,拼力苦撐突然,小弦耳中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不要怕他,去抓索。

    他的雙肩一震,仿佛有一道熱流注入身體,大喜上前,再度握住纏思索。

     水柔清隻道小弦拼死來救,又是感動又是擔心,急叫一聲:你快閃開!追捕王冷笑道:剛才的苦頭還未吃夠麼?這一次用上了三成内力,不再容情,至少要震得小弦手劈酸麻。

     誰知小弦觸及索身,纏思索輕輕一顫,那道彎弧距離他右手尚有半尺時驟然放緩,終于停下,随即倒攻向追捕王,竟比來勢更疾數倍。

     追捕王但覺五指如被針刺,一股陰沉古怪的内力逆沖腕關,不由松手放開纏思索。

    索端昂揚而起,反點他喉頭,迫捕王措手不及,再也無法呆在原地,一躍而起,不理拍手歡呼的小弦與水柔清,目光如箭盯向巷道深處:什麼人?" 不過開個小小玩笑,梁兄莫要見怪。

    與這平淡聲音一同出現的,正是吐蕃蒙泊國師的嫡傳大弟子宮滌塵。

     宮滌塵緩緩從巷道暗處走出,衣衫純白依舊,神情謙恭依舊,面上笑容依舊,眼神卻明亮如星,隐隐閃過一絲鋒芒。

    他曾在京城外給小弦施展過移顔指法,深悉他體内經脈與衆不同之處,剛才暗中度功入體,這便一舉挫敗追捕王。

    追捕王吸一口氣:宮兄不是去拜見八千歲麼,何以來此?宮滌塵淡然道:王府前匆匆一見,小弟久聞梁兄追蹤之術天下無雙,忍不住班門弄斧,倒叫梁兄見笑了。

    追捕王一怔,原來他方才離開泰親王府時,正好與登門拜訪泰親王的宮滌塵打了個照面。

    想不到宮滌塵竟不去見泰親王,反而暗中跟上自己。

    追捕王雖對泰親王的謀反計劃知之不詳,但亦看出不少蹊跷之處,加上并不情願對付小弦,這一路上心事重重,竟然沒有發覺。

     宮滌塵低頭向小弦眨眨眼:我說過我們還會在京師見面的,沒有騙你吧。

    小弦雖然對宮滌塵有許多疑問,此刻乍見不免又驚又喜:嘻嘻,梁大叔是我的福星,每次一見他,就會馬上遇着宮大哥。

    宮滌塵哈哈大笑,望向追捕王:小弟好奇心最重,見梁兄神思不屬,所以随行于後看個究竟,想不到竟與我這小兄弟有關。

    梁兄能否看在小弟的面子上,放他一馬?"追捕王本有此意,趁機賣個人情:宮先生言重了,我與小弦亦算有些交情,自不會為難他,方才隻是想留他說會兒話罷了。

     宮滌塵臉上又浮現出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笑容:梁兄放心,因為家師要見許少俠,所以他與這位姑娘暫時都不回白露院,決不會壞了八千歲的大事。

     此言一出,追捕王心頭閃過一絲懼意。

    聽宮滌塵的語意,似乎知道洪修羅強請駱清幽之事。

    這個年輕人剛人京不久,又從何處得知這許多秘密?蒙泊國師為什麼要見我?小弦吃了一驚,我又沒解開那道題水柔清看着面前白衣勝雪、氣度脫俗的宮滌塵,冷道:我什麼人也不見!" 宮滌塵聳聳肩:那你就陪着梁兄說話吧。

    他行事亦正亦邪,看來隻想救小弦脫困,對水柔清的安危卻不放在心上。

    小弦大急,結結巴巴道:她、她就是我對你提過的清兒,宮大哥可不能不管她。

    水柔清哼道:小鬼頭住嘴,才不要你幫我求情小弦神情尴尬,又不能抛下水柔清,隻好拼命朝宮滌塵遞眼色。

     追捕王望着水柔清,眼中忽然精光一閃,長歎道:這位姑娘恐怕亦與梁某的故人有關,也不便為難。

    梁某這便告辭,宮兄盡可帶他們走。

    他眼神銳利,已從水柔清的神态中瞧出一絲水秀的影子。

     水秀失蹤兩月,兇多吉少,但泰親王卻對此不聞不問,已令追捕王心生芥蒂,懷疑是泰親王派人秘密加害。

    他暗想泰親王一向重用洪修羅和黑山,白己和水秀皆不算其心腹,眼看泰親王府暗中集結實力,蠢蠢欲動,多半有謀反之愈,一旦事敗不免受其連累,就算泰親王大權在握,自己也保不準日後落得與水秀同樣下場。

    追捕王一念至此,頓覺心灰意冷。

    這也是他不願俯首聽命、強擄小弦的真正原因。

     宮滌塵略一沉吟,正色道:京師形勢已變,梁兄能否聽小弟一句肺腑之言?追捕王卻擺擺手:有些話宮兄不必講出來,我自有打算。

    嘿嘿,梁某除了會捉拿逃犯,亦懂得一些在官場上的自保之術。

    言罷揮手而去。

     等追捕王走遠,小弦緊緊拉着宮滌塵的手:駱姑姑被洪修羅逼着去見泰親王,我們快去救她宮滌塵卻搖頭道:放心吧,駱姑娘絕無危險。

    小弦看宮滌塵胸有成竹的模樣,猶豫道:原來宮大哥已經救了駱姑姑麼?" 宮滌塵不置可否地一笑:駱姑娘吉人天相,自有貴人相救。

    小弦頓時放下心來:他早懷疑宮滌塵喜歡駱清幽,想必不會任其涉險。

    叮想到潑墨王瘋癡後畫下的那位起舞女子,不由仔細朝官滌塵打量,心道如果宮滌塵真是女子,自然談不仁對駱清幽心生傾慕轉念又想到萬一宮滌塵果真與禦冷堂有關,水柔清定會不依不饒,後果大大不妙,不免急得額上冒汗。

     其實宮滌塵的武功遠在水柔清之上,雙方動手吃虧的必定是水柔清。

    可小弦卻似乎認定水柔清性格嬌蠻,不懂變通;而宮滌塵溫文爾雅,處處給人留有餘地,這份微妙的心思卻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

     宮滌塵道:小弦快随我去見師父吧。

    他老人家馬上就會離開,而且此事十分緊急,與你的林叔叔也有關系。

     小弦看宮滌塵說得鄭重,一華信半疑,轉頭對水柔清道:我陪宮大哥去見蒙泊國師,你就先回白露院吧。

    水柔清卻道: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我也要去。

     宮滌塵目光閃爍:清兒姑娘同去也好小弦木是生怕宮滌塵與水柔清起沖突,誰知水柔清存心與他作對,結果适得其反。

     三人從西門出城,走了三四裡,遠遠望見前方小山下燈火閃耀,一大群人圍在一起,卻不聞喧嘩吵嚷,頗不合情理。

    宮滌塵解釋道:師父由吐蕃人京,給沿途百姓說法講經,不必見怪。

     果然隐隐聽到一陣語聲從人群中傳來:應如是生清淨心,不應住色生心那聲音并不大,卻顯得甘厚平正,聽在耳中有莫名的靜穆之感。

    走得近了,隻見山腳下一片竹林前,數百人垂首肅立,有些人還跪了下來。

    人群圍得嚴實,根本看不到蒙泊國師的影子。

     小弦對那佛經聽得似懂非懂,全無興趣,隻留意到竹林邊有四間新搭建好的精巧竹屋,每一間上都挂着一個大字,合起來是:佛法無邊。

    小弦頗覺好笑,心道莫非這蒙泊大師酷愛書法,先以試門天下四字考址京師英雄,現在又在竹屋上挂起佛法無邊:何況聽宮滌塵之語,此次僅有蒙泊國師與他同來京師,兩人住四間竹屋似乎也太過浪費了。

    小弦正胡思亂想着,心頭忽生感應,擡頭望去。

    就見前面水瀉不通的人群忽起一陣躁動,一個光頭和尚盤膝坐在人群中央的蒲團上。

    但見他面貌圓潤通朗,自淨無須,瞧不出多大年紀,正在閉目誦經了奇怪的是他口中一直誦念不休,并沒有發出什麼号令,周圍的百姓卻都好像得到暗示,紛紛讓開一條通路小弦視線到處,蒙泊國師也正好睜眼望來,雙方四目相對。

    蒙泊國師的臉上似乎露出一絲笑意,旋即隐去,重又閉目恢複入定狀,仿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然而,小弦卻覺得這甯和淡定的一瞥充注着慈愛與悲憫,自己竟不能确定蒙泊國師到底是望向自己,還是身邊的水柔清,或是宮滌塵甚或完全穿越了衆人,落在身後某個不知名處 在擒天堡見過那好色貪财的紮風喇嘛後,小弦一直認定其師蒙泊定是一個浪得虛名之輩;遇見宮滌塵、再經過清秋院那難倒諸人的試門天下後,小弦的印象已大有改觀,深信蒙泊國師若沒有些真才實學,斷然調教不出宮滌塵這樣的弟子。

    然而直到今日親眼見到蒙泊國師,才能真正體會他身_仁的不凡之處。

     那是一種沒有任何威脅、卻也令任何人不能輕視的感覺。

    就如面對着一座大山、一朵浮雲,它們的存在并不能對你有絲毫影響,卻又因為大自然中某種神秘莫測的力址,和你緊緊聯系在一起。

     就聽官滌塵一指那四間竹屋,輕聲道:師父還要講一會兒經,你不妨先去那裡等他。

    不過,按師父的意思他微微一頓,語中大有深意,小弦你與清兒姑娘必須單獨選一問竹屋、 水柔清看着那佛法無邊四個字,猶豫道:這四問竹屋可有不同?"宮滌塵神秘一笑:世間萬物都講究一個緣字,不同的選擇就會有不同的答案。

    當然,如果不選擇,或許亦是一種答案。

    " 小弦與水柔清面面相觑,感覺到宮滌塵并無惡意。

    水柔清搶先道:那我選這個佛字吧。

    當先走人第一間挂着佛字的小屋。

     小弦滿腹疑團,本想趁機拉着宮滌塵詢問一番,宮滌塵卻向他眨眨眼,輕聲囑咐:每一間竹屋内都大有玄機,好生領悟吧。

    言罷,竟随水柔清走人第一間竹屋。

     小弦隻怕宮滌塵與水柔清起沖突,本欲跟上看個究竟,又怕惹兩人不快。

    轉念想宮滌塵做事穩重,何況有蒙泊國師在場,水柔清亦不敢胡鬧。

    當下他強忍沖動,轉身踏人那間挂有法字的竹屋。

     竹屋裡密不透風,亦不設窗戶,隔音甚好,屋外的人聲兒乎不聞,仿佛一下來到一個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