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多事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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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事,寡不敵衆卻非失敗的借口。

     小弦啞口無言,想了半天又反駁道:不對不對。

    我們這樣紙上談兵算不得數。

    至少在時間上有誤差,我完全可以先打垮你的一萬人,然後從容撤兵,不會落在包圍裡。

    說完,小弦又得意洋洋地補充一句,這就叫兵貴神速。

     駱清幽微笑道:我那一萬人隻是誘餌,既然故意中伏,肯定會拖住你,不讓你有時間撤退。

     小弦急中生智:這就要看雙方誰的情報精确了。

    我有扶搖,在天上可以看到你的大隊人馬移動,所以定會及時撤兵。

     駱清幽一怔,心想小弦說得也有道理,戰場之上瞬息萬變,絕非擺弄木人木馬那麼簡單,拘泥不化隻能招緻敗局。

    而小弦雖然強詞奪理地找出了雷鷹這個法寶,卻是說出了随時偵察敵情、審時度勢的關鍵。

    他小小年紀能有這樣的想法,确也難能可貴,由此看來,日後的小弦,恐怕真會有一番成就! 小弦見駱清幽默然不語,隻當是無力辯駁自己,拍掌大笑。

     駱清幽忽然問道:你為什麼要學兵法?若是天下太平無事,豈不是根本派不上用場? 小弦振振有詞:好男兒自當馬革裹屍。

    派不上用場不算什麼,但若是國家需要用人之際,卻不能為國出力,那才是大大不妙。

    所以現在就要學好兵法,日後才能有備無患。

     駱清幽看小弦說得一本正經,忍不住輕輕一笑:要是你以後真的做了大将軍,功成名就後,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小弦脫口道:我要先找甯徊風給爹爹報仇。

     駱清幽繼續發問:報仇之後呢?你願意像明将軍那樣參與朝政,替天下百姓做些有益的事情麼? 小弦略一思索,正色道:我覺得明将軍雖然大權在手,卻每日提防着什麼親王太子的,一點也不快樂,我才不要像他那樣。

    嗯,功成名就後當然要衣錦還鄉,我要重回清水小鎮,讓那些小夥伴看看我的威風,哈哈。

    說着說着,小弦仿佛真的榮歸故裡一般,昂首挺胸,不可一世。

     駱清幽緩緩道:從前有一個書生,别無所長,隻喜讀書,根本不管家中之事。

    有些鄰居經常接濟他,也有一些人十分看不起他。

    由于家裡太窮,不得不砍些柴禾去集市上賣,但即便是這樣,他在路上亦是念念有詞,背誦詩書不休,成為大家的笑柄。

    他的妻子覺得很難為情,就提醒他稍微收斂一些,可他不但不聽,反而背誦越來越大聲 小弦不料駱清幽會突然講起了故事,想她必有深意,靜靜傾聽,并不出言打擾。

     駱清幽續道:後來家中糧米漸盡,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

    他的妻子再也忍受不了,就想離開他。

    書生卻說:你不要着急,像我這麼有學問的人,一定會有出路。

    你已跟我苦了十幾年,要不了多久,就會享受榮華富貴他的妻子如何肯信,堅持要走。

    書生無奈,隻好給妻子下了一紙休書,任憑妻子離他而去。

     過了幾年,書生流落到京城,皇帝十分賞識他的才華,拜他為官。

    書生在朝幾年,不但把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還出謀獻策,平定了藩王叛亂。

    皇帝問他要什麼賞賜,書生别無所求,隻想榮歸故裡,皇帝就同意了他的請求,拜他為家鄉縣郡的太守。

     書生衣錦還鄉,有意要在昔日鄰居面前擺一擺威風,下令讓故鄉的百姓修建新路新居,迎接新太守。

    途中正好看到妻子和新嫁的丈夫一起在修路,書生不忘舊情,立刻下轎把妻子一家接入太守府中安置下來。

    不但用最好的飯菜招待,而且還送了他們許多金銀,又特意找來當初給過自己恩惠的鄰居,以十倍的金銀酬謝。

     駱清幽講到這裡,望着小弦:你覺得這個書生的做法好不好? 小弦點頭笑道:很好啊。

    這個書生知恩圖報,以後我也要好好報答清水小鎮上那些對我關心的叔伯阿姨 駱清幽卻是一聲長歎:可是,書生的妻子卻想到,自己當初絕情離開書生,越想越是羞愧,終于有一天,上吊自盡了。

     啊!小弦大吃一驚,一時說不出話來。

     駱清幽輕輕道:所以,有的時候我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哪怕是以德報怨,卻未必能令人接受。

     駱清幽所講的,乃是東漢年間會稽太守朱買臣的故事,史上确有其事。

    不過史書中本意是宣揚朱買臣以德報怨的胸懷,但駱清幽身為女子,心思敏感,又頗有自己的主見,反而同情那羞愧自盡的農婦,對朱買臣不無譴責之意,也是借機點化小弦。

     小弦一時但覺人生在世,許多事情無可臆度,心頭一百感交集。

    駱清幽雖然并沒有講什麼大道理,卻隐隐給了他一份難以言傳的領悟。

     突然,房外傳來敲門聲,何其狂的聲音響起:小弦在麼? 小弦按捺下起伏不休的心潮,答應一聲去開門。

    卻見何其狂一身勁服,奇道:何公子要去什麼地方? 自從那日,小弦與何其狂在白露院後花園中談話後,他倒是一直以公子相稱何其狂。

     何其狂先見過駱清幽,再對一小弦呵呵一笑:你想不想去見見你的清兒姐姐?這段時間裡,大家不知聽小弦說了多少次與水柔清的恩怨,何其狂更是常常以此開小弦的玩笑。

     小弦大喜:四大家族要入京了麼?他旋即扁扁嘴,她算什麼姐姐呀,隻不過是一個黃毛丫頭。

    又想到水柔清的父親莫斂鋒因自己而死,而她母親琴瑟王水秀之死也與自己不無關系,心中一痛,一時竟不知自己是否希望見到這個時常挂念的小對頭。

     何其狂對駱清幽道:我接到四大家族的傳信,今日午後由西門入京,我擔心禦泠堂會對其不利,所以先去迎接他們。

     駱清幽囑咐道:禦泠堂既然能收買自石,恐怕在四大家族還另藏有内應。

    此事萬萬不一可掉以輕心,你可要謹慎些。

    我這就派人暗察簡歌的行動,一有異常舉動,便立刻通知你。

    将軍府知道此事麼,可要我通知明将軍派人接應? 何其狂道:京師耳目衆多,四大家族不便出現在将軍府,明将軍縱然知道此事,恐怕也隻能在暗中提防禦泠堂。

    你自己斟酌考慮吧,最好不要讓太多人參與此事,簡歌方面也要小心莫走漏了風聲。

     駱清幽微微一笑,從懷中摸出一張曲譜:前幾日才新譜一曲,正好可以當面請教一下簡公子。

    她當下叫來随從,吩咐備車去簡府,又喚來幾名蒹葭門心腹弟子沿途暗中接應,方便傳訊。

     看來駱清幽對此早有準備,她的撫箫之技是京師一絕,而簡公子雜學頗多,相互請教曲藝本是子常之舉,并不會惹人懷疑。

     小弦想到面對水柔清的尴尬情景,心頭猶豫:何公子自個去接景大叔吧我、我就不必去了。

     駱清幽明自小弦的心思,肅容道:逃避責任豈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行為,你遲早都要面對水家姑娘,何妨放下心結,坦然一見?何其狂撫掌稱是。

     小弦雖明道理,卻仍覺得對水柔清含傀疚難當。

    心想水柔清隻不過是溫柔鄉的二代弟子,年紀又小,此次四大家族來京師大戰禦泠堂,倒未必會帶上她,存着一分僥幸,勉強點點頭。

     何其狂笑道:你不是總鬧着要帶扶搖去打獵嗎?今日可正是機會,也免得你把白露院挖了個底朝天。

     原來這段時間裡,小弦抱着扶搖在白露院後花園中四處搜尋獵物。

    奈何寒冬之際,連隻小鳥都難以見到。

    隻好四處挖洞,想找出冬眠的蛇蠍訓練扶搖,直弄得駱清幽與何其狂哭笑不得。

     聽何其狂提及打獵,小弦頓時來了精神,興緻勃勃地答應,抱起扶搖,與何其狂一并出了白露院。

     四大家族所在的鳴佩峰地處湘贛交界,一路北行,本應由南門人城但景成像等人聽到何其狂派人彙報了水秀身死、白石投敵等事後,為防禦泠堂暗中設伏,謹慎起見繞道由西門入京。

     何其狂性格雖狂放,做事卻細心。

    隻恐禦泠堂察覺了自己的行動,提前吩咐早早備下的馬車出城等候。

    另又特意雇了四輛馬車,賞足銀兩,先令共輛空車分别由東、西、南隻門出城,他與小弦則坐在餘下的一輛馬車中,由北門出城,再繞一個圈子到西門外七八裡處,方才下車步行。

     京城西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