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回 身陷涼州趙行德當兵 心系漢土朱王禮許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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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上,每個人飽經風霜的臉上都泛着古銅色的光。

    行德早就聽說過這位年青的統帥的名字,但是直到今天才有緣親眼目睹他的風采。

    看上去李元昊大約有二十四五歲,身高五尺餘,不算魁武,但雙眼中透着一種令人敬畏的目光。

    李元昊在夕陽的殘照中顯得英俊、潇灑。

     李元昊步履沉穩地慢慢走到行德他們的隊列跟前,将一個兵士從頭到腳地打量一番,然後微微一笑,又轉向下一個人。

    這是一種沁人心脾的微笑,大凡是見過這種微笑的人,無不為之感銘肺腑,就是為他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李元昊具備一種超人的魅力。

     趙行德畢竟是讀過書的明白人,他為他自己在此時此地也成了這個人的部下而感到匪夷所思。

    自己竟然也要為他出生入死,到沙場上去拼個你死我活,而且對此還能夠做到置之度外,想到這裡,行德為自身的變化覺得有點莫明其妙。

     檢閱完畢後,他們又回到城内。

    趙行德被叫到管着百十号人的頂頭上司佰長朱王禮的跟前。

    朱王禮曾在軍中立過大大小小數不清的戰功,雖然已年過四十,聽大家說,他勇猛善戰,軍中無人匹敵。

     “聽說你把自己的名字寫在号服上了?” 朱王禮一邊說,一邊盯着行德的衣服看,過了一會兒他似乎在行德的衣服上找到了什麼,目光停在一處問道: “這是你寫的嗎?” 他用手指指着衣服上的“趙行德”三個字。

     “正是小人寫的。

    ” 行德答道。

     “我要是認得字,早就升官了。

    立了再多的武功也是白費力,吃了不認得字的虧,總也得不到提拔。

    既然你認識字,我以後會對你另眼相看。

    必要時,可到我這裡來,幫我讀大本營發來的軍令。

    ” “若是要讀軍令,小人随時聽命。

    ” 行德一邊答道,一邊心裡想,如果能夠與這個勇猛的上司搞好關系,也是件好事。

     “那好,先讀一下這一份吧。

    ” 朱王禮說着,順手遞給行德一枚布片。

     行德向朱王禮身邊走近一步,仔細一看,原來寫的不是漢字。

    很明顯,這就是他神往己久的、奇妙的西夏文字,看上去像漢字,但又不是漢字。

    行德竭力辨認,看了半天,就連大緻的意思也沒弄明白。

    最後他隻好說,并非漢字,無法識别。

     “不是漢字就不認得嗎?” 朱王禮瞥了他一眼,反問道。

     “既然是這樣,你還是回去吧。

    ” 他不耐煩地大聲說。

    行德心裡不服氣,辯解道: “這是西夏的文字。

    如果能夠有機會遇到懂這種文字的人,略加請教,兩三日内便可學會。

    小人原本就有心要學西夏文,如蒙長官恩準,差小人去興慶一趟,則不久即可學成歸來,屆時定可效力于麾下了。

    ” “嗯。

    ” 朱王禮用銳利的目光盯着行德看了一會,哼了一聲,接着又說: “那好,這一次仗打完了,要是你命大,還能夠活下來,我一定請求上面讓你去學西夏文。

    我是個說話算數的人,你我要是都能活下來,我保證兌現我說的話,記住了。

    ” 行德還有一點不明白,他又問道: “長官既然說不識字,何以又認得小人号服上的字呢?” “不是我認出來的,是李元昊。

    ” 朱王禮微微一笑答道。

     從此以後,趙行德經常被傳到朱王禮的跟前,商量一些軍中的事情。

    因為知道了趙行德能夠識文斷字,朱王禮對他不由得産生了幾分敬意。

     時至五月,李元昊決定親自率領全軍攻打回鹘人的據點甘州。

    最近,朱王禮剛被擢升為隊長。

    開赴戰場的前夜,行德被叫到朱王禮的帳中。

    見面施禮畢,就聽朱王禮說道: “我想把你調到我跟前來,在戰場上無論遇到什麼樣的情況,我的隊伍從來沒有打過敗仗。

    即使八成的人都戰死了,剩下的人也會奪得最後的勝利,所以我讓你到這裡來。

    ” “承蒙大人錯愛,行德敢不遵命。

    ” 行德答道,心想,這也不是一件壞事。

     “這次仗要是打赢了,我想為我的隊伍樹一塊碑。

    這當然要讓你來寫了。

    ” “碑将樹在何處?” “現在還不知道,也許在沙漠中,或者甘州的哪個小村子裡。

    以前也有過幾乎人都死光了的戰役,但是後來我們還是打赢了。

    這種情況下,就要在那裡樹一塊碑。

    ” “要是陣亡了,又該作何打算?” “你說誰,說我?” 朱王禮目光炯炯地反問道。

     “我死了沒關系,碑還是要樹的。

    ” “要是在下也死了呢?” “你要是死了就不好辦了。

    不行,無論如何,你都要想辦法活下來。

    不過,打起仗來,生死在天,誰也不知道。

    出發前夜和我談過話的人總是在第二天的戰鬥中死去,也許你這家夥也是一樣。

    ” 朱王禮剛一說完,行德就想,出言不利。

    但是他那種談到死時的輕松口吻卻使得行德覺得死也并非那麼可怕。

    行德還有一事不明,他接着問道: “碑文是用漢字書寫,還是用西夏文書寫?” “混蛋!“ 朱王禮大聲怒吼道。

     “碑文當然要用漢字寫。

    我們不是西夏人。

    西夏文字隻在讀軍令時才用。

    ” 朱王禮原是一名駐紮在靈州藩鎮的宋軍,靈州被西夏人攻陷後,當了西夏人的俘虜。

    從那以後,他就被發配到西夏的這支前鋒部隊中來了。

    朱王禮對這段曆史深以為恥,誰也不敢當着他的面提起這件事。

    趙行德無意中傷了他的自尊心,所以把他氣得暴跳如雷。

     趙行德卻開始對這位壯年漢子産生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