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卿本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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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要事,洪修羅必不會找上自己。

     她表面不動聲色,微微一笑:人皆有兩面,又豈獨清幽?似堂堂刑部總管剛剛陪禦駕巡城,立刻又更衣私訪,與清幽亦有異曲同工之妙。

     洪修羅一時語塞,仰天打了個哈哈,目光移到小弦身上:許少俠過年好啊。

    啊,這位小姑娘是何人,洪修羅這廂有禮了。

    他一面說着話,一面分别給兩人遞來一封紅包。

     小弦看着那紅包,一時不知該接還是不接。

    水柔清自然不會洩露身份,漠然道:素昧平生,小女子受之有愧。

    她雖是第一次見洪修羅,但聽到洪總管三字,自然已知他身份,想到母親之死與高德言有極大關聯,這一切多半是出于泰親王的授意,對洪修羅自然是不假辭色。

     洪修羅面上有些挂不住:好一個伶俐的小姑娘,大叔可不敢難為你。

    裡面不過是幾兩銀子,許少俠務請收下。

     小弦見水柔清不收,心想自己可不能輸給她。

    靈機一動:為什麼不給駱姑姑,那我也不要。

    過年都是小孩子讨紅包,他此刻卻拿駱清幽來做擋箭牌,令駱清幽哭笑不得。

    不過她看到洪修羅早早準備好兩封紅包,顯然有備而來,此次相遇絕非巧合。

     果然洪修羅呵呵一笑:駱才女自然也有份。

    他言罷,從懷裡摸出一張大紅請柬,恭恭敬敬地雙手遞給駱清幽:今夜乃元宵佳節,八千歲誠邀駱掌門去王府赴宴。

     駱清幽側身不接:小妹今晚另有要事,無法分身,還請洪兄轉告八千歲。

     洪修羅卻并不收回請柬,淡然道:任何宴會若無駱才女到場,無疑會失色不少。

    八千歲本要親自相請,奈何諸事纏身,隻好命在下前來。

    我素知駱才女不喜熱鬧,隻不過八千歲特意吩咐過,一定要請到駱才女。

    務必請看在我的面子上,駱才女莫讓我為難 駱清幽毫不客氣地打斷洪修羅:小妹與洪兄似乎并無太深的交情,這份面子可擔待不起。

    洪修羅緩緩道:卻不知駱才女給不給八千歲面子? 駱清幽漠然道:煩請洪兄轉告八千歲,小妹改日必定登門謝罪。

     洪修羅嘿嘿一笑:既然如此,王命在身,洪某隻好得罪了。

    他慢慢将請柬放入懷中,退開半步,雙手攏起縮入袖中,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駱清幽俏臉生寒,盯住洪修羅攏在袍中的手,冷笑一聲:卻不知洪兄想如何得罪?洪修羅不動聲色:駱才女若是現在改變主意,洪某自然不敢稍有冒犯。

    随着他的說話聲,周圍房舍巷道邊已悄悄閃出幾條黑影,分别堵在駱清幽的退路上。

     駱清幽認出右首黑影正是刑部五捕中的左飛霆,心中暗驚:今日刑部實力盡出,竟然不惜一戰。

    洪修羅決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定是奉了泰親王的命令。

     要知駱清幽雖無官職,卻可謂是京師中極有影響力的人物二泰親王挾她在手,可令各方勢力投鼠忌器。

    山此看來,恐怕他謀反在即,所以才不惜兵戎相見。

     刑部五捕分别是:郭滄海、左飛霆、餘收言、齊百川與高德言。

    除了餘收言擊殺貪官魯秋道後遠遁江湖,高德言死于小弦之手外,餘下三人都已到場。

    郭滄海于左,左飛霆于右,齊百川則守住後退之路,加上洪修羅在前,務令駱清幽不能脫身。

     駱清幽吸一門氣,把小弦與水柔清擋在身後,淡然道:原來洪兄縱然除下官服,也不忘擺出刑部總管的架子。

    洪修羅聽到駱清幽的諷刺之語,臉上微紅,長聲歎道:洪某亦是迫不得已,駱才女當知我的難處。

    他的臉上雖有些許歉意,神情卻仍是陰森無比。

     駱清幽急思應變之計:她深知一人泰親_E府,便絕難脫身,而洪修羅有備而來,硬拼也無把握。

    單憑洪修羅一人并不足懼,加上刑部三捕自己就落于下風,或能勉強自保,卻無法照應到小弦與水柔清。

    但洪修羅縱然身為刑部總管,畢竟不能隻手遮天,公然拿人,隻要引起京師其餘勢力的注意,便可借機脫身。

     水柔清冷哼一聲,正要開口,卻聽駱清幽低聲道:不到萬不得已,你不要出手,伺機帶着小弦走 四大家族入京之事極其隐秘,刑部總管洪修羅雖然未必見過溫柔鄉的纏思索法,但他見多識廣,為求慎重,駱清幽才特别囑咐水柔清,不要随便暴露身份。

     水柔清白了小弦一眼,默然點頭。

    小弦恨得咬牙切齒,自己也分不清這恨意是針對洪修羅的,還是恨自己在這緊要關頭,竟要靠水柔清庇護。

    良久,就聽駱清幽歎道:洪總管說得是,元宵佳節動手豈不大煞風景?小妹這就随你走一趟吧。

    她又對小弦與水柔清吩咐道,你們兩個先回白露院,不用等我。

    方才,駱清幽留心觀察周圍,見此地僻靜,行人無多,對方并不會顧忌,所以才決定用言語穩住洪修羅,好讓小弦與水柔清先行。

    洪修羅自然猜出駱清幽的用意,呵呵一笑:許少俠與這位姑娘也請一并去王府作客吧。

     水柔清遭逢大變,早非昔日蠻不講理的性子,心知硬拼不是善策,淡然道:我們年紀還小,登不起親王府這大雅之堂說罷拉起小弦就走。

    洪修羅道:既然如此,就讓郭捕頭送許少俠一程吧。

     駱清幽知道郭滄海名列刑部五捕之首,水柔清雖是溫柔鄉的嫡傳弟子,纏思索法已頗有火候,畢竟年齡太小,氣力不足,難以抵擋郭滄海那一對了鬥攀鋼環。

    雖然郭滄海未必敢加害小弦與水柔清,卻足可令他們不能及時回白露院報信。

    駱清幽又豈會令敵人得逞,跨前一步攔住郭滄海,左手輕攬秀發,右手已按在腰間玉箫上,眉頭微微一挑:許少俠認得道路,不勞郭捕頭相送。

    郭滄海久聞駱清幽的兵器是箫中短劍。

    兼蔑門劍法名為登韻,暗合音律,配上飄逸靈動的流音步法,十分難纏,而兼蔑門内力喚作愁凝眉,功力越高,眉前煞氣越重。

    看駱清幽外貌如常,那兩道彎彎的蛾眉卻已些緊,顯然己暗運内力,當下不敢硬闖,回頭看一眼洪修羅,待他号令。

    洪修羅似是毫不介意地一揮手,郭滄海當即止步。

     就聽洪修羅打聲呼哨,巷角邊一輛馬車緩緩駛來,他側身舉手相清:請駱才女上車。

    言語間他趁機給一旁的左飛霆使個眼色,示意馬車一走,便立刻去追小弦與水柔清。

     駱清幽卻并不登車:既要赴宴,容我先行梳妝。

    她自顧自取出一面小鏡,竟當街梳理秀發,塗脂抹粉。

     洪修羅怪道:想不到堂堂駱才女,也要效此俗禮?駱清幽嫣然一笑:八千歲相請,豈可容顔不整?其實她早已看破洪修羅的用意,此舉隻不過是拖延時間,好讓兩個小孩子從容離去罷了。

     洪修羅無奈苦笑,雖然他臨行前得到泰親王的密令,不論花任何代價也要請到駱清幽入府。

    但洪修羅久涉官場,深知保身之道,明自能不起沖突自然最好,所以盡管刑部總管加上二三大名捕的實力遠勝孤身一人的兼蔑掌門,亦隻好由她拖延。

     此刻,雖在大庭廣衆之下,駱清幽卻無絲毫羞澀。

    她對眼前的刑部衆人視而不見,口中還斷斷續續哼起小曲。

    那旁若無人的神态不但沒有絲毫輕佻之感,反而更為其增添了兒分絕代風情,令在場諸人瞧得目瞪口呆。

    起初洪修羅還稍有些不耐,漸漸眼中亦流露出欣賞之色。

     過了一炸香工夫,駱清幽估計小弦與水柔清已走遠,這才收鏡人懷 看到馳名天下的才女梳妝打扮的一幕,洪修羅臉色不變,聲音卻亦現出一分少見的溫柔:駱才女,請。

    駱清幽作勢登車,卻又皺眉停步,洪兄自己清回吧,小妹突然又不想去了。

    洪修羅一驚,沉聲道:駱才女何故出爾反爾?" 駱清幽眉間愁色更深,悠然道:天底下最易變的,就是女人的心。

    洪總竹審過那麼多女犯,莫非還不知這個道理麼?" 洪修羅臉仁忽現青氣:原來駱才女是調侃洪某了。

    駱清幽輕輕一笑:大家都知道今晚鴻門宴的真正含義。

    既然洪總管非要迫小妹趟這渾水,小妹也隻好稍稍調侃一下洪總管了。

     話音未落,洪修羅猛喝一聲,袖中右掌畫道弧線,往駱清幽肩頭拍來。

    他唯恐夜長夢多,意在速戰速決,心知駱清幽的武功未必在自己之下,此舉已與偷襲無異。

     京師三派都借《詩經》取名,武功皆出于典故,這一掌名為君子好述,看似風寒露重,謙謙君子解衣披于女子肩頭,招至中途化掌為爪,一旦被他擒住肩膀,立時便是分筋錯骨: 駱清幽早有防備,清叱一聲,足下穿花,衣裙迎風,飄然退開數步,并不硬接洪修羅這一招。

    正欲借力脫身,忽覺身後風起,無暇思索,右手疾探腰側,玉箫已擎于手中,反手掠出 叮的一聲輕響,駱清幽的玉箫格住郭滄海的鋼環,順勢上撩,一柄明晃晃的長劍已離駱清幽眉間二寸。

    玉箫及時迎上,長劍不偏不倚地刺入箫管。

    原來左飛霆趁機發劍,他亦怕傷及駱清幽,本隻想以劍尖封住她穴道,隻用了五成功力,不料長劍被玉蕭鎖住,不但頂留的諸多後招無以為繼,連長劍都無法脫出,微一錯愕間,駱清幽右手擰腕,長劍劍尖已被箫管拗斷。

    此招名為在水中央,乃是兼蔑門登韻劍法中最為精妙的一式。

    若想以巧勝拙,最講究出招的眼力、判斷、角度與時機。

    在那電光石火的一刹那,.隻要玉箫稍遲半分,這碎不及防的一劍必将點在駱清幽眉心上。

     捕頭擒拿犯人并不講求江湖規矩,彼此配合無問,互補破綻。

    聽到洪修羅一聲怒喝,刑部注捕已一擁而上,駱清幽才化解郭滄海與左飛霆之招,齊百川的右掌已将至她後心。

    齊百川出身華北金剛門,外門硬功少遇敵手,這一掌足可擊散駱清幽的護體神功。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駱清幽苗條的身影一扭一滑,如蝴蝶穿花般在掌風及體的瞬間脫出。

    齊百川本以為手到擒來,準知眼前一花,一道劍光已疾如閃電般直刺胸前 蒹葭門的流音步法最搜長打亂對方的節奏,四人中齊百川武功鼓差,出手不免慢了一線,駱清幽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先以絕妙身法脫出對方包圍,手腕一抖,玉箫帶撲半截劍尖擲向洪修羅面門,同時已抽出箫中短劍,反攻齊百川。

     齊百川一招出手,力道用老,駱清幽這一劍蓄勢已久,他竟不及閃避。

    百忙中齊百川大喝一聲,左右雙掌一合,意欲夾住短劍,忽覺掌邊寒意沁膚;知道駱清幽箫中短劍絕非凡品,自己雖有一身橫練的外門功夫,一對肉掌卻如何抵得住? 然而此刻已難以變招,齊一百川心中一橫,聚起全身内力,低頭朝駱清幽猛撞。

    他雖生得瘦削,這一撞卻勢不可當,激起風雷之聲,看來是欲與駱清幽拼個兩敗俱傷 恰好郭滄海右手鋼環已至,擋在駱清幽短劍之上,而齊百川已撞至駱清幽身前。

    他方才為保性命,鐵頭功已運足十二成,一旦撞實,就算是石碑亦會被撞為兩截,何況是駱清幽那嬌柔的身子。

    無奈齊百川縱有憐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