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試問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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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掠過略生紅暈的臉頰,令人忍不住想伸手替她拂開。

    她的身材高挑,僅比立于身旁的暗器王林一青略矮一拳,雖隻是平常裝扮,但那衣衫卻顯得如此合一身,每一根絲線似一乎都緊貼着她的肌膚,勾勒出婀娜勻稱的曲線,就像是一張僅着黑白兩色的山水畫,隐隐望見霧藹裡遠處山巒微微起伏的弧度,畫中纖細不堪一握的柔與媚,濃墨則是那仿如遠望千軍萬一馬馳騁疆場、依舊怡然故我的韌與剛。

     水姐姐說笑了,清幽早就不是小女孩兒,豈會被這些大男人吓着?駱青幽的聲音猶如她那妙絕天下的箫音,清雅素定。

    她緩緩走入席邊,在何其狂身旁坐下,亦是自斟一杯香茶,右手端杯,左手将面紗輕輕撩起一線,送茶入口,歎息般低低道:何兄剛才的牛飲鲸吞,實是愧對這一杯好茶。

    嗯,此茶淡香悠遠,入腹清涼,我竟從未喝過 她的動作是如此輕柔,神态是如此自然,連小弦這樣一個小孩子都看得目瞪口呆,心中莫名升起一份荒誕的念頭:恨不能自己也化身為那一杯清篆,好能一親芳澤。

     官滌塵撫掌而笑:駱姑娘果然雅緻,此茶乃是小弟特意從吐蕃帶來,本憋親自送往白露院請駱姑娘一品,奈何身無餘暇,直到今日一償夙願。

     駱清幽并不擡失,略略皺眉:左右不過是一杯茶,誰品不是一樣,何時品不是一樣?又何須勞動宮先生大駕? 正所謂寶劍贈英雄,紅粉贈佳人,詩酒亦須趁好年華宮滌塵聳肩一笑,此茶原本無名,隻因欲贈駱姑娘,小弟才特意起了個煮香血的名字,駱姑娘覺得如何?衆人口中喃喃念若煮香雪三字,回想起駱清幽方才的神情動作,均是暗暗點頭。

    更有人暗恨自己不能搶在宮滌塵之前說出這番話,以博取佳人的一笑。

     駱清幽的眼光停在宮滌塵身上,微微一愕,顯然亦未想到來自吐蕃荒蠻之地的宮滌塵竟會有這般一塵不染的外表與從容的淡吐:宮先生謬贊了,名稱再風雅,亦不過是一杯供人止渴的茶。

    依小妹肴來,詩灑亦無須趁年華,豈不聞聊追短景,不暇餘妍之理。

     宮滌塵思索片刻,微微拱手一笑:駱姑娘說得極是,縱有山林勝地,太過留戀反成市朝。

    小弟确是太過着相了。

     宮先生何須如此?駱清幽垂下頭,再細飲一口茶,寶劍非因英雄才利,紅粉非有佳人才香,縱是沒有清幽相品,這煮香雪依然是一個極好的名字。

     除了飽讀詩書的亂雲公子與簡公子外,其餘人對這略含機鋒的對答都似懂非懂:小弦清醒過來,忽想到自己曾懷疑宮滌塵喜歡駱清幽之事,如果宮滌塵與林青成了情敵,豈不是大事不妙? 他忍不住道:駱姑姑你有所不知,宮大哥從不喝灑,我還以為他隻喝清水呢,想不到竟然喜歡飲茶他說到姑姑與大哥時特别加重語氣,分明是有意提醒兩人輩分有别。

    在場不少人皆聽出這隐含的意思,不免暗暗偷笑。

     林青又好氣又好笑,桌下輕輕揪一把小弦。

    心知駱清幽最是臉嫩,以她的冰雪聰明,當然會聽出小弦的言外之意,而林青與駱清幽一向以禮相待,小弦雖是童言稚語,卻分明有成全兩人之心他正要開口替駱清幽解圍,卻聽水秀微笑道:駱姑娘為何不解開面紗,難道怕将我這老太婆比下去了?衆人早有此意,一齊拍手叫好,正好掩過駱清幽的尴尬。

     駱清幽微一猶豫,右手捏住面紗一角,卻并不立刻摘下:水姐姐有所不知,非是清幽不尊重諸位,而是實在有難言之隐她瞅了一眼含笑而立的林青,若有若無地一歎,終于将面紗摘下。

     小弦終于肴到了天下第一才女的真面容卻見駱清幽淡紅的面色,瘦削的臉頰,微翹的小外子,彎而略揚的嘴角,都帶着一股淡淡的慵懶之意。

    如果僅以容貌而論,隻怕還未必及得上宮滌塵與簡公子,但那慵懶之中卻有一種清晰可辨的英武之氣。

    這感覺就如在一汪清澈的水泉中看到了泉底的小石子,水是水,石是石,嬌柔與豪邁仿佛已合而為一,卻又是如此壁壘分明。

    那份柔弱與剛強天衣無縫地結合,給人一種極深的印象,既親且敬,風華絕代! 唯一遺憾的,是駱清幽的右邊嘴角竟然生了兩個大大的水疱,不但稍稍破壞了這張動人的面容,又讓人有些啼笑皆非,生出原來她畢竟還是個凡人,并非一個不食人煙火仙子的親近之感。

     武功高明之士常年百病不生。

    每個人都想到,隻怕是林青前幾日重傷,才令得駱清幽着急上火,生出這兩個大水庖。

    但縱然知道這判斷多半屬實,卻是誰也不敢當場說出。

     隻有何其狂哈哈大笑:我說這兩天駱姑娘怎麼見我時總是躲躲閃閃,原來竟是這般緣故。

    哈哈,為此當浮一大白!說罷自顧自地舉杯痛飲。

     駱清幽眼中閃過一絲既慌亂又欣然的神色,竟也苦笑着端起酒杯,與何其狂對飲。

    小弦早猜出其中原因,心花怒放,忍不住使勁捏了一下林青的手掌。

     泰親王眼見林青等人一來便搶足了風頭,指着堂中那被淡藍幕布遮掩的對聯,望着宮滌塵嘿嘿一笑:管兄剛才既然己猜出宮先生的秘密就在其中,宮先生何不快快解開我等心頭困惑? 千歲下令,自當遵從。

    宮滌塵一整面色,實不相瞞,滌塵此次來京一為吐蕃求糧,二為完成家師的一樁心願,管平心思極快:隻看這席中筆墨,莫非是與文采有關?那可是駱掌門亂雲公子與簡公子的事了。

     宮滌塵搖搖頭:管兄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這是家師留下的一道難題,雖與筆墨有關,但若沒有技驚天下的絕世武功,卻也萬萬解答不了。

     洪修羅冷笑:蒙泊大國師原來是想考考我等京師人物的武功麼?他身為京師三大掌門之一,又是刑部總管,在官場浸淫久了,最重名利,剛才聽到宮滌塵所提及京師六絕中并沒有自己的名字,不免大失所望,此刻才忍不住略有譏諷之意。

     宮滌塵不為所動,仍是不疾不徐的口氣:洪掌門可知家師近二十年來一共見過幾人? 洪修羅一窒,但觀其為人,不明所以。

    在場之人誰也不知道宮滌塵為何提到這無關之事一言一行皆大有深意,一時無人接口。

     家師身為吐蕃國師,有些應酬自然無法避免,除去國事大典之外,這二十年來他單獨會見的隻有七個人!除了小弟與吐蕃王,其餘五人或是一派掌門,或是布衣平民。

    隻不過,這五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宮滌塵語音微頓,一字一句道,他們皆是擁有至高智慧之人。

     小弦脫口問道:難道隻要有至高智慧,能夠解開這道題,便可以去見蒙泊國師麼?宮滌塵含笑點頭,卻又搖搖頭:此題的答案并不唯一,所以家師相見各人的方式亦不相同。

     連沉靜的駱清幽此刻都忍不住一絲好奇,緩緩發問:有何不同? 宮滌塵并不急于回答,而是蓦然揚手。

    挂于堂中的那塊淡藍幕布垂下一角,露出後面的半邊白絹,絹上寫着兩個大字:天下! 小弦也還罷了,在場諸位高手全是一驚! 那塊幕布本是用左、中、右共枚釘子固定,可宮滌塵剛才那看似随意地一揚手,卻将右邊鐵釘淩空拔起。

    盡管釘子未必人牆極深,将之拔出亦并非需要極大力塑,但若沒有極強内力與巧妙的心法。

    卻萬萬不能似這般淩空逆用真力。

    宮滌塵瞧起來纖秀文弱,看上去年齡亦不過二十五六,想不到竟身懷如此驚人的武功,恐怕決不在堂中大多數人之下。

    弟子已然如此,蒙泊大國師的武功又會到達何種境地? 宮滌塵左右手再揚,幕布上剩餘的兩枚釘子全被拔出,幕布飄然而落,露出一整幅自絹,與上面的四個大字。

     小弦喃喃讀道:試門天下!這是什麼意思? 宮滌塵微微一笑:家師本欲寫下試問夭下四字,奈何筆力不濟,那問字中間尚餘一口,還請諸位補上。

     小弦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