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怎堪聚散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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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咬了一口。

    一旁方臘脫口贊道:“歐陽大哥,好一招‘靈蛇出洞’!” 玄冥子可不知這西域白駝山歐陽世家是東海蛇女秦如煙的後人,對養蛇一道極為精通,歐陽漠鐵杖杖端的兩條怪蛇便正是由數種毒蛇經幾代雜交而成的産物,非但劇毒無比,而且極為靈異。

    歐陽敬山所創的這一路靈蛇杖法之所以能縱橫江湖十餘載難逢對手,不單是因為其招勢靈動詭異,更是靠這兩條怪蛇——這靈蛇杖法的妙處便在于在打鬥中可用内力摧動怪蛇暴起傷人,而凡是中毒之人,若無他的獨門解藥,可說是必死無疑——歐陽漠方才所用的便正是這一招。

     玄冥子隻覺手指一麻,暗道:“不好,這蛇有毒!”慌忙虛晃一招,跳出圈外,丢下手中的長劍,連點了自己左臂的幾處大穴。

    歐陽漠知道這蛇毒的厲害,當下也不再出招,冷冷地向玄冥子道:“玄冥子,我這杖上毒蛇的毒性厲害得很,你速速砍斷自己的左臂,或者還能保住性命,否則……哼哼!”說至此,他冷笑兩聲,不再多言,雙目炯炯,直盯着玄冥子。

     玄冥子闖蕩江湖數十年,見多識廣,又怎不知歐陽漠此言非虛?他一面強行運功克制體内的蛇毒,一面伸出右手,顫抖着拾起了丢在地上的長劍,想要一劍砍斷自己的左臂,卻又始終猶豫不決,下不了手。

     這倒不是因為他膽小怕痛,而是因為這一手幻陰指和三十六路玄冥神掌是他生平的絕學。

    而他自從被大理保定帝段正明擊敗之後,右手上的這兩門功夫便從此廢了。

    他遁迹江湖這些年,終于在這兩路功夫之外,又另創了一路陰光劍法,重出江湖之後,一直是左掌右劍,相互配合。

    現在要他自斷左臂,便等于是費了他仰之成名的兩門絕技,這卻又叫他如何下得了手? 一旁方臘和百花兒見玄冥子如此,心下也不禁慘然。

    “方大哥,你看這玄冥子卻也挺可憐的。

    ”百花兒道。

    方臘歎道:“的确,他一個年過七旬的老者,卻要受此煎熬,的确可憐……可他多行不義,慘死在他幻陰指和玄冥神掌下的武林同道數不勝數,他們的血帳又怎麼算……” 剛說至此,卻聽咕咚咕咚數聲,交戰的雙方紛紛跌倒在地。

    方臘一驚,再看歐陽漠時,卻見他手中蛇杖落地,已然雙手倨地,軟軟地蹲了下去。

    緊接着,他自己也便覺得渾身酸軟,涕淚交流,脫口叫了一聲:“悲酥清風!”便軟軟的癱倒在地。

    一刹那間,這方才還是金戈交錯的戰場,陡然間寂靜無聲。

     “不錯!”一個身材瘦小的老僧說着,緩緩站了起來,卻正是神山上人,“林劍然,歐陽漠,這悲酥清風的滋味可好受麼?” “暗中下毒,無恥!”邵雲馨身子雖然動彈不得,卻還是罵了一句。

    “無恥?”神山搖頭笑道:“你這小丫頭方才還說過的,這叫兵不厭詐!”他緩緩抽出長劍,冷然道:“你這仇丫頭牙尖嘴利,看我先一劍殺了你!” 神山剛欲舉劍斬殺邵雲馨,一旁玄冥子卻嘶聲叫道:“神山大師,快幫……幫我向歐陽漠要那蛇毒的解……解藥,我……我快挺不住了。

    ” 神山一聽,忙将劍鋒貼在邵雲馨面頰上,高聲道:“歐陽漠,蛇毒的解藥在哪裡,趕快給我交出來!否則,我便先割了這小丫頭的一隻耳朵!”“老秃驢!你不要臉,我真後悔當初沒用附骨針射死你!”百花兒罵了一句。

    神山卻恍如不聞,仍向歐陽漠道:“快說!” “别傷邵姑娘!我說……”歐陽漠有氣無力地道:“那解藥就在我懷裡,是個方形瓷瓶。

    你快給我解了毒,我好将解藥給你。

    ”“給你解了毒?想得倒好!”神山冷笑道,“老衲自己來取!”。

    說着便走到歐陽漠的身邊,俯下身去,到歐陽漠的懷中掏摸解藥。

     他一觸歐陽漠的身體,頓時吃了一驚——原來凡中了悲酥清風者,俱是内力渙散,肌肉綿軟,可他身上卻是肌肉緊繃。

    神山心念電轉,暗道:“不對!他既已中毒,便應四肢無力癱倒,又怎能蹲在地上?……他既想讓我替他解毒,又為何要告訴我那解藥瓶子的形狀?”他一擡頭,卻見歐陽漠雙目如炬,正死死瞪着他的臉。

     “不好!”神山暗叫一聲,卻已然晚了,隻聽歐陽漠喉中猛然“閣”地一聲大響,雙掌已然平平地印在了他的前胸。

    隻聽“啪”地一聲大響,神山上人一個瘦小的身軀便直飛出去,跌在地上,口中鮮血狂噴。

     “蛤蟆功!”神山叫了一聲,登時昏了過去。

    總算他内功極深,剛才又多少有了些防備,因此還不緻喪命,但卻也傷得不輕,斷了數根肋骨。

     這幾下兔起鹘落,奇變連生。

    一旁軟倒的衆人俱看得呆了,莫說是神霄、華山、昆侖幾派弟子,就連李助、呂師囊、裘日新以及方臘等明教中人也不知這是怎麼回事,心下俱是疑惑不解——怎麼悲酥清風卻似對他全無功效? 原來白駝山莊的創始之人東海蛇女秦如煙當初在靈蛇島時便終日與毒蟲蛇蠍為伍,出自她手的毒蟲,其毒性均是厲害得不得了。

    要知養蛇之人雖然精通飼蛇之道,卻終究是血肉之軀,也怕為其所齧,故此弄蛇之人平素常飲雄黃酒以避毒蟲。

     秦如煙也均是如此,但她所養之物毒性太兇,區區一點雄黃酒是克制不住的,而是憑着她上代傳下的一顆喚作“通犀地龍丸”的寶珠。

    這通犀地龍丸采自異獸之體,配在身上,可以萬毒不侵,倒與段譽腹中的“莽牯朱蛤”有異曲同工之妙。

     後來秦如煙遠赴西域建了白駝山莊,這件寶物便一代代傳了下來,成了曆代莊主的随身之寶。

    歐陽漠是白駝山的第四代傳人,這“通犀地龍丸”便佩在他的身上,是以悲酥清風雖然霸道,對他卻沒有絲毫效用。

    隻是此事是白駝山的不傳之密,歐陽漠與明教衆人雖然親密,卻也從未與人提起過。

     歐陽漠用蛤蟆功震傷了神山上人,随即一躍而起,抄起蛇杖,正欲将癱軟在地的一品堂衆人一一擊斃,卻隻聽遠處一個蒼老的聲音冷冷地說了一句:“好一手蛤蟆功,不愧是歐陽敬山的後人!”“誰?”歐陽漠循聲望去,卻隻看見白茫茫的一片雪。

     他正自納悶,忽然“轟轟”兩聲響,四下裡頓時煙霧缭繞。

    歐陽漠隻覺一陣惡臭刺鼻,登時憶起這正是悲酥清風解藥的味道,正一愣之間,卻覺得似乎有個人影在他眼前一晃,忙伸手一抓,卻是空空如也。

    “莫非是我眼花了?”他正疑惑間,那煙霧卻已然散了。

     “我手腳能動了!”邵雲馨喜道。

    她站起身來,四下一望,奇道:“哎?神霄派那些人怎麼不見了?”此時衆人也紛紛爬起身來,見萬俟元忠等人果然蹤迹皆無,均是大惑不解。

     歐陽漠心念電轉,脫口道:“這又是東瀛忍術!”“又是忍術?”方臘奇道。

    “不錯。

    ”歐陽漠道:“方兄弟,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在靈州之事?” 方臘沉思片刻,點頭道:“不錯,當日崔綠華等人從親王府逃遁,以及小梁太後為一品堂衆高手解毒皆是用的這種手法,當時段夫人便說這是東瀛忍術……難道小梁太後中了任兄弟的凝血神抓,竟然尚在人間?” “難說。

    ”歐陽漠搖搖頭,轉頭向林劍然道:“林先生,我等遲來一步,害得貴派許多弟子無端喪命,還望林先生恕罪。

    ” 林劍然歎道:“歐陽兄,其實若沒有貴教相助,我華山派恐怕早已覆滅,唉……生死皆是天數,原是誰也沒有辦法的……”他說着,想起遇害的衆弟子,心下不禁慘然。

    張叔夜輕聲道:“師兄,還是……還是盡早将遇害的同門入土為安罷。

    ”林劍然默默地點了點頭。

     這一役堪稱華山派自創派以來的第一大劫,門下弟子死傷過半。

    由于屍首太多,無法一一安葬,群豪隻得将屍首盡數火化為灰,便在華山派的山門之外起了一座大墳。

    冷一枭和拓跋雄的屍體以及赫連鐵樹和努兒海的人頭也均被衆人草草掩埋了。

     群豪在華山派殉難弟子的墳前祭拜了好久,這才回到華山派大廳。

    邵雲馨拉着百花兒的手道:“百花姊姊,多謝你救我一命。

    ” 百花兒恨恨地道:“那冷一枭惡貫滿盈,死有餘辜,我早想殺他,卻始終打他不過。

    這一回偷襲得手,也算是為武林除了一害,也為我自己出了口氣。

    再說你是方大哥的小師妹,我自然是要救你的,何況我心裡也佩服你得緊呢!” 邵雲馨扯了扯方臘的一袖,低聲問道:“五師哥,你跟百花姊姊早就認識,卻怎麼沒聽你提起過?”“這……”方臘一陣發窘,半晌才道:“其實……百花妹子是汪教主的幹女兒,也便是當日在青城山救了我和歐陽大哥的那個花無名……花兄弟。

    ”百花兒低頭一笑,俏麗的臉頰上頓時飛起兩朵紅雲。

     “方大哥,百花姊姊,你們倆的臉怎麼都紅了?”韓冰笑道。

    “冰兒!又胡說!”韓世忠輕輕在她後腦上拍了一記,嗔道。

    韓冰向他做了個鬼臉,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林劍然見方臘和百花兒發窘,當下岔開話題,向衆人朗聲道:“諸位,今日我華山派蒙難,多虧大家及時趕來相助,隻是……隻是衆位怎麼會知道我華山有難,齊齊趕來相助呢?” 張叔夜道:“此是說來蹊跷。

    那日我正在蘭州小校場練兵,忽然有人給我送來一封書信,上面卻隻有四個字:華山有難。

    我見信之後大急,雖然真僞莫辨,但卻不敢不信,便向知州告了假,帶了韓兄弟和冰兒趕了過來,緊趕慢趕,今天才剛剛趕道,在山下遇上了大哥和司空掌門兩路,便一同殺上來了。

    ” “哦?這便奇了!”歐陽漠皺眉道。

    “歐陽兄,怎麼了?”司空文問道。

    歐陽漠道:“本教也得了一封同樣的信函,汪教主知道方兄弟是華山派弟子,怕華山派有什麼不測,這才讓我帶了神光法王金劍先生李助以及淨氣、妙明、明相三長老同來華山救援,卻也是今天才趕到的。

    ” 司空文沉吟道:“我本來與林先生約好是今天要到的,不想我和江師弟這一路極順,本來昨天便能上山,可夜間投宿之時,盤纏卻被人趁夜盜了去,我們無法付帳,便被困在店房之内整整一天,到了晚間,盤纏卻又莫名其妙地被送還了回來,故此才耽擱了一天……” 衆人聽了,心下均是一驚——司空文和江上風乃是昆侖派數一數二的好手,那人竟然能在他倆眼皮底下施展妙手空空,偷物還物,二人竟然渾如不知,其武功之高,簡直不可名狀。

     “如此說來,這報訊之人應該便是戲耍司空掌門之人,他算準了大夥兒的行程,想讓咱們不早不晚,皆在今日趕到華山。

    可他為何要如此呢?”呂師囊沉吟道,“既然此人将咱們在今日約到華山,顯然是對神霄派今日血洗華山派之事了如指掌。

    那他為何不在信上注明時間,讓咱們能早些上山援手,卻要處心積慮地将咱們約到此地呢?……對了,百花姑娘,你卻又是怎麼知道華山派有難的?” “這……”百花兒沉吟良久方道:“是我師父告訴我的。

    ”“你師父?”歐陽漠奇道,“你說是絕情谷谷主公孫無情?” 百花兒搖了搖頭道:“不是,我自從在客棧中和方大哥分手之後,便沒再回過絕情谷。

    我原想偷偷的跟在你們後面,和你們一起去靈州,可偏偏身體太弱,走了沒幾天便又病倒了,而且比上一次還重。

    我隻得在客棧裡住下,哪知這一住便是兩個多月……” 此刻,方臘才靜下心來端詳百花兒的面容,才發現她俊俏的容顔雖然未改,眼角眉梢卻添了幾分風霜之色,也憔悴了許多。

    他自然知道百花兒得病的原因,心頭一熱,不由深深望了百花兒一眼,目光之中愛憐橫溢。

     卻聽百花兒續道:“我病好之後,也不知方大哥和爹爹他們去了哪裡,隻得獨自一人漫無目的地四處流浪,哪知……哪知卻撞上冷一枭在關西一帶胡作非為,殘害百姓。

    我看不過眼,想要殺他為百姓除害,哪知我武功不濟,數招之間,便……便給他擒了