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駒橫穿沼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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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快看,前邊有人家啦!我們快走出沼澤啦!”男孩感到一股力量注入全身。

    也是情急智生:馬駒把屁股調過來,支棱起尾巴,讓男孩揪住。

    她四個蹄子把住四墩大草,躬着腰,嘴巴幾乎紮到泥裡,拽啊,拽啊,終于把男孩拽出來啦。

     紅馬駒累癱了,尋了塊硬地方,躺着喘粗氣。

    男孩好久才松開她的尾巴。

    遙望那前方明明滅滅的燈火,聆聽着夢呓般的狗叫,一股溫暖的浪潮在他血管裡蕩漾。

    他感覺到隻有放聲大哭一陣才能把郁積在心裡的感情排洩出來,于是他就嗚嗚地哭起來。

    馬駒幸福地眯縫着眼。

     小男孩情不自禁地撫摸着她涼森森的皮膚,梳理她滑溜的鬃毛,把臉兒貼在她狹長秀美的鼻梁上。

    馬駒堅硬的睫毛摩擦着他的腮,他的唇,他的嘴巴正在舔着她的眼睛。

    後來,馬駒身體灼熱,用四條腿把男孩摟抱起來,男孩緊緊地貼在她的肚皮上。

    她的噴着熱烘烘的青草味道的嘴巴幾乎要把男孩的頭皮咬破。

    又後來,他們一起扶持着,向燈光走去。

    以往的夜晚,他們寸步不敢動,生怕黑燈瞎火地陷進泥潭裡去。

    今天的夜晚,他們把陷入泥潭的危險抛到腦後,燈火和狗的嗚叫——人間的氣息——賦予他們神奇的力量,他們感到身輕如燕,腥臭的泥潭裡竟然也放出蘭花的幽香。

    他們終于尋到了那發出燈光的地方:一棵金黃色的樹——龍香木——樹上一個大巢——巢裡有兩顆正方形的鳥蛋——一隻金色的大鳥驚飛——一道火光——發出狗吠般的鳴叫聲…… 那小雜種盤問黑色男人:“你見過蒼狼嗎?” 黑色男人長歎一聲。

    小雜種于暗夜中聽到牛羊在黑暗裡的嚼草聲,看到黑色男人眼裡閃爍的光芒,憔悴在夜裡更顯得分明。

    村莊裡狗聲狺狺,有一個女人拖着嘶啞的長腔在呼叫什麼。

     黑色男人攏了一堆枯枝敗葉,用石頭碰撞鐵鐮,一顆光芒四射的大火星濺到枯葉上,他嘬唇一吹,一縷綠色的火苗,猶如一條遊動的小蛇,漸漸放出溫暖和光明來。

    天上也有一顆大星隕落,把一道天劃得賊亮。

    他從火堆周圍掘出了兩隻大木薯,也不刮皮去須,徑直填到火堆裡去。

    火苗黯淡片刻,立即又明亮起來。

     “我不回家啦嗎?”小雜種問。

     “難道你還有家可回嗎?”黑色男人用嘲諷的口吻說。

     于是小雜種便默然了。

    他用一根小木棒挑撥着燃燒的枯枝。

    羊兒在光圈之外不時地打噴嚏,尖聲浪氣,酷似女人。

    有時光明中突然伸進來一個牛頭,鐵角聳立,雙目炯炯,有些吓人。

     在木薯的香味裡,小雜種又問:“你真的見過蒼狼嗎?” 黑色男人用眼睛逼着小雜種,臉上浮着冷酷的、輕蔑的神情。

    他的下巴鐵青、尖削,邊緣鋒利,好像一柄鋼斧。

     我問爺爺:“您見過蒼狼嗎?” 篝火映得爺爺的臉一片金黃。

    遙遠的南方和北方俱有沖天的火柱,連我們也聞到了鋼鐵被熔化的味道。

     “我們也生一堆火吧!”我對孫子說。

    他的爹娘被一場旋風卷走有一個多月啦,現在不知降落到哪裡的草地上去啦。

    但我相信他們會回來的,王瞎子占蔔,也說他們會回來的。

    孫子可憐巴巴地問我:“爺爺,真有蒼狼嗎?” ……蒼狼被他們吓飛啦,貼着灌木的梢兒飛,拖着長長的、像掃帚星一樣的大尾巴。

    馬駒聞到那棵樹上放出的迷醉心靈的香氣,癡癡地說:“小哥哥,真香啊……”小男孩也被那味道熏得魂不守合,他摟抱着紅馬駒的脖子,好像摟着母親又不似摟着母親……馬駒那些日子裡漸曉春情,尤其是當她把尾巴給了小男孩拽住之後,那羞羞答答的愛便像蘑菇一樣膨脹起來。

    她說:“小哥哥,到了那邊,咱倆做一對夫妻吧……”小男孩親着她的耳朵、眼睛、沉甸甸的鬃毛,嘴裡流着香甜的津液……馬駒說——她的眼裡水汪汪的,都是淚:“小哥哥……我早就等你啦……我有一條要求,就是,你我結成夫妻之後,你永遠不能提一個馬字……”小男孩爽快地答應啦。

    馬駒說:“小哥哥你閉眼吧!”小男孩閉了眼。

    隻聽得一聲響,好像馬鳴。

    男孩睜開眼,竟發現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千嬌百媚的姑娘。

    隻見她一頭金紅色的長發、沉甸甸的,好像馬駒的鬃毛;兩隻水靈靈的藍眼睛,好像水中的寶石;嬌嫩的嘴巴,誰見了誰想親。

    男孩剛想問:“你就是馬駒嗎?”但立即想起了誓約。

    女孩說:“小哥哥,我的名字叫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